仁寿宫中。

寝宫其内，文帝坐在床沿，话音有些疲惫的说道:“方才朕说的话，二位爱卿记住了吗？”

文帝终究是老态疲惫，站了不久，便是坐下歇息，方才的一番话，也是消耗了他极大的精力。

柳述元岩二人脸色微变，却是毅然应道:“陛下所言，微臣皆铭记于心！”

文帝点点头，说道:“记得便好，即刻写成诏书，高谕天下，不能再拖了，趁着朕还有力气，便将此事解决！”

二人不敢耽搁，便是即刻开始拟写圣旨，待文帝看了满意，正欲盖上大印。

正在此刻，一队人马突然闯入了文帝寝宫。

文帝目光一扫，看见来人，眼眸微眯，却是沉吟不语。

柳述闻声看见来人，却是不禁大怒，喝道:“张衡，谁给你的胆子，不得召见，私自闯入陛下寝宫？”

来人乃是黄门侍郎张衡，亦是朝中重臣。但谁也没有想到，此人竟敢如此肆无忌惮的闯入文帝寝宫。

张衡目光一扫，面带微笑，说道:“柳大人何出此言？微臣乃是前来拜见陛下，何错之有？”

元岩亦是愤恨道:“张衡，你大逆不道，是想要谋反吗？”

张衡瞥了元岩一眼，也不答话，当下对文帝拱了拱手，说道:“微臣见过陛下。”

文帝注视着张衡，若有所思，笑道:“是老二令你来的吗？”

被文帝一语道破，张衡不禁一愣，但很快，他便是反应过来，对文帝微微拱手，答道:“陛下果然料事如神。”

“呵，老二才是好算计，朕自愧不如。”文帝冷眸看着张衡，寒声说道。

张衡心头一凛，正待说什么，文帝却是蓦然起身，双目直盯着张衡。那极具压迫力的目光，让张衡心中生畏，接连后退数步。

“朕是大隋天子，是天下至尊！张衡，汝意欲何为？”文帝怒目看着张衡，连声质问道。

张衡脸色一白，他没有想到，文帝虚弱至此，依旧能够如此霸道。

正如文帝所言，哪怕他苍老如此，依旧是大隋天子，天下至尊！那骨子里的压迫和强势，从未消失，险些就要将张衡的心境击破了。

好在，张衡也不是无胆之人。他既然能够被杨广信任，并且派来做这样的事，自然是有其能力的。

他抬头，看着文帝，脸色有些发白，却是强行笑道:“陛下说的是，如今陛下依旧是大隋天子，依旧是天下至尊……但，用不了多久，就不是了。”

文帝瞳孔微缩，他如何不明白张衡话中之意？他知道杨广想逼宫，但没有想到，杨广竟然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柳述元岩二人亦是面色大变，愤然喝道:“张衡，你这乱臣贼子，岂敢在殿中如此肆意妄为，宫中禁卫在何处？还不速速护驾！”

“哈哈哈。”张衡目光一扫，仰天大笑，说道:“宫中禁卫？现如今，这殿宇之中，哪里还有什么宫中禁卫？”

二人不觉一震，便是护在文帝之前，喝道:“张衡，汝当真欲要弑主吗？”

张衡微微摇头，他无视柳述元岩二人，直视问道:“陛下，臣亦不愿如此。不如陛下与微臣各退一步如何？陛下退位让贤，微臣亦不必多此一举！”

柳述二人正待再骂，文帝却是一伸手，沉声说道:“朕说过了，只要朕在一日，朕就是大隋天子，就是这天下至尊！”

“朕起于微末，横扫八方，一统南北，始有今日大隋，朕之不愿，谁能强求？”文帝不避不退，毫无畏惧和张衡对视。

张衡被文帝盯得心中发慌，便是目光闪躲，他不禁咬了咬牙，心中暗道:“此非我之所愿，是你逼我的！”

心念既动，张衡便是回身命道:“来人，将二位大人，带下去好好看顾。”

“喏！”

柳述元岩二人，便是被数名精锐拖了下去。他们一边挣扎，一边叫道:“张衡，你之所为，日后定将不得好死！”

“聒噪！”张衡冷哼一声，便是看着文帝，自语道:“此事非微臣所愿，但陛下既不肯退让，微臣也别无选择了。”

文帝不答。张衡挥了挥手，诸多士兵皆是退到殿外。此刻偌大殿中，空旷无比，仅有文帝张衡二人。

文帝注视着张衡，忽然笑道:“朕英明一世，想不到，在此刻栽了跟头。朕自谓识人甚明，想不到最终还是未曾看出，老二不仅有着狼子野心，更是丧心病狂。”

张衡吐出一口浊气，答道:“陛下，太子雄才大略，更胜陛下。日后的大隋，只会蒸蒸日上，绝不会颓然不进。您便放心去吧！”

“哈哈哈，区区逆臣，你敢杀朕！”文帝岿然不动，他的目光坚定，犹如磐石，历经沧桑波折。

张衡闭目，轻轻点头道:“陛下，这是您逼我的，怪不得微臣！”

张衡走近文帝，看了看左右，便是将龙床之上的丝枕拿在手中，他看着文帝，郑重道:“事到如今，微臣也再无退路了，陛下是至尊，微臣会给陛下一个体面的死法！”

“哈哈哈……”

文帝不再说话，只是大笑起来，其中的异样，也不知道是悲凉还是绝望。

原本张衡尚有犹豫，但想起杨广之言，他便是下定了决心。

张衡猛然将文帝推倒在床上，又用力将丝枕压在文帝脸上，覆住文帝口鼻。

让人奇怪的是，文帝竟然没有如何挣扎，唯一能够证明文帝尚有声息的，便是那一双逐渐握紧的拳头。

如此良久，文帝终于是完全没有了声息。

张衡额头上冒着冷汗，将丝枕丢在一旁，他跌坐在地，大口的呼吸着。

如此良久，张衡才是缓了过来。他起身，看了眼已经死得很彻底的文帝，那面容安静，肃穆威严。张衡宛如梦里，不禁后退数步。

他尚有些慌张，轻声道:“陛下，这些都是太子吩咐，微臣亦别无选择！”

随后，张衡反身，大声喊道:“来人啊，陛下驾崩了……”

一队甲士涌入殿中，勉强让着充斥冷意的宫殿，多了几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