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阿英你给我们解释一下，这次的事情真不是我们做的！皇天后土，袭击秦县丞这事要是我们做的，我们全族上下不得好死！”

原平县大石村乌桓定居点处，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者，一脸讨好得望着眼前并不高大，也不威猛的青年，连全族的生死都说了出来。

这个老者便是这个那罗部乌桓人的族长扶余卢，他们部族被安置在原平大石村已经一百多年的时间，汉化程度也是颇深，现在从衣着到语言，再到生活习惯，已经基本上看不出来与普通的汉人有什么区别，甚至他们村也已经被大汉王朝给编户齐民，每年都要按照规定向原平县缴纳赋税。如果说唯一有什么不同，就是他们的名字依旧没有改成汉名。

像大石村这样的乌桓定居点，在原平还有两个，每个村子差不多都有七八百人左右，三个村子加起来能有二千多人，如果能够联合起来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不过这三个乌桓村子，平日里却是半游离于原平县政府的统治之下，因为乌桓人有专门的护乌桓校尉管理，原平政府管理起来有点儿名不正言不顺的。

其实原平的乌桓人还算是比较老实，雁门郡的乌桓人在东汉顺帝阳嘉四年（135年）及永和五年（140年）也是先后叛乱过两次，原平的乌桓人掺和进了第一次叛乱，但是在第二次叛乱之中，却是坚定得站在了大汉王朝这一边。至于檀石槐作乱期间，原平乌桓也是坚定得站在大汉这边，跟侵略者也是多次战斗。

本来那罗部就这样平稳得生活着，只是意外却是发生了，就在昨天，新晋的原平县假县丞秦腾在前往原平县城上任的过程中，遭遇了一百多人的乌桓骑兵的埋伏。不过原平秦家果然不是吃素的，不但县丞秦腾毫发无伤，竟然前前后后杀伤了埋伏的八十多个乌桓人。

然后这五十多具尸体（剩下三十多个俘虏没有死，成了老秦家的奴隶）全部被抬到了原平县城之中，一时间整个原平也是大骇。毕竟经过檀石槐那十几年的战乱，原平人也算把县内的乌桓人当成自己人，出了这种事怎么能不让人吃惊。

县令高崇也是下令彻查此事，县尉王岩也是全力配合调查，甚至还聚集起了上百人的郡兵给秦家调用。

如果是赵家想要杀秦家的人，高崇一般是要和稀泥的。但如果是乌桓人想要伏杀原平县丞，那高崇只能彻查到底。

这一次乌桓人埋伏的是县丞，下一次就可能是县令和县尉，高崇和王岩手下可没有黄忠、典韦这样以一当百的勇士，说不准就被乌桓人给杀了。

然后原平县的一百郡兵，还有秦家的一百私兵，便全副武装的把大石村的乌桓部落给包围了。

大石村其实也能弄出来二百多的青壮年的，但是他们的对手可是当一汉五胡的二百多汉，真要是打起来了，他们这村子可能就要被屠个干净。

所以面对着秦县丞派来的手下秦英，族长，或者说是村长扶余卢，也是在那里指天骂誓，表明自己部族和这事没有关系。

“你说不是就不是了？这次埋伏我家县丞的，只要不眼瞎就知道是你们乌桓人！他们的服装和发髻可都是你们乌桓人的样式！你还在这里狡辩什么？”听了扶余卢的话，秦英也是有些不乐意了。

这秦英也是秦谊的同族长辈，平时主管家族的一些生意，也是和原平的几个乌桓村有些生意上的往来，随时比较熟悉，也是秦谊交来与乌桓族长交涉。

而秦英的到来，也的确起到作用，看着老熟人秦英，扶余卢至少知道，这事情有着妥善解决得可能，没必要来个鱼死网破的拼命。

“真得不是！我们原平乌桓都已经改梳汉人的发髻了，昨天我恰好在县城，见到了那几十具尸体，都梳着部落的老式发髻。我想可能是北面楼烦或是繁畤的乌桓人。我们大石村的人口户籍都在朝廷的掌握之中，死这么多人根本就瞒不住下来的！你们不是抓了俘虏了吗？审问一下子不就清楚了，非得难为我们做什么？”面对着秦英的指责，扶余卢的儿子，未来的村长，三十三岁的乌善也是辩解道。

比起扶余卢来，乌善这个年轻一辈的乌桓人汉化的更加厉害，还给自己起了一个汉名乌善。昨日秦家把五十多具乌桓人的尸体送到县城时，乌善恰好在原平城，看到了这些谋害大汉假原平县丞的逆贼们。

说实话，终究还是宗族的关系，乌善和北面楼烦等地的乌桓人也是经常做一些生意，他当时便认出来这些乌桓人是楼烦明水乌桓的人。不过处于同族的交情，乌善也就装作不知道，没有向朝廷检举揭发。因为是个原平人，都能看出来这些搞事情的乌桓人不是原平乌桓。

这事很快便被乌善给抛到脑后，回到家中后还把这事当成谈资跟父亲提了一下，却没想到原平秦家会带着几百名甲士来堵自己家的门。到了这个时候，乌善也顾不得这同族的交情，含蓄得向秦英暗示了一下调查方向。

“我们也知道不是原平乌桓，但谁敢说你们原平乌桓和他们就没有勾结了呢？反正这事我们必须要调查到底。这已经不是我们原平秦家的事情了，是高明廷亲抓的大案！我们秦县丞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你说怎么查就怎么查吧！”看着秦英还是一副绝不松口的态势，乌善也是无可奈何。反正这事和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还能审出什么问题来，他也认识秦英，这家伙也不是一个会审案子的人。

“我家县丞也是说了，童言无忌，这孩子是不会说谎的，看到什么就是什么，首先要从孩子身上查起。扶余卢，把你们村中十岁左右的小孩都召集起来让我挑几个回去盘问一番。对了！乌善你好像有两个儿子还未成年，一并交出来协助调查吧！”

“你……”

听了秦英的话之后，乌善气得抡起拳头来就想揍一顿秦英，只是却被扶余卢给拦住了。一时之间，扶余卢也是反应过来，秦家是知道这事和他们大石村没啥关系的，只不过是想要借题发挥从他们村子里面搜罗人质，想要借机控制他们大石村。

要是往常，只是秦家人，扶余卢还不是很害怕，但是这次秦家有着调查乌桓袭击朝廷命官的大义在，调动了原平郡兵，单独的大石村根本抗不下来，外面的几百甲士可不是吃素的。

“我们大石村真得没有问题，切莫亏待了我的孙子！”生活就像是强奸，既然不能反抗，那就躺着享受吧。知道这次是没法逃避，扶余卢索性和秦家谈一谈条件吧，想要控制原平乌桓，这秦家的胃口不小。而在扶余卢看来，秦家马上就能控制住原平乌桓，原平几股实力的均衡是马上就要打破了，索性向秦家再要些好处，至少别让做人质的孙子有什么闪失。

“放心吧！我家少君可是大大有名的学问家，即便是在雒阳城那也是拔尖的人物，多少王公贵族都想着结交我家少君！这次也算是你家走运，他正准备筹建一所学校，想要教化一下原平子弟，让你两个孙子跟着我家少君学习学习，说不准将来也能举个孝廉什么的！这可是大大的前途啊！”

说完这句话，秦英也是暗自得意了一番，这次在秦家办学的事情也是大少爷秦谊一力主张的，原平秦家所有适龄的孩子都要入学，秦英家十岁的儿子也不例外。

这个族学现在还在筹备之中，不过可以知道的是，原平秦家学问最大的大少爷秦谊非常重视这个族学的建设，自己也要亲自过来授课。

想想这么一个六百石的高官，名震雒阳的大学者来教导自己的儿子，秦英也是觉得日子有了盼头，说不准将来自己的儿子也能混出头来——大少爷可是想要把原平秦家培养成每代都能出好多两千石的并州第一世家。

——我是满怀希望的分界线——

乌明，字德修，雁门原平人也。其先，塞外乌桓，建武中，内迁原平，因家焉。父善，秦谊起义兵，善举族响应，为护乌桓校尉。——《季汉书·乌明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