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燕震诺的承诺，高大全不好意思的笑了，在燕文若身后慢慢的蹭出来，一副害羞小媳妇的模样，双手在腹间扭捏的交叉着，两个大拇指相互之间不停的绕着圈圈。他小心的看了眼燕文若，随后仿佛受惊小兔子般把眼神缩回来，看着自己的脚尖，相当犹豫的说道：“那个，好像数目有点大……”

“大？哈哈，在我们燕家面前，虽然比不上国库，可几十几百两银子，那还是不在话下的。”

“几十几百两？打发叫花子呢？”高大全茫然的抬起头，但是谁都能看到他的脸上充满了不屑和鄙视。

“难不成还几千两？”燕震诺又有些发怒了，几千两跟燕家小吃的产业比起来，那倒不能相提并论，可张嘴就这么多，未必没有虚晃一枪的意思。他饶有兴趣的看着高大全，又看看燕文若，便沉下心来，看看这两人如何唱这一出戏。

高大全蹲下身来，手指在地上写写画画，嘴里也不知念叨些什么。燕文若此刻已经明白，高大全就是在帮自己摆脱困局，俏目也盯着高大全。

高大全在地上画着让燕文若怎么看怎么不明白的鬼画符，弯弯曲曲的仿佛作画一般，一个个蝌蚪大的符号让她满脑子充满了问号。过了片刻，高大全一拍手掌，开心的站了起来，对着燕震诺点头哈腰：“哎呀，燕家主事的，算出来了，一共是八万九千五百四十九两。”

“噗！”燕家众人集体喷血，这整个燕家小吃才是多少银子的事儿，你突然之间冒出这将近九万两银子，若是燕家当真收回了燕家小吃，非但不能充实产业，甚至还要倒贴几万两？而且燕震诺还放了豪言，只要燕家小吃回归燕家，那他可以双倍还债的。

高大全正拽着燕文若的袖角，撒娇般的摇晃着她的胳膊，声音柔柔的：“燕大小姐，你就把燕家小吃送给燕家吧，人家会给十九万两银子呢，到时候咱们花上十五万再买回来就是了。”

就算是再傻的人，也能看出高大全蹦出来是因为什么了。延期诺冷哼一声，冰冷的说道：“你倒是狮子大张嘴！口说无凭，我倒是想知道，那借据在什么地方！”

高大全眨眨眼，撇着嘴说道：“你又不是燕家小吃主事的，凭啥让你看？等你当真做得了燕家小吃的主，再让你看也不迟。”

燕震诺转口对准燕文若问道：“文若，他所言可是实话？”

燕文若也被高大全这种张嘴就来的表现给惊呆了，在这一瞬间她好像觉得自己也陷入了一个局。若是她承认了，那燕震诺必然逼她拿出跟高大全之间的借据，那时候只要高大全有个坏心眼，那将近九万两的债务就挂在她的头上，债也摘不掉了；若是不承认，那燕家小吃很有可能保不住，凭燕家的势力，在整个江南也是可以叫得上号的，衙门里也不会为了小小的燕家小吃来为难燕家，更何况女人当家，本来就与世俗礼法不合，守不住父亲的基业，她燕文若死都不甘心。

燕震诺又追问了一句，很明显已经看出了燕文若的踌躇，心里已经笃定高大全那是信口开河。

“三爷爷，高大全所说句句属实，燕家小吃，确实欠了他九万两银子。”燕文若把心一横，有了债务归还就是，只要自己不死，总有翻身的时候。

“胡说！”旁边一人怒而拍案，指着燕文若骂道：“五哥养的好闺女！就凭这燕家小吃的能力，如何能欠下如此大的债务，当真以为我们好骗的么？”

高大全嘻嘻一笑，慢悠悠的走到那人面前，非常诚恳的把他按回座位，一本正经的伸出双手，随后扳着手指头说道：“我给你算算啊。”

非但是燕家众人，就算是燕文若，心里也当真存满了好奇。这九万两银子，不是随便说说就能算出来的，那数字却是做不得任何假的。

燕震诺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做这账目的。”

高大全笑嘻嘻的开始说道：“先说第一样，大家应该知道这姑苏城最近流行一种小吃，叫做烤串。”

虽然时间不长，但烤串这种东西确实比较大众，又能上点普通的台面，众人倒也是知道，不禁同时点头。

高大全继续说道：“其实这烤串，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出来的，现在市面上有些人随便用火烤烤，那是上不得台面的。烤串，烤鸡翅膀，所选的材料很是讲究，其中对面酱的调配，却是最为高深。诸位都是明白人，一种小吃若能流传，必有独家秘方，对不对？”

做生意的谁不敝帚自珍，支撑产业的无非就是不传之秘，这点谁也不敢否认，众人也只有点头。

“所以吧，我那摊子的生意还是不错的。燕大小姐看着眼红，便出了万两白银买了我那独家面酱的制作配方。我算算啊，其实这烤串若是做好了，一日内有个四五十两的收入也是很正常的，燕大小姐高瞻远瞩，倒是我高五鼠目寸光了。”说着，冲着燕文若伸了伸大拇指。

烤串的红火，燕家众人也不是没有听说过，正是因为燕文若也摆上了这个摊子，才让燕家看到了聚宝盆，否则凭那细水长流的小吃买卖，燕家也不会那么上心。小吃小吃，以前燕家小吃的秘方是多少代流传下来的，充其量只是做得个名声，其实却不能达到垄断。

燕文若一阵气苦，这高大全当真是无中生有的能手，纵然他是为了自己解围，可现在这种霸王硬上弓的贩卖面酱，若是侥幸过了今日这关，自己还要当真掏银子购买不成？可这高大全为何要强出这头，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燕震诺点点头，说道：“文若的眼光还算不错，一万两买这个秘方，却是值得的。”他说的比较中肯，一万两在他眼中也不是大问题，他是铁了心认定高大全凑不够这九万两的。

高大全又冲着燕震诺伸出大拇指，表示由衷的赞叹：“大族长就是大族长，眼光是如此的犀利，别说一万两，就算是两万两、五万两，能给后辈留下点东西，也是值得的。”

燕震诺冷哼一声，却是没有答话。高五这人竟然如此顺杆子爬，若是燕震诺当真应了这句话，没准那九万两的债务，这个面酱就能占五万两。

“这也仅仅是一万两而已，与九万两出入太大。”燕震诺只是盯着那笔债务，对高大全转移注意力的方法一点都不上当。

高大全的头慢慢的低了下去，身体扭动了两下，仿佛非常的羞惭。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满是被人揭穿了老底一般轻轻诉说道：“不过，这制造面酱的秘方中，有个东西也是我们老高家的祖传，所以……”

所以个屁！燕家人顿时头脑发火。合着一万两买了面酱的秘方，某些材料还要找你高五购买？一个面酱材料也就是那么十样八样，你高大全若是当真不要脸，再把这些材料卖个遍，甭说九万两，十九万两都有可能。

“你当真以为我是老糊涂了？”燕震诺冷笑道：“一物两卖，我燕家绝对不承认这种债务，若是不服咱们去县衙里找知县大人评评理。”

高大全顿时慌乱起来，在众人怒视当中，偷偷摸摸的扫了眼燕文若，连忙澄清道：“那东西我是赠送，赠送……”

这一阵慌乱，让燕震诺心里更加笃定起来。九万两债务，这简直就是笑话，高大全第一个谎言就被他拆穿了，看以后这戏还怎么唱！当真以为银两就是大风刮来的不成，想在他燕震诺的眼前玩花样，还差得远呢。

仿佛被燕震诺拆穿了谎言，高大全有些局促起来，那双脚前后稍稍交错，仿佛随时都准备逃跑一般。

“高大全，你就尽管道来，若当真是我燕家的帐，我燕家必然承认。”燕震诺仿佛抓到了把柄，张嘴就是“我燕家”，仿佛燕家小吃已经被他紧紧攥在了手里。

高大全犹豫起来，又看了眼燕文若。燕文若越发气苦，这明明是你自己的想法，却是看我作甚？我又不是你肚中的蛔虫，却是哪里知道？

你揽下来的事，自然要你自己去平！陡然间，燕文若的心头闪过这个念头，脸色顿时红了起来。这个念头，是得到依靠撒娇的念头吗？往日自己总是大权独揽，可今日怎么，怎么就把希望放在了高大全身上，纵然他的笑是如此的可恶，他的话是那样的让人痛恨，可自己，怎么就有了这种想法呢？

高大全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不着痕迹的点点头，转过头冲着燕震诺谄媚笑道：“那个，其实跟烤串配套在一起的，还有一样祖传手艺。有了这套手艺，这烤串的售卖数量将会提升一倍不止，所以……”

“所以文若又花了一万两把这手艺也买下来了？”燕震诺冷笑。

高大全如同被人点了穴道，笑容木然的定格在脸上。他嘴唇慢慢的颤抖起来，仿佛被人卡住脖子一般尖叫道：“大族长，做人可不能这么心黑，我那手艺，足足价值十万两银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