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子琳刚放学回家，还没回到自己房门就被贴身丫鬟春桃拉到庄美玲屋里的会客间去。只见里面站了好几个人，有庄美玲和袁丽华，还有一个是跟她们相熟的裁缝，以及裁缝的三个学徒。房间内还摆放了一面穿衣镜，姚子琳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她们准备做新衣服了。

一名女学徒正拿着绳子给袁丽华量身材，庄美玲见了姚子琳，愉悦地让她过来。

“子琳，妈下个月生日，你得做几套新衣裳。”

“哦。”姚子琳乖乖地站着，让学徒给她量身。

“还是做袄裙吧？”庄美玲问道，袁丽华插嘴：

“妈，别做袄裙了，现在年轻小姑娘都流行穿洋装，给子琳做几套晚礼服好了。”

“什么是晚礼服？”庄美玲不清楚这些洋人的玩意儿。

裁缝谢师傅立即给她送上一本画册。“夫人，这些都是洋装样式，有便服也有礼服，您跟三小姐随便挑。”

“哎哟……这么多好看的衣裳……”庄美玲都看花眼了，她问姚子琳：“子琳喜欢什么样的？”

姚子琳正展开双手让学徒量胸围，她探着脑袋瞄了一下：“我也不太懂……”

“我来我来，大嫂来帮你挑。”袁丽华接过那本图册，认真查看着，她边看边感叹：“这些洋装可真是美极了，哎呀……要是我再年轻个几岁，我也想多做几件。”

“大嫂您可以做啊，您身段那么好。”姚子琳量完身后，也凑过去看。

“小丫头嘴巴可真甜。”袁丽华乐呵呵地捏捏她的小脸，她指着一套层层叠叠的蛋糕裙问：“这套你喜不喜欢？”

“是不是有点太隆重了？”姚子琳觉得有点太招眼。

谢师傅马上搭腔：“我可以改得稍微简单点，花边去掉一些就行了。”

庄美玲过去看了，也挺喜欢袁丽华选的裙子，她赞同地说：“那就这套吧。”

“好好……”谢师傅问：“三小姐喜欢什么样的颜色和花样？”

“不要花样了，一种颜色就得，要嫩黄色的。”姚子琳不喜欢过于花俏，她毕竟是学美术的，审美能力多少有点。

“那行，滚边用白色蕾丝行吗？”

“可以。”

又选了几套服装后，袁丽华建议：“要不给子琳也弄个洋气的发型吧？跟裙子好搭配，我看街上那些姑娘们弄的卷发可漂亮了，一个个跟外国公主似的。”

“好啊。”庄美玲一口就答应了，姚子琳为难地嘟嘴：

“妈，不太好啦，回去学校会被同学笑话的……”

“哎呀，没事啦。”袁丽华摆摆手：“那些卷发维持不了几天，洗几次头就没了，我上回做了一个，还不到三天又变直了，把我白折腾了一番。”

“哦……那还好一点。”姚子琳这才放下心来。

她们正说着，家里的老管家进来了，恭敬地与众人问候之后，说道：

“老夫人，二小姐回来了。”

“子墨回来了？”庄美玲很错愕，姚子琳和袁丽华的反应也都差不多。

三个人都来到外屋的客厅，身着宝蓝色旗袍、身披白色毛坎肩的姚子墨，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妈，大嫂，子琳。”她一一问候。

“子墨，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庄美玲又惊又喜，她转头寻找着：“家恒呢？没跟你一块吗？”

姚子墨踌躇了一下，低声道：“没，我自己回来的……”

庄美玲看出她神色有异，于是让袁丽华和姚子琳回去继续选衣服图样，她独自留下陪姚子墨。

“怎么啦？”她关心地问道，姚子墨垂着头，难以启齿。

“吵架啦？”庄美玲又问，姚子墨微微点头。庄美玲轻叹：“又是为了什么事呢？”

“还不是那些事……”姚子墨苦涩地说。

庄美玲看着她扁平的小腹，已然猜出了个大概。“这些事情，急不来的……”

“三年了……人家觉得该给的机会都给过了。”姚子墨努力把眼泪忍住。

庄美玲心疼女儿，问道：“有没找大夫看看呢？”

“看过，只说我体虚，其他没发现什么问题，开过几服药，吃了也不见效。”

庄美玲也是新女性了，懂得一些医理：“那家恒呢？有没有让大夫也瞧瞧？”

“他说他好得很……问题不在他……”姚子墨的声音有点颤抖，想起了跟丈夫吵架的过程，泪水又不受控地涌上。

“唉……男人嘛，都这样。”庄美玲体谅地拍拍女儿，姚子墨用手帕擦拭着眼泪，深吸了一口气，才又道：

“妈，我想回来住一阵子……”

“行，你乐意住多久都行，回来当做陪陪妈。”庄美玲爱怜地搂着二女。

姚子墨美丽娴熟，家境殷实，当年追求她的男人几乎要把家门前的阶梯踏破，她东挑西选，最后嫁给了大茶商的儿子，年轻帅气的许家恒。当年他们盛大的婚礼轰动全城，羡煞了多少旁人？新婚的时候两人也是恩爱甜蜜，如胶似漆，哪知道好景不长，姚子墨婚后一年依旧没怀上孩子，夫家那边就开始颇有微词。而今结婚已过三个年头，她的肚子依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婆婆和丈夫对她施加的压力日益增长，她与许家恒是三日一小吵七日一大吵。刚开始她还熬着不跟母亲说，直到前段时间，许家恒公然在外养了情妇，争执再度爆发，孤立无援的姚子墨才终于向娘家诉苦。后来许家恒碍于岳父姚元礼，与那情妇分开了，但跟姚子墨之间的摩擦却依旧不断。前几天的一场争执，使得姚子墨再也无法忍受了，收拾了行李就跑了回来。

“如果家恒肯过来向你认错，你就跟他回去吧。”庄美玲提醒道，毕竟还是希望他们和好的。

“他才不会来。”姚子墨冷声道，说起丈夫只有满满的怨怼。

“好了，别说这些不讨喜的。”庄美玲拉着她站起来：“今天谢师傅过来了，我们正准备做下个月宴会穿的衣裳，你回来正好，一起做了吧？”

“嗯……”姚子墨的表情这才舒缓了点，母女俩进了会客室，开开心心地量身做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