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唐
作者:路易十九 | 分类:历史 | 字数:19.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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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准备撤军
这一日,孟楷又带领士兵前往曹州城外骂战,但是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因为军中粮食补给不足,而弓平紧闭曹州城,压根就没有出城迎战的意思。因此在弓平眼里,曹州城固若金汤,反贼们根本就不可能攻下来。
林言已经听从楚腾的命令,决定今天晚上连夜撤兵,这场仗,还没有与敌军交上手,他们便败了。孟楷恨恨地在空中挥舞着他手中闪着光泽的乌黑的狼牙棒,而后“啪”地一声猛击在地上,说不出的气愤,又有点灰心丧气般低下头来,像是刚才的一击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无精打采地坐在马背上。
打了败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彻底失去了战斗的信念。
站在孟楷身后的士兵皆是松松垮垮地随意站着,丝毫没有半分准备打仗的样子,他们知道这样到城外和弓平骂架只是在浪费自己的口水喝力气。香喷喷的白米饭没了,搔首弄姿的漂亮娘们没了,帅气威武的战袍也没了,而有好些兄弟连自己的小命都没了,每个士兵都在心里失落地想着自己的事。
弓平还是一如既往地站在墙头,作为一个位高权重的刺史,如此恪尽职守的也不常见了,但他更多的似乎是准备看起义军的笑话而来的,而了展示自己堂堂大将的威风来的。看到城下已经没有什么斗志的贼军,他不屑地对着身旁哈着身子的守将用手指了指,继而得意地哈哈大笑。
守将便也跟着大笑,边笑边厚着脸皮拍着马屁:“这些一点本事也没有的小毛贼,也敢在我们弓大人面前指手画脚,嘿嘿,要想攻下曹州城,恐怕只有再去做梦了。弓大人深谋远略,以不变应万变,仅以区区几百支箭便吓得贼军不敢靠近,末将实在佩服不已。”
弓平微微眯着眼睛,对着守将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但是从脸上的神情也可以看出来守将这马屁拍得他很舒服。
城下的孟楷瞪大了眼睛,对着弓平大骂道:“弓平匹夫,只知道躲在城内放暗箭,有本事你下来,和你爷爷我大战三百回合,保证打得你屁滚尿流,直接跳下马来跪在爷爷我面前求饶!”
那弓平似乎已经习惯了孟楷的骂腔,一点也不生气,仿佛孟楷骂的根本便不是自己,反而笑呵呵地回道:“你们这群反贼,跪在我面前叫爷爷饶命我还不一定肯认你们这群孙子呢。一句话,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你要真有这本事,尽管攻上城来,爷爷我亲手奉上宝刀请你砍我脑袋如何?”
孟楷听到此话,气得脸都歪了,脸颊上的刀疤龇牙咧嘴地扭曲着,一场可怖。但是生气归生气,他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若不是楚腾非得让自己来叫阵,他无论如何也不肯再来受此羞辱的。他也不知道楚腾到底是怎么想的,想撤军了为什么还要故意要自己来骂阵,他明知道这只是去自取其辱罢了。
孟楷表情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但是嘴上却仍然不甘示弱地叫道:“弓平狗贼,你莫嚣张,待小爷我回去再带上兵马,保管要踏平你们整个曹州,到时候,我一定如你所愿,亲手砍掉你的脑袋来喂狗!”
弓平撇了撇嘴,故作惊讶道:“怎么?难道你们要撤了不成,恐怕是没兵粮了吧?哈哈哈哈……”弓平看似随意地调笑发问,但是心里确实想知道这反贼是否真的准备退兵。
孟楷发现自己走漏了嘴,急忙闭口不言,挑衅地说道:“小爷军中的粮食再吃个一年两年都没问题,我要撤退?嘿嘿,就你这胆色,我撤退难道你还敢追过来?”
弓平嘿嘿不语,孟楷也觉得言多必失,若是真的泄露了机密,那可是关系到军中千百条性命的事,因此他又对着弓平叫骂了几声,便下令返回营帐,心里还是忐忑不安地胡思乱想,不知道回去如何向黄巢交代。
“他们是不是真的要准备撤退了呢?”弓平看着七八百人的队伍渐渐消失在远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放出孟楷的表情,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身旁的守将征求意见。
守将看了看弓平的脸色,略微低着头想了想,轻声试问道:“弓大人的意思是,我们趁他们撤退之际,追上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弓平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喃喃道:“可是这若是他们故意设下的诱敌之计,我们追上去岂非是自投罗网么?”
守将不管弓平是不是在对自己说话,面露微笑地接着说道:“弓大人,末将认为,反贼现在士气甚低,根本便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患,但是我们可以借此机会,歼灭反贼,上报朝廷,我想朝廷一定会对大人您大加嘉奖。至于反贼撤军的消息是否属实,这个倒是不劳大人费心。”
说着,守将又伸着头凑到弓平耳边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一大堆什么,但是弓平听后已经是眉开眼笑,拍了拍守将的肩膀,面露嘉奖之色笑道:“嗯嗯,干得好,就按你说的办,一有什么消息立即通知我。”
义军帐营。
楚腾正准备前去找孟楷商量撤军之事,还没走进营帐,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怒斥声,听声音显然出自孟楷。楚腾疑惑地拉开门帘探过头去一看,只见营帐中间端跪着一个士兵,士兵右脸上还依稀可以看到一个泛红的巴掌印,眼里满是惊慌之色,全身都在微微发抖。
楚腾走过去止住了孟楷,轻声问道:“孟大哥消消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楷见来者是楚腾,狠狠地瞪了那士兵一眼,偏过头去对楚腾道:“我方才正与林将军在议事,却发现这厮在鬼头鬼脑地偷偷在外面侧着耳朵听着什么,我怀疑他是那弓平老贼派出来的探子,他还死不承认,看我不活活打死他。”孟楷一说到这又来了气,抽出手作势又要扇他一巴掌。
楚腾急忙挡住了孟楷,死死地看着那士兵,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那士兵看到孟楷的样子,吓得面无人色,这时见楚腾替自己挡住了,直接便往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可怜兮兮地说道:“楚统领,冤枉啊,小的名叫牛福,也是冤句人氏,当时我便是在冤句加入朱雀营的,小的方才在营外当值时,听到里面有异动,这才去看了看,小的真的不是什么探子。”那牛福说着,眼泪都急出来了。
孟楷这是又恶狠狠地插话道:“别信他的,瞧他那鬼祟样子,定是弓平派他来的,待我来宰了他,看他还敢不敢狡辩。”
楚腾看了看那牛福,又看了看孟楷,而林言由于箭伤尚未痊愈,躺在不远处的床上,一直没有出声,想来这次的失败确实给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这时连听到那牛福是朱雀营的士兵也没有挺身而出过来袒护,只是静静地听着他们谈话。
楚腾不顾孟楷的目光,走过去扶起牛福,说道:“既然你是在冤句追随我们的好兄弟,我们怎么能怀疑你呢?想是孟大哥方才看错了,楚腾替他跟兄弟你赔不是了。”
楚腾抱拳行了一礼,继续说道:“既然是自家兄弟,即使想知道我们具体计划也未尝不可,牛兄弟便站在这里,好证明我们义军并不是独裁专断,弃兄弟生死于不顾的。”
起初楚腾说说孟楷错怪了牛福并跟他赔罪,孟楷倒还没说什么,毕竟这确实有可能是自己看错了。但是现在楚腾说要他继续留在这里听他们商议机密大事,于是再也忍不住嘟着嘴说道:“楚统领,你是在开玩笑吧?这事情关系到全军兄弟的生死,岂能把机密泄露出去?你这事我老孟可不赞同。”
楚腾很严肃地说道:“我不是在开玩笑,现在我们带着军队来到这里,队伍里的兄弟们哪个不是冒着身家性命追随我们,他们相信我们,但是我们却对他们抱有猜疑,这不是寒了每个兄弟的心么?所以,我想证明给牛兄弟看,我们也是完全相信你们的。不过牛兄弟,这事毕竟是军中机密,我相信你绝不会泄露出去的对么?”
牛福看着楚腾真挚的眼光,感激地说道:“多谢楚统领,小的绝不敢对外泄露半个字!”
孟楷狐疑地看了看牛福,想继续说些什么,但嘴唇动了动,并未出声。
楚腾继续说道:“好,那我们便来谈谈正事,我们决定今晚三更之时准备连夜撤退,并且是一个营一个营地撤退,必须是悄无声息,决不能让弓平有所发觉。毕竟现在以我军现在的状态,实在无法再与曹州军队抗争,因此只能等回到冤句,再从长计议了。现在我最担心的便是弓平知道我们的计划,赶过来偷袭。那我们可就真的完蛋了。”
孟楷道:“我和林将军也赞同撤军,毕竟现在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丝毫意义了,还不如早点返回冤句再说。”
……
楚腾和孟楷仔细研究着撤退方案,而站在一旁的牛福则是唯唯诺诺地低着头手足无措地不知道干些什么,留又不是走又不是,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好像根本就没有听他们的谈话。好不容易硬着头皮等到楚孟两人议事完毕,楚腾这才发话让他回营好好歇息。
牛福提着灌了铅般的腿走出了营帐,偷偷舒了口气,顿时感到全身轻松了不少。
当然,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眼眸中一闪而过的一抹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