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离传
作者:辛琴 | 分类:历史 | 字数:43.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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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等你很久了
回到昌陵,休整了两日,慕洵进宫去向新帝借了凤栖山的一万大军的调领权,然后带着林竺去了城外的桃花山坡。
去太祁山的玄族山谷,不止是承宣这位小族长,还有个很重要的东西也要带上,那就是玄族祖传的十方绝阵图和神巫秘术,当初因为形势的严骏,慕洵不便于藏于府,也不便于藏于身,就将它存放在谰嫣的墓碑底下。
夏风小热,桃岭坡上郁郁葱葱,下了马车后步行半里地,穿过最后的一片桃林就是谰嫣、尉诺和欣妤的墓。林竺特意折了数枝桃枝,想先拜祭,再让人将谰嫣姐姐和尉诺的骨灰翁一并取出带回玄族山谷。自不能让欣妤姐姐孤独留在这里,她打算一起带着去玄族。
然,拔开桃枝却吓了她一跳,然后是震惊,只见三个坟丘坑洼不平,乱石堆地,三人的墓碑全都击碎成数块扔在草丛里,简直被践踏得不成样子。
林竺急忙奔过来查看,慕洵让人挖开三座坟,好在坟里谰嫣、尉诺和欣妤的骨灰翁都还在,可谰嫣墓碑下藏的锦盒却不见了。锦盒里放的正是十方绝阵的阵法图和神巫秘术。
慕洵说:“怕是容桑拿走的。”
林竺看着眼前被容桑捣毁的三座坟茔,眼里怒意恨意交织,又深感担忧:“她若拿到神巫秘术肯定会修炼,当年好几位大祭司在修习秘术时急于求成,以致走火入魔,残害了不少同胞族人,她若也走这条路,玄族怕要完了!”
“别着急,我们现在就出发前往太祁山,她拿到秘术长也不过几个月,也许阻止她还来得及。” 慕洵命晁靖拿出谰嫣、尉诺和欣妤的骨灰翁,带着林竺回了城。
当天未作停留,带着护卫婢女,数匹骏马直奔凤栖山,再领着一万大军往北转东走,半个月后转入苍茫磅礴人迹罕至的太祁山脉。
太祁山的峰脉比沧瀛山还要险峻广阔数倍不止,最北边连着的是一片连飞禽走兽都不敢轻易越足的高原山,当年即使是方向不错的林竺也险些走不出这座大山。因为没有路,大军在山里行得有些艰难,因为时隔了数年,林竺记不太清方向,一万人绕了不少的弯路,又行了一个多月,才得已找到玄族避世的山谷。
本来林竺还想着要费点心力去破解山谷外的九宫八卦阵,结果连当年初遇时的迷魂阵法都不在了,两座大山间的一道自然屏障也被破坏,无数的藤蔓被砍坏,在烈阳下被晒成了枯草。看到这些,林竺越发预感不妙,扬起马鞭继续往前走。
从两座大山的过道穿过去是一片桃林,桃花已谢,葱绿的桃叶迎风欢笑,哗啦啦响的漫山遍野都是。因为少有人出来也就没有路,只能凭着方向走,若是方向感稍弱之人就很容易迷失在里面。当年,林竺初入这片桃林时正是三月,被盛白色的花海震撼,在里面绕不出去,因为听到戫哥哥的琴声才寻着声找到桃花深处的玄族。因为那段琴声,她在玄族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戫哥哥。
马匹进不来,所有人都下马步行,里面芳草过膝行走艰难,直走了小半天才终于走出桃林,看到谷里的无数座竹楼。玄族人喜欢住竹搭的屋子,皆是两层或是三层,最底下不住人,安置牲口,牛羊鸡鸭,或是放置柴火谷物,往往上面一层才会住人。
而玄族的族民们都住在谷中,靠近桃林入口地方,是族长和五位家主的楼宇,也许是出于防止生人进或族人出的原因。自百年前因相助慕氏打江山,族人损失惨重而避世到太祁山,这百年来玄族一直人丁稀少,早不是那个数万人的鼎盛时期了,因此各大姓氏的族人混居在一块,各大姓氏的家主们也在一块,紧挨着族长的家,楼宇相互串连成一片,靠着溪泉瀑布,倚着背后的桃林。
玄族没有真正的族长,林竺先去找各大姓氏的家主们,岂料家家户户都空无一人,连个打扫门院的族仆都没有。林竺越发感到奇怪,出来又就近去了几户族民家,还是同样的情况,家家户户门户大开却都空无一人,除了些家禽家畜,再看不到一个活物。她不由心怕,外面的阵法屏障全破坏了,难道是容桑将所有的族民带出了山谷?可两千多人,她能带到哪里去?
领着一万大军的是已官居二品的提督柳延凯,他说话直,看着这甚是发毛的情景,添油加醋地补了句话:“这寨子里的人怎么像是突然间全消失了一样?一个人都没有,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承宣拽紧了慕洵的衣摆问:“爹爹,我们为什么要到这个没有人的地方来?”
慕洵听他问就准备将他抱起来,他看娘亲往一座最大的竹楼上去了,不等慕洵去抱他,撒开腿就追了上去,跟着他娘亲爬竹楼,三层高的竹楼,上了小露台,他看娘亲往山谷深处看,就拉着娘亲的手跟着往深处看,忽然他小手指着远处说:“娘亲,你快看,那有张大黑旗好像个人?”
林竺顺着承宣的手指赶紧去看,距离太远,她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很远的地方似乎的确有个披着黑袍的人,又似乎只是面宽大的黑旗,如果不是承宣说人,她都不会去想那可能是个人。她想去看个究竟,牵着承宣赶紧下了竹楼,对慕洵说:“祭台那儿好像有人。”
“去看看。”慕洵说,一行人及一万大军便都跟着林竺往祭台方向而去,快接近目的的时候,恐有危险他将林竺拉紧在身侧,儿子抱在怀里,让晁靖先行走在前面。本在后面的苏眉也警觉地握紧剑,往前几步,走到主子前面。
玄族的祭祀之所很大,族中祈福、祭祀、桃花节等活动在这里举行,数千族人聚集于此都不会觉得拥挤,祭台下的空地十分宽敞,中间的祭台很高,共分四面,每面共一百零八级桃木铺的台阶,四条阶岭每隔一段距离会放置一只圣火铜鼎,举行活动的时候,四九共三十六只铜鼎里会堆放桃木燃烧。
祭祀礼台上有株老桃树,枝桠上系有族人求福的黄布条,桃树底下放有神台,供奉着鲜果猪头以敬上天,当然这是有祈福或祭祀活动的时候。此时此刻的礼台上放的不是敬天的拜祭品,而是一只大缸,里面盛放着大半缸鲜血,而老桃树上系的也不再是求福的黄布条,而是一根又一根的骨头,似人的腿骨、肋骨,数不清多少根,被风吹得乱晃。
老桃树底下站的,是一身黑袍遮身的容桑,她的容貌有了很大的变化,眉骨变高,眼窝变深,被黑帽将阳光一挡,目光更显幽暗吓人,嘴角还左侧上斜,带着抹瘆人的邪笑,当初那个唇红齿白、十分妩媚又妖娆的模样全然不见了,如今的她只让人看一眼,就能被摄去魂魄一般,能惊出一身冷汗。
陪在她身边的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枯瘦白发老头,容颜枯槁,浑身软榻榻的似乎不能随便动弹了,只有眼里流出来的泪光透着深深的痛心和绝望。
她的面前还有四个白发老头,一字排开,面向祭台外盘腿而坐,躯体僵硬,神情空洞。
下一级台阶而站的是三个精壮的男子,也是没什么表情,不过眼神相当寒厉地望着祭台底下。
祭台底下,黑压压站的全是族民,全都身体僵直,目光空洞,面无表情。男人,女人,老人,孩子皆有,年纪小的还被抱在怀里,却没有一丝声儿,他们早没了生命,年纪大的拐着拐杖佝偻着腰背。所有人如被夺去心魂,一动不动站着,全都直愣愣地抬头望向祭台顶的容桑。
看到林竺他们往祭台这边来了,容桑邪魅一笑,扬声道:“终于来了,等你很久了。”
看到眼前死气沉沉的景象,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凉气,那些人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鬼,真瘆人!
林竺望着祭台底下没有任何反应的族民,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心惊得如被刀剜,所有族人都在这儿了,都被容桑控制成了傀儡,短短数月,她竟将邪术修习到如此惊人的地步,那是用多少族人的性命换来的!
她厉眼盯向容桑:“你想做什么?!”
容桑俯看着她,觉得这角度特别好,笑声更为舒畅了:“看不出来吗,想让他们给你演出好戏看看。”
林竺握紧拳头,忍着口气道:“要怎样你才肯放过他们?!”
“哈哈哈!”容桑仰天大笑起来,黑色的衣袍随着她的大笑在风中扬得更激烈。她笑够了,捂着笑疼的肚子往前走了几步,越过四位盘腿的家主,走到祭台边沿,对林竺说:“阿离,曾经我求着你跟我谈条件,你不要,如今来问我想怎样,不觉得晚了点?”
林竺道:“容桑,不要忘了你也是玄族子民,你将他们摄去心魂,是想绝了整个玄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