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离传
作者:辛琴 | 分类:历史 | 字数:43.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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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局面失控
婚礼吉时已近,此时的蘅芜阁崇英殿前,一片喜气洋溢。
乔家老阁主由仆人搀扶着神采奕奕地坐到了礼台的主位上,乔芷岚一身雍容的华服端端正正地坐在他的左手边,阁主乔觌由仆人推着轮椅坐在他的右手边。六年前,乔觌意外被巨石压断了双腿,又伤到了心肺,身子骨十分弱,时不时要用手帕压着嘴咳嗽一声,他的填房二夫人坐在他身边,看他咳嗽就端了参茶让他饮上一小口压一压。
再看礼台上繁花紧簇,左侧是乔家有幸被邀请的数百族亲,右侧是前来观礼的宾客们。
新郎倌乔玮一身大红喜袍站在锦毯的外端,他脸上拥着很温厚的笑容,眼睛里虽然没有笑意却坚定地望着款款走来的容桑。容桑身着大红的披凤嫁衣由婢女挽扶着缓缓从台阶底下走上来,乔玮紧了紧袖中的拳,只是顿了一顿,就伸出手去牵住了容桑。
万人注目,喜乐震天,两人走过锦毯缓步走到礼台上,司礼在一旁高唱:“吉时到,一拜天地!”
乔玮牵住容桑转身面向外面的天地,跪下叩拜。
“二拜高堂!”
乔玮牵着容桑转身,面向他的爷爷、父亲、二娘和姑姑跪下,与容桑一齐叩拜。
“三——”
“阁主!老阁主!不好了!”不知从哪,突然传来一声高喊,直盖过礼台上司礼的高唱声,接着就见一个仆人跌跑着上了崇英殿的玉阶,在锦毯外扑跪下去,顾不得乔少主正在行拜堂礼,冲着礼台上的几位当家人急急喊道:“蘅芜阁、蘅芜阁被官兵包围住了!”
闻此言,满座哗然,不少人都惊站了起来。许是皇家出兵,乔家族亲们反应过来后,很快就满带敌意地盯向了宾客席中的肃王和荣王,肃王和荣王则相互戒备地相觑了几眼,都疑心是不是对方背着自己在暗地里准备什么动作。
正当所有人都纳闷不清状况的时候,全副武装的士兵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破蘅芜阁族卫的阻拦上了崇英殿,在绝对的数量优势下,不容任何人反应就将崇英殿的族亲和宾客们都控制住,又冲上礼台与挡在乔家当家人前面的族卫持剑相抗。
紧接着几道身影陆续踏上了崇英殿的玉阶,看到他们,肃王震惊地直接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惊喊道:“三弟?”看到后面紧跟着的凤栖山驻军营三品副将柳廷凯,惊问道:“柳副将,父皇什么旨意要你带兵围住蘅芜阁?”
柳廷凯听闻肃王问话不好不答,执了军礼回道:“末将此次前来不是奉皇上的旨意,而是奉寻王殿下的命令。”
此话一落,满座纷惊,寻王的名声、身份、地位及楚皇待他的态度,无论哪一点都不可能让他有胆量私动兵权,如今竟然敢带了兵马来围攻百年世族蘅芜阁,难不成是傻人有傻胆吗?肃王直接喊道:“三弟,你莫不是疯了吗?蘅芜阁乃是天下人人赞扬的世族,你今天私自带兵前来搅乔少主的婚礼,你做什么,你不要命了?”说罢又对柳廷凯命令道:“柳副将,本王命令你,立即退兵离开蘅芜阁!”
柳廷凯执着歉礼,却不动。
肃王见他不动,顿时好生发怒。
乔家到底是大世族,有经风浪的底气,几位当家人遇此突变仍然镇定从容,谁的脸上都没有慌乱,连年纪轻轻的乔玮都只是锁了点眉头。乔老阁主两手撑着拐杖,盯着锦毯外端那个一袭藏青色华衫的男子,缓缓问道:“寻王,就算是你父皇要兵围我蘅芜阁,也须先拿出一个能教天下人信服的理由,今日你带兵上我蘅芜阁,意欲何为?”
慕洵平静地看着乔老阁主,迎着他逼人的目光,先抬手执了一个晚辈之礼,方浅声说道:“乔老阁主,本王并非有意与蘅芜阁为敌,绝不会伤害蘅芜阁任何一人,今日前来是因为容桑掳劫了本王的王妃,本王救人心切,怕进不了蘅芜阁大门,只能出此下策。”
肃王听说阿离竟然就是林竺,不由更惊,其他人则纷纷看向新娘容桑,多有些不可思议。
容桑听到慕洵的话,不惊不忙地掀起头上的红帕盖头,款款走上前一步,朗声问慕洵:“容桑听不懂殿下的话是什么意思,殿下说我掳劫了您的王妃,我并不识得寻王妃,与她没有任何过节,怎么会去掳劫她?就算有过节,寻王妃旧疾复发被殿下送往了雪峪山看病,这事天下人人都很清楚,我何能破得了雪峪门的阵法将寻王妃掳劫到蘅芜阁来?殿下说话,是否应该遵循事实?”
她的话初听没有错,宾客和族亲又都看向了慕洵,想听他怎么说。
慕洵沉然地盯着容桑,这就是他不得不借兵而来的原因,容桑掳走阿离的行动都在暗中,他证明不了阿离是被她的人捉走,也证明不了阿离是被她藏在乔玮的马车上劫到蘅芜阁,拿不出证据摆到乔老阁主面前,乔老阁主不会信。他也不能去揭容桑的身份,人人只道玄族已消失百年,他若无端提起,乔家只会更加认为他疯了,在胡言乱语。
众人见他不说话,自然疑心于他,而更倾向于容桑。
这时已经不断有士兵跑过来禀告,皆言没有找到寻王妃,容桑趁机又说道:“殿下若是执意要说我掳劫了寻王妃,就请摆出证据来,如果没有证据,就请直接言明来意,不用故意借我的名义来行为难之事,今天这里在座的都是天下有名的英雄豪杰,蘅芜阁也不是没有见过大风大浪,都不喜欢拐弯抹角那一套,殿下有什么事都请直说吧。”
她故意引得所有人将慕洵的针对错会成蘅芜阁,是掐准了慕洵拿不出证据来。
慕洵不打算跟她争辩,如果找不到阿离被她藏在何处,那就只能对她严刑逼供了,他直接命令晁靖:“去将容桑抓过来!”
乔玮尽管不喜欢容桑,闻势还是往前一挡,怒喝道:“寻王,你不要当我蘅芜阁可以随意欺辱!”
“乔少主,本王刚才说的很清楚,不会为难蘅芜阁任何一人,除了容桑。”
“容桑即将是本少主的妻子,是蘅芜阁的少主夫人,你欺她等同于欺我蘅芜阁!蘅芜阁岂能束手受你的挑恤!”
“你要如此说,本王欺了又如何?晁靖,去拿下她!”
晁靖立即拔剑飞身过去直取容桑,蘅芜阁的族卫们率先挡在了主子的前面,容桑的两名蓝衣婢女也欲挡到前面去,被容桑暗摇头制止了。有蘅芜阁在前面,半点不用她自己出面,她得在乔家面前扮演好一个弱女子,不若出面,她才是真正的输了。
晁靖的武功在昌陵找不到对手,在整个天下也难有几个对手,只见他剑风如疾风,凛冽之气横扫整个礼台,几乎无人可挡,使得乔玮护着容桑不断后退。但毕竟族卫人多,晁靖又严遵主子的命令尽量不伤乔家,出手招招都留着三分余地,要去拿住容桑未免显得分身乏术。
言霜见了忙提剑上去帮忙,这一下形势立即扭转,两人相互配合犹如虎狼之师,晁靖拖住大半的族卫,言霜直接上前去拿容桑。乔玮见此急忙地从族卫手里夺过一柄剑来,竟然硬生生接住了言霜的一招。他的武功可比苏瑞扬的半吊子好多了,又是几个来回,言霜也没能跃过他抢走容桑。
见此,言霜也顾不得伤人不伤人了,运足力气,长剑凝气,十成的内功凝聚的力道猛地划击出去,顿时犹如平湖里突然砸进一块巨石,剑气之波瞬间层层激散出去,震退了乔玮,也震退了周身数十名族卫。
容桑站在后面冷眼看着形势,本来只被轻扫了裙角,可她偏生随着族卫们倒地的方向,身子也跟着向后一跃,就像被言霜剑气震飞般,猛地撞到了乔觌身上,顺势就在乔觌胸口暗暗压了半道掌力进去。乔觌心肺受损严重,终日以人参吊命,哪里承得起她的半道掌力,立即鲜血喷吐出来,哼都未见哼出一句就闭上了眼睛。
事出太过突然,谁都难以反应过来,乔家全都被吓住了,紧接着就是无数道喊声响起,容桑也焦急地从地上爬起来,假模假样跑过去,眼含泪花喊道:“觌叔叔!”
乔芷岚慌乱悲痛中还算镇定,还记得宾客里有个圣手大夫,忙将目光投了过去急喊:“越大夫!”
为配合蘅芜阁演一出老阁主病重骗孙子回家成亲的戏码的越忱急忙站起身,士兵也没拦他,他很快跑上前来诊查乔阁主的情况,可只把了把脉,就无奈地摇了摇头。
乔家见最后一点希望被掐死,一时人人恸哭。
乔老阁主自清晨起来就一直乐乐呵呵,如今孙子的婚礼无端成了儿子的葬礼,白发人送了黑发人,受不住这大喜大悲的刺激,忽然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乔家这下还来不及为阁主之死悲伤,就又陷入老阁主昏倒的慌急之中,越忱急忙上前急救,又呼自己的助手去取药箱,礼台上简直一片混乱。
言霜提着剑整个人都呆了,他和寻王的意思其实是一样的,只想尽快救出小姐而无意与蘅芜阁为敌,雪峪门跟蘅芜阁之间本来就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世仇,这下因为他的失手错伤,累了蘅芜阁阁主一条命,乔老阁主又生死未知,世仇添了新恨,这仇算是越结越深了!
柳廷凯也是冒了身冷汗出来,本来乔家谁都不想伤,结果伤的第一个就是乔家阁主的性命,这该如何收场?他惴惴不安地去看慕洵,问道:“殿下,这怎么办?”
慕洵盯着眼前的混乱,冷情道:“先找到王妃再说。”
柳廷凯疑心问:“可是蘅芜阁的整座大宅都搜完了,都没有找到王妃,殿下真的确定王妃是被劫来了蘅芜阁?”
慕洵目光又沉了两分,如果在蘅芜阁找不到阿离,阿离就极有可能会被容桑暗送去玄族。慕洵立即看向晁靖,晁靖领会主子的意思,提剑再次飞上去抓容桑。
乔家见慕洵还不肯罢休,悲愤的情绪全都被激怒起来,不知是谁喊了声“寻王你不要欺人太甚”,然后就见所有的族亲竟然不惧持刀相压的士兵纷纷愤起反抗。
进蘅芜阁前,柳廷凯依慕洵的意思下过一道不得随意屠伤乔氏族人的命令,士兵们虽拿刀剑控制着所有人,却都不敢真的乱伤一人,此刻乔家突然奋起博斗,士兵们都只能被迫防御,竟然有些压制不住场面的混乱。
场面一乱,晁靖再要腾手去抓容桑又变得分身乏术了,言霜也被族卫们纠缠得帮不上忙。
局面越来越乱越来越糟,就在这焦灼得毫无办法之时,一道黑影突然跃过士兵们的阻拦朝崇英殿冲了过来。
柳廷凯就站在慕洵身边,怕来人伤到慕洵,拔出剑就要上前去拦,剑还没来得及挥出去,那道黑影身形已闪到了眼前,明明是个身手了得的,却扑嗵跪到了慕洵的脚边,连连磕头,没头没尾地哭喊:“奴婢求求您,求您救救小姐......”
柳廷凯愣住,慕洵低望着她问:“你是?”
黑影恸哭道:“奴婢叫苏眉,是小姐的陪嫁婢女,我家小姐是镇国将军薛将军的女儿,奴婢求您去救救小姐,小姐她快死了......”
慕洵狠狠一震,抓着她急问:“你家小姐在哪?”
“在后山洞里。”
“快带本王过去!”
苏眉立即带路,慕洵顾不得与乔家纠缠,急忙跟着苏眉去蘅芜阁后山的千亩药田。晁靖、言霜、苏瑞扬以及礼台上的越忱见了也连忙跟上去,柳廷凯也忙叫了两列士兵跟过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