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梅踏
作者:无愁山人 | 分类:历史 | 字数:14.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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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秋寒以秋深
“可会写字?”蓬霜的口气又软了些。
女子点点头,接过蓬霜递给她的毛笔,在蓬霜桌前一个干净的木牍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李逑。”蓬霜将木牍对着烛光,搭着眼皮念了一遍,斜眼看着李逑笑笑,又问:“你家哪里的,为何要来此,又要偷花呢?”
见她在空中用手笔画:我家在河陵郡,父亲是河陵郡的官人,因为出言不逊贪官要杀人灭口,一路逃亡至京城,路上父亲为了救我和母亲身亡,母亲在三年前病逝,我今年十五岁……她停了停,整理了情绪,又说,母亲生前爱菊花,这几日快到母亲祭日,女司府中菊花甚美,才动了歪脑筋。
接着她又连三叩头,请求蓬霜原谅。蓬霜让女孩抬头,才发觉她眉心一红痣,长得似天生琥珀一般清秀无暇……
蓬霜眼里摇曳着烛火,瞥着眉头,柔声道:“你若愿意,可以留在我府中伴我左右做些闲事。”李逑听到这,愣了一下,便捣蒜一般点头。“可今后你要换个名字,红珀,可愿意?”李逑思虑半会儿,点了点头。
蓬霜让浣灵将红珀带下去休息,并让她到时候拿着菊花去看母亲……不一会儿,浣灵便回来了,见秋蓬霜站在墙画旁的小柜前,她叹了口气,说:“女司要李逑……红珀留下……”蓬霜将眼前一块墙打开,里面挂满了木牍,她将李逑的挂在那些木牍之外,又合上:“她不一样。”小柜上放着一个木架,架上放了一个手杖,应说是半支,浑然乌色,衔接之处刻有半只凤凰,和一些难以理解的巫文,可以说,蓬霜也不明白,凤凰杖的秘密,只有找到上凰杖才可清楚,蓬霜自以为的,那年她从巫琊山进入京城,竟在城门遭到劫持,乱战之中被夺走了上凰杖,已有两年了,她如何也安不下心了,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她不仅心难安,而且怕。
“什么?”浣灵问秋蓬霜的意思。
“明日要进宫,早歇息。”蓬霜转身拉开门,刚要关上门,又转头叮嘱:“别让辅长使知道我让红珀采花之事,那菊花都是她的命。”浣灵笑笑应下了。
第二日清晨,她喝了养粥便出了门。她用食比常人少,但素来爱饮茶,却被人说是神人不食凡物,吞云咽雾便可。她从来都无奈笑笑,她活动少,吃下的便少,对食物又挑剔,更何况十余年的愁怨诡谋也害得她食欲大变,她不爱在其中周旋,但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身在其中不得不周旋,就有了这茶的性子。就连偶尔的乖张执拗也被人认为神人就是如此,她习惯于怠倦和无奈,就有了如今这副秋殇之色。
“谁将我的菊花采了?!”
蓬霜听了这声音,用眼神质疑浣灵,浣灵只低低头无奈道:“到了秋日,安诚大人每日都会侍弄那些花,采了,也不好不被发觉啊……”蓬霜摇摇头:“将屋匾找人擦擦。”浣灵边走边回头看,寻梅堂……不脏啊……
金殿之上,一年有五十又余的男人,正看着奏折,发色花白,胡梢见华,一身绣着金龙翔游的金袍,依偎在椅中盘腿而坐。
“蓬霜,见过陛下。”欠身。
“来了……对了,让你推荐的军巡司统司将军,想的如何?”皇上没有抬头,仍旧看着奏折。
“蓬霜觉着,当此时,军巡司需要有一个足有威慑力,又有实力的皇子,可以威服众人,有可治住军心,蓬霜不敢妄加推举。”秋蓬霜笑笑,合手而礼。
“那就定晨业……太子如何?”皇上抬抬头,看了看蓬霜,又再次低下头:“安杞。”安杞是皇上身旁的老宦官。
“老奴在。”安杞作揖应声。
皇上正要招呼安杞,又顿了顿,转头又问蓬霜意见。蓬霜笑笑应道一切皇上做主。只可如此,才能置身事外。“你呀,什么事都不想跟你黏上点尘土。”说罢,皇上就让安杞拟旨了。
蓬霜知道皇上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不必自己来推荐,也就是因为蓬霜知道这个人选是太子,她才不惊不慌,任由事态发展,才是按她的计划来走的。
宫外风大,吹的天上的云彩厚重,透不出日光,不见一点燕雀的行踪,只有星星点点的几个行走的宦官和婢女,还有一排排寒甲铁衣的禁军。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刚抬脚要下台阶,就被安杞叫住。
安杞瞧了瞧殿内和殿旁:“女司大人。”二人对礼。
“公公有事?”她抚了抚被吹乱的衣边,问道。
“这军巡司是个大好机会,女司大人为何将这给拱手让人了呢?”安杞抚好帽上的绫条,问道。
“大好机会?嗯……什么机会?”蓬霜故意打谜语。
“大人就别打趣老奴了。”安杞低低头。
“那,按公公意思,这个大好机会应是给谁呢?”她淡淡的笑道。
“女司大人向来与并忡王走的近,难道不是……?”安杞皱着眉头,说完见蓬霜表情不对,便又笑笑,将手揣袖子里搭在腹前:“老奴不比女司聪慧,会猜错了的,女司心中看来自是有人选的。”安杞顿了一下,又问:“女司此刻将这个统司将军之位让出去,此中深意……”
蓬霜看了看安杞,笑道:“羸弱之人,朝得夕失罢了。”
安杞皱皱眉,道:“女司之意是太子没那个本事,早晚丢了军巡司?”
蓬霜欠欠身,转身离开了。
安杞连忙对了礼,又想了片刻,方又笑了出来,他心里算是云归月出了。
“女司……”浣灵在蓬霜身后嘀咕。
“浣灵想不明白,大人为何要帮央怀王。”她挠挠头。在她看来央怀王不仅没有朝中势力,兵权也是遥远的江南属军,一个从江南回来的水润鱼养的小公子,多年离开皇都,皇上与其感情也说不上比并忡王还有太子等人的感情好,民心更无从谈起,算是众皇子之中最不得利的皇子,自家大人帮他,她明白自有蓬霜理由,可这真的是冒险又不让人看好的投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就是因为央怀王殿下看似颓弱,其心里要翻身的力量便大,也能看出我的本事,更何况也有一个最重要的理由。”她将手放在腰上的玉玘上,那是罗攀纱,黑丝是她的发,玉粒儿和玉坠是风恒玉,每一届长使都有象征唯其独尊的圣物,安诚的羽鸟簪是自上往下发号施令的令符。
玉被风刮的冰凉,她也就松了手,走过宫墙城道,很快就出了宫,上了马车,她又轻轻抚了下罗攀纱,心里猛的一阵苦酸和愤恨翻涌在胸口,轻轻在她眉间落了锁,这一路,她才发觉有多喧闹,叫卖,吆喝,街骂,闲扯,还有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