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浊世砺行

作者:西新桥 | 分类:历史 | 字数:105.1万

第五十五章 战况

书名:浊世砺行 作者:西新桥 字数:2246 更新时间:2024-11-02 19:27:44

五月二十二,癸酉日。卯时未至,天光不亮,陈庆之已聚合白袍军一众将校,共商今日决死总攻之役。

陈庆之高踞上首,开口先问:“战况如何?”

裴果奉命观战,一日一夜未眠,犹然精神抖擞。闻言他上前一步,答道:“激战甚烈,城下尸积如山,城壕都为填平,连壕桥都用不上。”

鱼天愍咋舌:“元颢拼得这般凶?”

“昨日自早到晚,元颢皆不曾停过攻势。”裴果“嗯”了一声道:“便是此刻,城上犹在激战。”

裴果所言非虚,离着虽远,耳畔尚隐隐听得杀喊之声。陈庆之点点头:“接着讲。”

裴果便道:“元颢先使云梯,令兵士蚁附而登,数次攀上城头。惜荥阳守备森严,几次都叫打了回来,未能竞功。”

“嗯。”

“元颢再使轒轀、撞车,冒矢石而进,欲图破门而入。其间费尽辛苦,死伤颇重,终得撞开城门。。。”

大伙儿眼睛发亮:“哦?”

“不料木门裂开,才发觉门内早为条石堆砌,封个死死的,遂不得入。”

众人一起叹气,陈庆之也为面色沉重:“杨昱此人,心志甚坚呵。”

裴果继续:“元颢又使垒车。。。”

杨忠一愣:“垒车?那是什么车?”

“乃是元颢听说我军考城战例,便照着浮垒样式,抢制了几座木垒,号为‘垒车',用以攻城。”

“哦?那么这垒车可有效用?”杨忠好奇追问。

“效用不佳。”裴果应道:“荥阳城外壕沟、羊马墙俱全,那垒车压根靠不近前,自然也就无法架起飞桥登城;加之垒车皆仓促制就,不甚牢固,好几架早早便倾翻在路中崎岖处,剩下能推到城下的,又因不够高大,也起不得居高临下、弓箭压制的作用。”

“使君早有明言,那考城四面皆见阔水,浮垒才得大用。”杨忠听得连连摇头:“即便这样,若非当日魏军自觉考城固若金汤,以为我军定必无法可想,以致防备松懈,加之那魏将郑先护全不知浮垒为何物,竟是当场吓傻在城头。。。嘿嘿,真个硬战,我军还不知要费多少手脚,才能拿下考城。”

“病急乱投医矣。。。”陈庆之也摇头:“若真那么简单,随意造个垒车便可破城,那么古往今来这许多牢不可破的坚城,又是如何来的?”想了想,又问道:“如此说来,元颢所部伤亡不轻?”

裴果重重点头:“何止不轻,简直可谓惨重。”顿了顿,接着道:“我观元颢军中,已然怨声四起。若再这般猛攻下去,怕是撑不得多久,就要落个自行崩溃。。。”

众人皆是一惊。陈庆之“嗯”了一声,追问道:“荥阳守军。。。又如何?”

“杨昱亲在城头督战,荥阳城防仍严!东西南北,四面窥之,并无太多破绽。”

众人脸色愈加凝重。陈庆之却笑了笑道:“并无太多破绽。。。就是说,还是有破绽的咯?”

“然也!”裴果拔高了声音道:“方才我回营时,匆匆瞥得一眼,城头箭矢虽还泼落如雨,却全然不及远,显然荥阳守兵已然力乏。使君以元颢部疲累荥阳守军之计,有用!”

陈庆之点了点头,正色道:“也该我军出战了。”说着站起身来,发号施令:“先使人通传元颢,他必得再坚持一阵,半步也退不得,否则前功尽弃!”

“喏!”早有令使候命在旁。

“与元颢说,待会儿我白袍军到时,仍由他攻打荥阳城东、南、西三面,我白袍军则集中兵力,专攻北面。”

“喏!”令使领命而去。

陈庆之转过身,对着下首众将道:“听好咯!全军于白袍之外,再罩一层魏军常式的黑袍!待结束妥当,所有人俱都至帐外列阵,我有话说。”

不少军将尚不明所以,裴果早是啧啧称叹:“使君好计!如此安排,杨昱必不知其中蹊跷,只道还是元颢部在攻城,自然还是如之前那般分守四面,无分缓重。啧啧,想那荥阳北面守军突遭我白袍军强袭,猝不及防,必难抵挡,便能醒悟过来时,多半已然晚了。”

“孝宽知我也。”陈庆之一笑,对着裴果道:“孝宽一日夜不曾歇息,此战便不去也罢,且在营中等我好消息。”

裴果爽朗一笑:“这当口,裴果哪里能坐得住,哪里又能睡得着?不如同去!”

“好!那就同去!”

。。。。。。

白袍军营中,六千余南梁勇士汇集。

青木大旗翱翥晨风,旗下,陈庆之玄盔玄甲,龙行虎步而至。

“诸君!”陈庆之的声音从未有过的高亢:“我有一事,要说与大伙儿听!”

“使君请讲!”数千人齐喊。

“诸君当知,当面这荥阳城里,那魏将杨昱极有能耐,把个荥阳守得固若金汤。元颢数万大军猛攻一日夜,损兵折将,寸步未进!”

此言一出,三军尽是讪讪---谁人又能忘掉,前番刚至荥阳城时,白袍军也曾猛攻过两日,亦然不过是落个铩羽而归。

军将们听在耳朵里,有些纳闷:使君如何这般说话?岂非长他人志气?

不及反应过来,又听陈庆之接着道:“可这也就罢了。诸君可知,有魏国上党王元天穆者,统兵三十万而来,已克大梁。如今离着我等,哼哼,也就一日路程罢!”一边说,一边还举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比划不已。

元天穆大军将近一事,军将们虽知,普通士卒可还蒙在鼓里,自是担忧他等惊惧之下,竟致坏了军心。

陈庆之此言一出,数千士卒不出意外,哗然一片。不少人脸上露出惊恐颜色,藏也藏不住。

军将们更是震惊莫名:使君莫不是发了失心疯?明明大战在即,偏偏先吓坏自家兵卒,这也太。。。连鱼天愍都忍不住嘟囔连声:“元天穆哪里来三十万大军?使君这是做甚?要吓死人么?”先前军议时,陈庆之曾连推带算,说是元天穆三十万大军的数字多半虚报,至多有半数不得了了,不想这会儿却又“言之凿凿”,一口咬死实足三十万。

杨忠恰在鱼天愍身旁,闻言嘿嘿冷笑:“老鱼糊涂了。三十万也好,二十万也罢,就算元天穆所部真个只得十五万,嘿嘿,有甚区别?”

鱼天愍一怔,挠挠头:“也是。”

“诸君!”陈庆之的声音又再响起:“所以眼下的情势是,前有荥阳固若金汤,后有元天穆三十万大军将近。我问你们,你们怕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