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玉妃见慕容锦执意如此，气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难过的落泪，却与慕容锦无话可说。

她能说些什么呢，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玉妃这个样子，慕容锦也不好过。与生他养他的母妃闹成这般样子不是他的本意。越是这样，慕容锦便越是相信玉妃是真正爱他关心他的，不然也不至于如此动气。

“母妃。”慕容锦最终还是决定将心中所想一一说给玉妃听，他相信玉妃总会理解他今日所做的决定，“我知道我对母妃很重要，但同样的，许颜对儿子也很重要。我愿意以我的性命去换她的性命，是因为如果没有了她，我今后的日子比死好不了多少。”

玉妃愣愣的听完了慕容锦的一番表白，心中算是彻底明白了慕容锦的心意，既然事情已经没有了回转的余地，她又何苦让自己的儿子不痛快呢。

面上带着一丝愁容，玉妃却还是点了头:“只希望你不要后悔便好。”

见玉妃竟然是送了口，慕容锦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既然得到了玉妃的首肯，也算了却了一桩心结。慕容锦心中有所疑问的是，那日他问母妃饮血花萃取的毒药之事时，玉妃脸上的表情同鬼医元贞如出一辙，仿佛是知道些什么。

她是怎样知道的？

“母妃，你是否早就知道了解决之法。”慕容锦最终还是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现在想来，不仅是因为当初玉妃的表现，而是从始至终所发生的一切，玉妃仿佛都已经预料到一般，脸上平静如水。

玉妃一边感叹自己的儿子果然聪明，一边无奈的反问道:“我问你，那个可以医治许颜的法子，是不是鬼医元贞想出来的？”

慕容锦惊讶，玉妃连这件事都知道。

“我与那鬼医元贞曾有过一些缘分。”玉妃面上的笑容还是温和的，却不知为何带上了些难过。

随着玉妃的讲述，慕容锦也渐渐明白了玉妃为何会知道这一切。

原来玉妃同鬼医元贞早在年少时便就已经相识。

别看现在玉妃待谁都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那气度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名门之后。幼时的她还不是名门望族的嫡女，还只是一个在华贵京中流浪乞讨的小小乞丐。

苍天不赏饭吃，整整一面滴雨未下，庄稼地中全是荒芜颗粒无收。老百姓人心惶惶，能逃的都逃到了远处。

玉妃在逃难过程中与家人失散，流落到了繁华的慕国都城。那时玉妃尚且年幼，刚到了这里便被那京中的繁华气氛所感染，这里同外面仿佛两个世界，外面是人间地狱，这里便是仙境。她决定留在此处，可一个小小的女童如何能在复杂的京中求生。因为大旱灾荒，京中之人也是破败不堪，现下的繁荣不过是表面的样子。

即便是如此年幼的女童在路边乞讨惹人怜爱，可是谁会将保命的粮食给一个素不相识之人呢。

富家贵族更不必说，紧闭门户大设酒宴，唯恐被难民踩坏了门槛。当真应了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如果鬼医元贞再晚一些遇到玉妃，玉妃可就小命呜呼了。

那时鬼医元贞刚与朋友因为医治理念上的不和而不快，为了自己的抱负，鬼医元贞离开好友，决意浪迹天涯治病救人。

谁知道刚踏出家门没几步，就叫他碰到了不省人事的玉妃。鬼医元贞为她看病才发现，眼前这幼小女童是因为长期的饥饿而病重。

心中略有感慨，也是出于对玉妃的怜惜之情。鬼医元贞收留了这个女童，并尽自己的所有为她医治。

有了人照料，玉妃很快就活了下来。 鬼医元贞想到日后的岁月可能都是自己过，便索性将玉妃留在身边照看。

玉妃也知道自己离开鬼医元贞也没有生计，也就乖乖留了下来。二人逐渐熟悉的过程之中，鬼医元贞将自己的治病理念在不知不觉之间灌输给玉妃，且闲暇时间还会教玉妃怎样治病救人。

久而久之玉妃便学了鬼医元贞的一身本事，而鬼医元贞也十分喜欢玉妃，甚至想着二人就这样浪迹天涯也不错。

玉妃越长越大，出落得美丽动人。这样的美人在身边哪有不心动的道理，鬼医元贞时常看着玉妃发呆，心中知道这是爱慕，但除了对玉妃好一些他却做不了别的。因为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她生的这样美丽，真的就这样同他一起流浪天涯？

鬼医元贞那时还没有出名，空有一身本事却没有施展抱负的机会。如果二人一直这样，可能就顺理成章的在了一起。

真正的转机出现在了那一日。一颇有名气的家族家主得了怪病，京中名医全部束手无策，万般无奈之下贴出告示，广纳天下名医。

鬼医元贞认为这是个机会，便去试了一试。结果家主的病奇迹般的便好了。从此之后鬼医元贞名动京城，他那手神秘莫测的手法，也被人所称称赞。

鬼医元贞终于得到了自己所想要的名利，却突然觉得名利对他好像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对玉妃说想要归隐山林，玉妃不想看鬼医元贞年纪轻轻便放弃大好前途，便摇摇头劝说鬼医元贞。不料鬼医元贞竟是以为玉妃贪慕荣华，不想与他过归隐山林的苦日子。他心中喜欢玉妃，又一心归隐山林。自觉对不起玉妃，便想到了自己曾经医治过一大户人家虽家境殷实却无儿无女，便将玉妃托付于这个大户人家。

这家人很喜欢玉妃，加上无儿无女，便视玉妃如己出，甚至告知外人都说这是他们的嫡女。

玉妃心中却是想错了鬼医元贞的好意，她以为鬼医元贞是想抛下她这个累赘，却不知道鬼医元贞是为了她着想。

忍着心中的痛处，玉妃拜了二位父母又送别了鬼医元贞。自此之后她再也没有了为温饱发愁的苦楚，但她却是想念与鬼医元贞在一起的日子。

玉妃在家中等了鬼医元贞那么多年，她不相信鬼医元贞会不明白她的心意。可是她终究等不到了，几年之后，她所谓的父母家道中落，她不得已只得进宫选秀，以为家族争光。玉妃不悔，人生已无可盼，进了宫也好。

二人的一段缘分就因为玉妃进了宫，而彻底了断再无可能。

许久之后玉妃曾经见过鬼医元贞一面。朝中大臣重病，皇帝束手无策只得派人请了鬼医元贞来面圣。

玉妃那时正是受宠的时候，皇上面见鬼医元贞她就在一旁伺候着。

“玉妃娘娘。”他恭敬的与玉妃说，断了她所有的念想。玉妃愣住，随即苦笑，她心中竟然还盼望着那人再叫一声玉儿。

君臣有别，君臣有别，他们终究是不可能了。

慕容锦听着玉妃说曾经的往事，也是没有想到玉妃竟然经历过那些事情。

她身上如今这样淡然安静，大概就是当初炙热的爱依然离去，便再也没了牵挂吧。所以对谁都是淡淡的，与世无争的样子。

“儿子，你现在还年轻。”玉妃爱怜的望着慕容锦的脸，只觉得他这样痴情的模样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时间可以磨平一切，日后你便不会如此执着了。”

慕容锦知晓，玉妃这是在劝告他所有的一切都会随着时间流逝。他现在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许颜，其实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就比如玉妃离开了鬼医元贞，不也一样平安活到了现在。

“母妃，你这些年快乐吗？”慕容锦轻轻开口问道。

“我快乐啊。”玉妃温柔的杏眼睁的大大的，两行清泪就忽然流了下来，“我现在过的挺好的。”

她过的不好，她欺骗不了自己。她总是会想起从前与鬼医元贞穷困潦倒的日子，虽然一个馒头都要分成两半吃，但那时她才笑得真。

不像现在，即使笑着，也只是皮笑肉不笑。人人都称温和贤良的玉妃，其实是个很虚伪的女人。她挂着笑骗别人，连她自己都骗。

从前她一直不想承认，现在她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白驹过隙，她从来都不快乐。

“锦儿，你如果想做就做吧。”玉妃拉住慕容锦的手说，“别像母妃一样日后难过。”

她已经将自己的一辈子过成这般模样，以前玉妃一直按着自己的念想束缚着慕容锦。却不知道如今慕容锦已经长大，很多事情已经轮不到她这个做母妃的来指手画脚。

他可是慕容锦，堂堂慕国二皇子。该是她放手的时候了，便随他去罢。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慕容锦点了头，也明白玉妃心情不佳，便道了别先行离去。

玉妃望着慕容锦离去的背影，突然笑了。如果此刻慕容锦回头回惊讶的发现，此刻的玉妃笑得那样明艳，这是真正开心的笑容，丝毫不逊色于曾经的许颜。

这样的笑容，只存在于鬼医元贞过去的回忆中。

“或许我这次做对了一次。”玉妃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