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军上到校尉，下到最普通的兵卒，每一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拼着命，希望凭自己的勇敢无畏对战局造成一点点影响，只要这些影响能聚少成多，就成逐渐的转化为最终的胜势。

两边的伤亡人数就像怒涨的潮水一样，不断攀升，死亡的密度持续增加，战场上到处都是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到处都是兵器撞击的声音。

人喊马嘶、厮杀不绝，斩断的臂膀、被砍掉的天灵盖满天乱飞，时而迸发的鲜血似雾气般蒸腾而起，把一片片悲壮的死前哀嚎笼罩其中。

战场上演了一幕幕的孤单英雄，哪怕负了伤，只要还有一口气，兀自死斗。

有的临死前把长矛掷向敌兵，有的已经没有了头颅尸体依旧抱着马脖子不放，有的失去了战马竟赤手空拳扑向敌人，还有的即便没了兵刃用牙齿死死的咬住敌人不放……。

生命不息，奋战不止！

义军的表现彻底颠覆了皇甫嵩的认知，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拼命的黄巾军。

眼看天渐渐黑了下来，汉军伤亡不下万人，义军的伤亡也超过了两万多人。

杨凡的后军几乎都被打残了，被打废了，五六千人的黄巾力士，也仅剩下不到两千人。

可战斗依旧在持续着，两边都没有停战的打算。

“二弟三弟，我来了！”

管亥也带人赶过来，又加入了一万多生力军。

到现在为止，杨凡这边投入的兵力已经超过了四万五千人，伤亡近半，皇甫嵩这边伤亡也快接近一半了，即便他的伤亡少一些，可毕竟折损的都是百战沙场的精锐，光骑兵就死伤了一万多人。

皇甫嵩眼睛不眨的注视着战况，眉头越皱越紧，这样打下去可不是办法，如果把兵力都损耗在这里，还如何对付张宝？还如何向朝廷交代？

杨凡丝毫没有停战的打算，也没有撤退逃走的意思，似乎下了必死的决心，要跟自己死磕到底，越是这样，皇甫嵩心里越感到忧虑。

其实杨凡心里也很着急，但他很清楚，哪怕再不想打，也不能表现出来。

在这种时候，谁先示弱，谁就输了。

将士们就像煮沸的开水一样，都玩了命，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斗志，其实全凭了一口气。

如果杨凡示弱，下令撤退，将士们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斗志和士气，必然会瞬间崩溃瓦解，到那时，汉军就会乘胜追击，绝不会放过他们。

皇甫嵩迟迟没有下令停战，杨凡也没有下令，双方都在博弈，都在比拼耐心。

杨凡忽然心生一计，把草根叫到近前，耳语了几句，草根心领神会，策马远去。

草根找了几个人，都是没参战的生面孔，这些人骑马来到阵前，敲着锣鼓大声高喊：“将士们，再坚持一会，黑山张燕派援兵来了很快就到了。”

“是真的吗？援兵要来了，真是太好了。”

消息很快传开了，义军将士们心情都变得非常激动。

他们本能的认为：黄巾是造反的队伍，黑山军也是，既然杨凡带人往太行山撤退，显然两家义军的关系非常好，同宗同源，都是跟朝廷作对，没理由黑山军不帮助黄巾军。

义军将士这么想，皇甫嵩这边也这么认为。

皇甫嵩猛吃一惊：“不好，现在天已经快黑了，战事如此胶着，如果黑山张燕突然领兵杀到，后果不堪设想。”

皇甫嵩急忙传令：“鸣金收兵！”

退兵的锣声响起，闻鼓必进，闻金必退，哪怕鲍信等人再不甘心，也不得不马上退兵。

杨凡大吼一声：“兄弟们，汉军败了，杀啊，不要走了皇甫嵩！”

其实皇甫嵩并没有战败，可他这么一撤兵，被杨凡抓住了机会，义军气势更加高涨，都卯足劲的乘势追杀，汉军只得加速退兵，又留下了上千具尸体。

汉军离开后，杨凡收拢残兵，望着满地阵亡将士们的死尸和明显人丁稀疏的队伍，杨凡的心情从未如此颓丧失落过。

“渠帅！伤亡统计出来了。”

半个时辰后，马奎带人打扫完战场，心情沉重的来到杨凡身前。

“死伤多少？”

杨凡声音沙哑无力，明明心里很紧迫的想知道答案，可他还是匆匆把头扭到一旁，生怕听得那个恐怖的数字。

“阵亡两万八千人，伤兵五千多！”

明明有心理准备，杨凡还是久久无语，牙齿咬的咯咯直响，自责的握紧拳头，猛锤在自己的胸口“是我对不起大家，这一仗的责任在我。”

一共才五万多可战之兵，只一仗便死了两万八千人，伤亡超过了一半，这是杨凡打的最惨的一仗。

尸体还没来得及处理，那些痛失亲人的家眷便从前面赶来了。

杨凡的耳边顿时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人越来越多，哭声越来越大。

杨凡傻站在那里，就觉得这些人是在跟他哭诉，是他害死了他们的亲人。

哭声汇成河流，汇成汪洋，大人哭，孩子叫，人越来越多，最后不下数万人围着阵亡的将士放声嚎哭，哭声震天，他们的哭声犹如万箭穿心一样，毫不留情的扎在杨凡的心头。

是杨凡把有家眷的将士放在的队伍的最后面，他们的死，杨凡自然脱不了干系。

杨凡就觉得浑身隐隐作痛，五脏六腑几乎要崩裂，脑袋也快要炸了。

“杨凡！你怎么了？”

不知何时，张宁来到了近前，见杨凡双手抱头，表情异常难受，张宁忙紧走几步，用温柔的手腕扶住了他，修长温润的手指轻轻的放在杨凡的额头上，替他揉捏，帮他舒缓痛感。

“三弟！”

“你怎么了？”

管亥周仓也骑马过来了，大家都围在杨凡的身边，担心的看着他。

杨凡用力摇了摇头，脑海里不停的有一个声音回荡着，“这就是战争，打仗没有不死人的，如果你不这么做，死伤只会更多，战争容不得半点妇人之仁，你要变的心如磐石，意志如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