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夫罗这事上，袁绍处理的可以说是相当不厚道，居然对张杨这么一个军头手上最根本的军队下手，一个军头离开了军队，那么他什么也不是。估计张杨对袁绍的所作所为也很是不满，也难怪后来张杨会接受董卓任命的河内太守一职，脱离反董联盟，这里面也是有些梁子所在的。

而于夫罗这个匈奴单于，也不是一个省油灯，把张杨放回来估计也是给袁绍找不痛快。袁绍忙着和张杨扯皮，估计也就不去找于夫罗的麻烦了。

不过秦谊并不怎么在乎张杨的感受，马上带着自己挖来的贾石等人便返回袁绍大营处复命。没办法，谁知道张杨什么时候会回来，万一张杨提前回来，到时候自己挖的人还跟不跟自己走？

只是当秦谊向袁绍复命完，回到袁绍安排给他的住所时，却是在家中碰到了一个人，荀彧的亲哥，袁绍的谋士荀谌荀友若。

“秦谊见过友若公！”荀谌今年三十岁出头，长相和荀彧有几分神似，都是气质型美男子的路线。当秦谊回到家中时，正是秦谊征辟的幕僚陈群在那里陪着荀谌闲聊，而见到荀谌之后秦谊也是赶紧行礼道。

“文合客气了，这次张杨军的事情你办的非常不错，袁公很满意。之前得知你竟然连长文都被给请出山来的时候我还有些惊讶，不过等看了文若托你带过来的信之后，我倒是有些释然，信中文若可是把你夸得举世无双，我素来相信文若的眼光，只是不知道文合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荀家和陈家是世交，所以跟着秦谊来到河内的陈群首先便去拜访了荀谌，而秦谊也是把荀彧托他捎给荀谌的信带给了过去，却没想到荀彧在信中把自己夸得这么好，倒是让秦谊有些脸红。

而听到荀谌问自己接下来的打算，秦谊也是舒了一口气，荀谌应该是看了荀彧给他的信之后，起了爱才之心，这才想要招揽自己的。

“秦谊担心乡梓安危，准备回原平老家去看一下，确保无虞之后再选择一方势力出仕！”

“你也不看好袁车骑吗？”听了秦谊的话之后，荀谌莫名其妙得问了秦谊一句，把旁边看戏的陈群也是一惊。

秦谊怎么可能看好身死族灭的袁绍，但是当着荀谌的面却又不好说，但却没有想到还是被荀谌给看破了。只是为什么是“也”呢？不过秦谊很快便想到了荀谌的弟弟荀彧，可能是荀彧也不看好袁绍，这才让荀谌说了一个“也”字。

“秦谊只是一个边鄙之人，怎么敢不看好车骑将军？”听了荀谌的话，秦谊也是赶紧解释，毕竟现在可是在袁绍地盘，瞧不起袁绍这个罪名可大了，秦谊可没忘掉上次在辕门外看到的两颗两千石大员的脑袋，就是被袁绍砍掉的。

只是听了秦谊的话之后，荀谌却是更加确定秦谊不看好袁绍，不过他也没有恼怒，而是向秦谊问道：“文若在信中也是提起过文合的见识，那么我这里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一下文合，你觉得秦始皇能够统一六国，真得全是秦始皇一人的功劳吗？”

“当然不是！贾长沙在《过秦论》里面都说了，始皇帝是‘奋六世之余烈’才达成统一天下的成就！”被荀谌这么一问，秦谊也是一愣，不过也是老实回答道。

秦始皇固然是一个雄才大略的皇帝，奠定了中华大一统的局面，但是他这统一天下的功劳却是靠祖辈六代人的努力才达成的，就像后世的电视剧《大秦帝国》，也是出了好几部才把老秦人一统天下的艰辛写出来。

更不用说秦谊后世看了一部叫做《秦吏》的穿越小说，而看了这部小说后，秦谊更是觉得秦始皇统一太快，没能对关东六国建立有效的统治，是造成秦朝二世而亡的原因之一。

“这事就是这个样子，秦始皇在统一天下的过程中固然是做了不少事情，但仅靠他自己的努力是不行的，六代人的积累到了他的手中，已经推动着统一的车轮滚滚向前，即便是换一个秦王，或许做的不像秦始皇那么好，但依旧能统一六国！”

这是啥意思啊？怎么听着荀谌的话，好像一位长者在传授自己的人生经验啊——一个人的命运啊，当然要靠自我奋斗，但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进程。

看着秦谊认可自己的话，荀谌也就继续说道：“那么我想问一下文合，当今天下，那一个群体最有力量？”

“世家大族最有力量！”作为后世之人，秦谊马上便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错！就是世家大族！他们掌握着大汉的人口、财富和知识，袁公不仅是天下仲姓，更是天下世家的代言人，如此乱世，谁还能和袁公相抗衡？”

袁绍背后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可以说是世家之首，而袁绍出道以来，更是精心维护自己的形象，早已经成了天下楷模，在诛杀宦官、讨伐董卓一事上，袁绍更是将自己士族代言人的身份搞成了既定事实，这也是袁绍能够当做反董盟主的底气所在，如果袁绍不做这个盟主，还能有谁来坐这个盟主呢？袁绍不到酸枣，都没人敢代替袁绍领誓，最后还是臧洪接下这个任务。

秦谊承认荀谌的口才非常好，难怪韩馥被他连蒙带骗得便把冀州拱手相让，秦谊差点儿便认定了袁绍将会是这个时代的明主，如果不是他熟知历史的话。袁绍的确是这个时代的一号种子选手，更是始终代表最广大士族的根本利益，只是却没能笑到最后。

“友若公的话都对，只是却还是少算了许多东西……”

“文合也是想说汉室吗？灵帝的那些所作所为都把汉室的德行给败坏尽了，汉室不可复兴，这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只是这次秦谊的话却被荀谌给打断了，而听了他的话之后，秦谊这才明白他为什么来找自己说这么多话，不只是为了自己，更为了自己背后的荀彧。

荀氏兄弟俩也是有着严重的分歧，尤其是在汉室上面，和忠于汉室的荀彧不一样，荀谌似乎已经想给汉室板上钉钉。或许荀谌这次来找秦谊，就是想要为说服自己的弟弟投靠袁绍而做一次预演，了解一下与荀彧关系密切的秦谊想法，甚至想要策反秦谊后让他帮着自己来劝说荀彧。

在袁绍的规划中，好像就在初期有点儿汉室皇帝的影子，后来就彻底没了，连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种场面话都没有，可见袁绍根本就没把汉室放在心中。

“不只是汉室，这世家大族就完全是铁板一块了吗？颍川的士族和南阳的士族，还有冀州的士族就完全利益一致吗？即便是友若公和文若是亲兄弟，可我看你们之间还是存在着很大的分歧，想要一统天下，就需要把士族的支持转化成力量，可是如果做不好，这转化比低了，你有十分的力量却只能用出一分来又有什么用？总会有一些世家不愿意支持袁氏的，另外我劝友若公也不要小瞧寒族和军头的厉害，他们万一也捧出来一个人和袁公打对台，袁公的天下未必好得！”

被秦谊一说，荀谌也是一愣，倒不是被秦谊给说得哑口无言，而是因为秦谊提到了一个词“冀州”，现在袁绍手下的士子以逄纪、许攸这种南阳人，还有荀谌、新来投的郭图、辛毗这种颍川人为主，接下来袁绍将会对冀州动手，革命队伍里面少不了要混进来冀州名士。

而袁绍要对冀州动手的消息一直都被刻意隐瞒，因为如果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很多计策可能就不好用了，秦谊能够说出冀州一词来，明显是对袁绍阵营的下一步行动有自己的看法。

秦谊的这话也是让荀谌失去了说服秦谊的兴趣，而是对秦谊摆了一下手：“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吧！不过为了文合的好，有些话还是不要到处说的好！”

“多谢友若公指点！”而秦谊也是出了一身汗，刚才为了卖弄一下自己的见识，秦谊也是把冀州的事情说了出来，现在被荀谌一说秦谊也是有些后怕，这要是赶上袁绍杀人灭口可该怎么办。

——我是不欢而散的分界线——

群曰:“荀文若、公达、休若、友若、仲豫，当今并无对。”——《荀氏家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