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鱼弯起嘴角，起身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你爷爷说的没错，燕雀安知鸿鹄的志向，将军是在战场厮杀出来的，不是随便从贵族中挑个酒囊饭袋就可以。”

“你记住，战场不看身份只看个人能力。”点到为此，谢长鱼不再细说。她只是不希望有才华有理想的人被埋没。

小千听后目光出神，他从未想过除了爷爷之外还会有人鼓励自己的梦想。

见谢长鱼转身要走，小千手做喇叭状，大喊：“大哥哥，您不再坐一会儿？”虽只有一面之缘，小千心里却是有些不舍。

谢长鱼上马，摆手道：“小千，后会有期。”

彼时，她并不知自己一言中的，再见那名小少年时，他已经可以在军中独当一面。

……

一场新雨后。

药王谷，竹林深处。

白衣长衫的男子盘坐于白玉席上，他面前放了樽雕刻精致的古琴。

不远处的紫金香炉吐出缕缕青烟，仿若画中仙境。

青年双手搭在古琴上，熟练的弹拨，一段凄凉的音律结束，他轻手拂过琴弦，几缕音波隔空越出，好似长了眼般的击向对面两株竹子。

只一瞬，竹竿从中央轰然断裂。

忽然，竹林中发出点声响，若非细听还以为是林间的飞禽。

男子覆在琴弦的手指顿住，面不改色道：“出来。”

话方落，一名紫衣暗卫现身跪在松软的泥土上。

“禀告雪姬大人，谷外有人造访。”

雪姬抬眸起清亮的眸，起身道：“走，随我去瞧瞧，是谁来了。”

……

谷外。

“小白马~听话哟，你得多吃点草才跑得快！”

谢长鱼只手撑住面前的大树，俯身将一把青草递到小白马嘴边。

少有的热情并没得到小白马的回应，绒绒的脑袋一转，似乎在表达对谢长鱼的嫌弃~

谢长鱼呼出口浊气，一把丢掉手里的青草，嘟囔道：“女子和不腻好的小东西~”走喽！

前方的竹林看上去密密麻麻，毫无边际。

这是药王谷的入口，竹林中设有复杂的机关，一旦踩错地方，便渡劫完成飞升上天了。

谢长鱼拉缰绳的手使了八分的劲道，就怕这淘气的小白马一不小心就挣脱缰绳胡乱踩踏。

步步走过熟悉的竹林，谢长鱼回忆起最初建立曼珠沙华的时候，药王谷是第一个修建的秘密基地。

其中机关由她亲手设计。

然而药王谷怎能少得了药王？

曼珠沙华四剑客中的月引便是出自川蜀唐门，唐门亦正亦邪，主要还是以毒闻名天下。

月引是唐门嫡出之女，因先天右脸有红月胎记而被排除在继承人以外，身份尊贵，却从小不受家族待见。

唐门因为外貌忽视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嫡女，更忽视了一名几百年难遇的制毒小天才。

能制毒更有办法医毒。

月引及笄后，便离家出走来到盛京，一路上行医救济。也正因她乐善好施而惹上了官司，后来被微服私访的谢长虞发掘。

起先药王谷建成，谢长虞是留给组织做大后方来着，而月引负责制毒医治，晋升曼珠沙华护法后，月引手下人数颇多，也拨了些人马到药王谷学习医术和制毒。

江湖上少许人有听闻，更多的只以为药王谷是传说，所以几乎没有人探究。

月引与曼珠沙华其余四人不同，她整日带在谷内，深居简出，从不以面示人，除了曼珠沙华五大护法与谢长鱼外，月引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摘下面纱。

同样在四个月前，曼珠沙华聚齐，为保其主与四大家族展开了血战。

曼珠沙华几乎一夜轰塌，而五位护法，洛芷惨死、叶禾隐世、雪姬受人操控，药王月引以及神偷闵棋失踪。

一盘散沙来概括如今的曼珠沙华不为过。

谢长鱼看着四面青绿竹林，再想想当初五人的笑脸，而今物是人非，忍不住叹了口气。

并非她不想从振旗鼓。人心力不齐，上一世的教训太深刻了。

她一直以来都高估了自己的强大，却不想当所有虎狼聚集，而她成为众矢之的之时……死的有多快！也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害死了组织这么多兄弟，害死了朝夕相处把她当做亲姐姐的洛芷。

正在谢长鱼垂眸，情绪低落之时，林间传来沙沙的风声。

谢长鱼停住脚，凤眸的余光往身后瞟过去。

“雪姬，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雪姬眸中浮出一层雾，面前的背影与久违的背影重合在一起，他重重跪于地上，铿锵有力道：“郡主，属下来迟。”

谢长鱼双手覆在身后，悠悠转身，盯着雪姬深深府下的脊背。

冷沉被她细碎如同银铃般的笑声打破。

雪姬不解，起身道：“郡主笑什么？”

谢长鱼摇头，叹道：“如今哪还有什么郡主？叶禾都告诉你了，我现在已换了个壳子，论身份地位哪一样都比不上曾经。”

“雪姬不管这么多，雪姬只认郡主。起先从叶禾口中听闻主子借尸还魂，属下着实震惊了一番，后面却想不管主子用谁的身体，您的魂还在就行，只要魂不朽，灵亦在，雪姬的郡主便永远都在。”

暗卫悄悄退下。

二人期间往前方走。

“干嘛说这么多酸话，”谢长鱼拍向雪姬的肩膀：“以后换个称呼，御前郡主是个坏人，曼珠沙华也一直藏在暗中不可见云月，此番重来，我想当个好人。”

雪姬清亮的眸陷入旋涡，轻声开口道：“主子一直都是好人，可惜百姓愚钝，从不知真正坏的人是那些被他们称颂的名士，而您才是真正为大燕百姓着想的人。

“主子此番来是为重建曼珠沙华而来？”

“是也不是。”

竹林间响起她清脆的嗓音。

“如今大燕的势力混乱，以买断江湖消息，杀手如云的庆云阁只手遮天，其背后主人以我知晓，是——江宴；每年一度力争排名，实际征集四海名士为朝廷贵族做事的名士阁被大燕推崇，主办方是五大世家；杀人越货的暗楼、新兴势力熙光阁……还有无数的江湖门派，其中朝堂各方的势力便占据三分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