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甚兵马？”

“尚无名也。”罗成淡然的吐出两个字来，见陈棱似是不信，罗成竟然还解释了起来，道：

“此队骑兵共一千人，乃是苏定方将军精心挑选强兵操练而成，只为行那危险之事，记得吾也问过苏将军，苏将军言，便今番战后听听天下人如何为这队兵马冠名便叫甚名也，故，至此，尚无名也。”

对于苏定方麾下的这支兵马，罗成是真的佩服之至，甚至可以说是艳羡的很，尤其是跟随这队人马相处时间越久越是了解之后，罗成简直可以称之为迷弟的存在了。

在这段时间以来，罗成密切的关注着这队兵马的任何一个举动，所有的大小细节全都暗暗记在心里，更是对那常琅有诸多的请教，而那常琅也是似早已得到苏定方的首肯一般，凡是罗成相问的事都细心的解答，毫无隐瞒。

甚至一些罗成未提及的常琅都主动告知，这让罗成很是欢喜。

在心底里，罗成有一种期望，那就是，如果有朝一日自己能够在大信国带一营骑兵的话，自己就按照这样的方式来操练麾下！

不过，哥哥会给一营兵马与自己吗？

毕竟相比起其他战营的将领而言，自己一是资历尚轻，再有功劳不足，年龄倒是与那小白龙差不离，但人家可是已经久经战阵且还曾救过哥哥和不少兄弟的性命。

而自己呢，可说从上山后到今日虽然有些许战功可都是一些零碎的，根本就没什么值得拿出来谈的资本。

不过，现在或许自己也不用再想那些了。

最后思及此，罗成抬起目光朝逐渐走近自己的陈棱看去，对于陈棱，罗成打心底里是看不起的，这就是一个突然得志的山野村夫而已，那一心钻营的面孔看进罗成这样小王爷高贵出身的人眼里，简直就是唾弃的对象。

可是，偏偏这样一种自己看不上眼的人把自己给击败了，而且还败的那样的可说是毫无还手之力。

落星锤虽凌厉却也无甚，可那飞珠，真可谓是变化莫测也，实难对付！

陈棱走到罗成跟前，站定，趴在地上的罗成翻起眼皮也只能瞅见陈棱的脚最高不过膝盖的位置。

夜风将陈棱甲胄下的内衫裙摆吹动，罗成恍若想起当初在自己击败敌人时也喜欢以这样居高临下的姿势审视对方，而这一次，自己也终于是体会到了当初那趴在自己家脚下的人的滋味了也。

“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刻，罗成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的那样的突然也那样的疯狂，可是却总给人一种沧桑的味道。

是的，沧桑，一个二十三岁的年少俊才给人的感觉！

陈棱依旧站定没有言语，不过此刻却也微微的皱起了眉头来盯着罗成那努力想要往自己脸上看来的目光，可是显然，罗成无法办到。

扫了眼罗成那身上被飞珠击中后的伤势，陈棱缓缓走到一边，拾起那丢落一旁的罗成长枪，然后将罗成用枪杆给翻过了身来。

当两人四目相对的一刹，罗成又是一声苦笑出口，再次吐出话来，道：“甚冷面寒枪？”

陈棱微诧，却听罗成继续着道：“朝廷围困烟云十六州我眼睁睁看着父王战死也不能上前相救。”

“我给自己的理由是，我要保护好罗家的妇孺老少。”罗成言说间早已是泪流满面，也不管陈棱此时是什么模样罗成也早已看不清楚，笑话也好，鄙视也罢，这一刻，罗成只想将这么多年来一直压抑在自己心里的那些话都说出来，好好的找个人倾诉一下，那怕这个自己所选择的人可能会随时的杀了自己！

“可是却被那东方伯追杀了上百里，一路上我被打的屁滚尿流，引以为傲的一身本事，在人家眼里不值一提。”

“在礼镇，差点落于左天成之手，上了瓦岗，才发现比之自己犹有过之的人简直多如繁星。”罗成那望向陈棱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许的空灵，似是在望着陈棱又像是在望着与陈棱之间的那片夜空，眼神充满凄凉色彩：

“在幽州一向被人遵从的我这个甚小王爷，却很不受人待见，有时就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好几次想跟家母道道心中的苦，可是却又眼见家母年岁颇大怎敢再让其操心，表面风光无限，可谁又知我心中之苦也。”

“对于每一次上阵机会，我罗成都会拼命的去争取，然后竭尽所能的去把握去珍惜，我不是想要出人头地，因为我早已做够了甚小王爷，仅仅只是想要就此安稳下来，至少身上得有些许的功劳吧，这样别人也才不会再拿老眼光看自己。”罗成就像是突然话痨一般，说过没完：

“我不想再有人见到我就说甚小王爷，甚冷面的，我只想他们叫我罗将军就行，不要再提我的从前不要再让我想起从前，我只想要以后在瓦岗后营中老母与别人家属说话时也可以将我这个不孝子挂在嘴边，不说给老母长脸只要不丢老母的脸就行了，真的，仅仅只是这般就行了。”

“可是，我也不知为何老天要这样的对我，难道我的努力老天真的不曾看见吗？”罗成似是泪水已流尽，红肿着一双眼，而此时，那遥远的东方天际显出了鱼肚白来，新的一天又已经到来。

罗成，似是这般躺在地上昂着头这样说话太久，再也扛不住，颈子上力道一松，干脆全身都贴实的躺在地上，头也枕在地面，望着那渐渐亮堂起来的远方，竟突然咧嘴发出一声笑来，可谁都听得出这声笑是那么的苦涩。

“别用可怜的眼光看着我。”罗成突然收回目光仰望着陈棱，缓缓道：“我罗成命虽只一条，可却还从来不会吝惜，若你认为此番所说话语是求饶可就错了。”

“北平府小王爷，幽州燕王府小王爷，冷面寒枪罗成。”陈棱突然也叹息了一声，似是也在为罗成梳理那光鲜的各种称谓一样，最后轻轻的吐出一句话来，道：

“可我在这里，就称谓你一声罗将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