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描眉为谁
作者:绿槐 | 分类:历史 | 字数:22.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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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罗河祭典《二》
这日下午艾丽莎,叶涵在夕颜这里赏兰花。夕颜站着,艾丽莎坐在石凳上,叶涵倚在石柱旁,三人谁也没有说话,周围静悄悄的,偶尔听到两声鸟叫声。
过了半晌,夕颜打破了沉静,“叶涵前几日跟法老王去哪了?”
艾丽莎笑道:“法老王对姐姐还真是好。”
叶涵脸上一红,略带歉意的看向艾丽莎,见她一脸笑意,紧绷的心才微微放松,“你们还真是会取笑人。”
夕颜接着说:“叶涵还会脸红啊,谁不知道法老王对你的疼爱。”叶涵不语,她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片刻,艾丽莎称有事,匆匆离去。
“姐姐是故意的吧?”叶涵把玩着手里的兰花问道。
夕颜点点头,叹了口气,“她已经不是我们认识的艾丽莎了,她最近变的沉默寡言,足不出户。刚才我问法老王带你去 哪的时候,她身子微微颤抖,她是在意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她在乎,这样的容忍,以前的艾丽莎是做不来的。我说法老王疼爱你时,她的手握紧,脸上的愤怒一闪而过,这种表情让我都觉得害怕。”
叶涵苦笑,“相处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不发现她的变化,终究是我欠她的!”她的艾丽莎离她越来越远了。
夕颜摇摇头,“感情谁也说不准。如果不是你,法老王会对她那么关照?”
“姐姐,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夕颜没有告诉叶涵,艾丽莎把她的舞占为己有,如若不是自己回头恰巧听到,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自己也不敢相信艾丽莎会变成这样,那个清纯善良的女孩再也回不来了!
“她也是太在乎法老王了,她爱的有多深我懂。她怨我也是应该的,我曾答应过霍普西斯要护她周全的。”
“只要她做的不是很过分,是可以原谅的。”
叶涵看着夕颜,半晌说:“姐姐,谢谢。”
夕颜拈花而笑,打趣道:“看了我半天,就说了句谢谢啊!我以为你会夸我好看之类的呢!对你,你们能在一起也许是最好的结局了。”
叶涵起身,“这一世,我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次日一早,叶涵醒来就看到夕颜,她带着侍女,捧着一些衣饰。“姐姐,你怎么来了?”
夕颜笑笑不语,一一为她穿上衣服,戴上头饰,画上妆容。然后点点头,“我们的叶涵还真是脱俗。”
叶涵看着铜镜中自己,一身白衣,淡淡的妆容,头戴莲花额饰,她从未这么隆重的打扮过自己,看夕颜跟平时未曾有什么区别,不禁问道:“为什么要穿成这样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
尼罗河畔,祭典台上,图坦卡蒙一袭白衣,头戴王冠,负手而立,春风不断吹动他的衣角,他如雕像一般立而不动。台下站满了他的子民,大家欢呼雀跃。夕颜搀着叶涵走过层层阶梯,来到图坦卡蒙面前。
他牵过她的手步上祭典台的最高处,台下埃及人民纷纷下跪,“法老王万岁,月神之女万岁......”
叶涵有些紧张,手有些颤抖,他明明就知道她不是什么月神之女,就因为她说的一句话,他跟他的子民一样,相信她就 是月神之女,图坦卡蒙啊,你对叶涵的袒护,爱惜,让叶涵怎么报答!
图坦卡蒙深知她的紧张害怕,轻声对她说:“别怕,有我在!”
叶涵笑着点头,她不怕,有他在身边她什么都不怕。她紧张颤抖是因为她从未见过这么多人向她下跪,她不愿接受他们的朝拜,她和他们一样都是普通的平凡人。
过了片刻,图坦卡蒙朗声说道:
她是我们的欢乐和希望
永不枯竭的源泉
为人民造福——是她的生活准则
她对一切公正无私
殷情灌溉着每寸土地
她的两岸碧波荡漾,四季芬芳
使的世上最美丽的江河黯然失色
神圣,浩瀚的尼罗河啊
是我们永恒的母亲
愿我们的母亲保佑我们生生平安,世世繁荣
略带低沉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很舒服,叶涵侧身看向图坦卡蒙,这一刻,她感觉到他对子民,对疆土的热爱,他一颗赤诚之心,天地可鉴,为什么要天妒英才,早早的结束他的生命。
抬头望苍天,泪水划过脸庞,哥哥你看到妹妹了吗?你曾经说过,总有一天会遇到一个人,他让你的欢笑和泪水都有意义,他会宠你,爱你,把你当成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哥哥,妹妹找到了,他就在妹妹身边。从今后,妹妹可以为他生,为他死!
原来爱一个人可以爱到生死!
他不顾礼节当众为她拭去泪水,“怎么又哭了?”她望着他傻笑,“我是喜极而哭,谢谢苍天让我遇见你!”
台下埃及人民看着台上两人如此恩爱,说不出的感动,一个是太阳神之子,一个是月神之女,他们在一起,埃及定会繁荣昌盛吧!他们的月神之女是那么美丽,那么的善良,特别是她的微笑,让人看了充满希望。
就在埃及人民心情振奋之时,艾丽莎走上前,笑道:“姐姐今天也说两句吧!姐姐一直都是善于言辞的,我想今天一定不会让埃及子民失望!”听艾丽莎讲完,只听台下呼喊,“月神之女万岁,月神之女万岁......”
叶涵沉默了片刻,笑容灿烂道:“大家想听,我说便是!”她的艾丽莎竟会有如此心机,她想让自己出丑,破坏自己在大家心中的地位。艾丽莎啊,你为何会会变成这般?
理了理思绪,她缓缓说道:
尼罗河啊,我们的母亲
带给我们埃及繁盛的土地
带给我们疆土无限的生机
我在这里赞美你
我在这里祈求你
让我们埃及,盛世永存
语毕,台下欢呼,“法老王万岁,月神之女万岁......”此刻,叶涵在他们心中的位置已无人可以动摇,他们相信她就是月神之女,给他们带来希望,保他们世世平安。
叶涵望向艾丽莎,艾丽莎身子一怔,随即恢复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叶涵的心很疼,自己拿生命去爱护的妹妹,竟然想要害她,为了法老王,当真一点姐妹情都不顾?想到这里心隐隐作痛。
不过还要感谢拉美西斯二世,千年以后,不知道他听到这些话会是什么反应,这些话是他赞美尼罗河的!幸好从前在书上看到过,不然今日真的囧大了。她出丑是小,图坦卡蒙不能被人看低,她要他永远做高高在上,受万民敬仰的法老王。
图坦卡蒙牵着叶涵的手,缓缓走下石阶,来到伊莱恩面前,伊莱恩看着叶涵和蔼一笑,“叶涵总是不让人失望!”
叶涵吐了吐舌头,“大祭司莫要取笑小女子了。”
“你这个小女子啊,十个男子都未必是你的对手!”夕颜走进取笑道。叶涵的才智,他是清楚的。
叶涵叹了口气,“哎,你们个个都取笑于我。”说完,无意间看到艾丽莎离去的背影,她的背影单薄,宿寂。她们再也回不道从前了,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夕颜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人生无常,谁能想到曾经最要好的姐妹,如今变的连陌生人都不如。
祭典结束后,叶涵不想回宫,便喊了夕颜随处走走,图坦卡蒙还有公事需要处理不能陪她,让霍朗赫布护她们安全。他对她真是宠爱至极,处理公事像霍朗赫布这样的大臣岂有不在场之理,他不信任别人,又怕别人在场叶涵会不自在,霍朗赫布便是最好的选择。
三人沿着尼罗河一直走,走累了就坐在草丛上歇息歇息。夕颜望望霍朗赫布又看看叶涵,忍不住对叶涵说:“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叶涵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想住姐姐那里,不知可以吗?王后今天没来吗?”她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天下之大,就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吗?
“身子不是很方便,就留在宫里休息了。当然可以,艾丽莎那里还是别回去的好。今天她当众想让你难堪,她对你的怨已超过了你的想象。”
“她怨我也是应该的,毕竟是我负她在先。”
带霍朗赫布出来有个最大的好处,除了国事,其他事并不在意,听她们一人一句,大概意思依然知晓。但他并不八卦,也只是听听,并不好奇。
夕颜摇头,她是担心叶涵这个傻丫头,因为心中有愧,对艾丽莎一再退让而受到伤害。艾丽莎她变了,变的陌生,攻于心计。
过了半晌,叶涵突然问道:“将军上次查法老王刺杀一事是不是还未头绪啊!”
听道她肯定的语气,霍朗赫布错愕,“公主怎会知晓?”
她怎会不知道,史书上说想谋权的有三位,霍朗赫布,安克赫森帕顿,阿伊,前面两个不会,那只有阿伊了,上次的事是交给阿伊查的,查不出来就说明主谋就是他。
“是宰相阿伊!”
霍朗赫布,夕颜听她这样说,不禁一怔,“这种事情怎么可以乱说,要是被人听到,后果不堪。”
霍朗赫布心下一惊,她怎么会知道?“公主跟宰相相识?”
叶涵摇摇头,“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罢了,没有了法老王,宰相将会是下一代法老王,这其中的利益,叶涵懂。上次刺杀一事,为何到现在都还迟迟没有结果,还有最近的眼镜蛇一事,我想都应该是他吧!”
霍朗赫布震撼,他只知道叶涵心怀天下,可是没想到,她的心竟这么细,事事观察入微,事事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天下竟有如此奇女子,身为女儿身还真是可惜了。他一开始也只是怀疑,听她这么一说,他确信了。
叶涵只不过只仗着自己懂点历史,如若不然,她也不可能会知道的。她知道的也只是一点皮毛,像阿伊那种深藏不露的人,她是斗不过的。但是如果有人想要伤害图坦卡蒙,她会拼了命的去保护。
夕颜看着霍朗赫布苦笑,他不知又把她想成什么神人了,这个傻男人。她就怕叶涵锋芒太露,会招来杀身之祸。
有时候人还是不要表现太聪明的好,比如夕颜,她就很会收敛光芒,她从不多事,也不管事,她淡泊,不争不抢。所以谁也不会在意她,只会觉得这是个艳丽的女子,如此而已。
叶涵她不懂,不是所有的人,你对他好,他就对你好的,不是所有的忍让,都能化解仇恨,不是所有的宽容,都能得到谅解。这个道理人人都懂,她却不懂,不是她笨,只是她心地太善良,善良到让人觉得好欺负。
叶涵在草地上坐了会,起身像尼罗河畔走去,河水湿了她的衣裳,鬓角的青丝,她像个孩子一样自顾自的玩着水,很开心,很快乐......
“公主她还真像个孩子!”霍朗赫布浅笑,“像这样也挺好。”看着她玩水也是一种享受,他小时候也像这样喜欢玩水,但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今日看到叶涵嬉水,儿时的回忆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这才是真实的她。”夕颜理了理被风吹乱的乌丝,“她本该就是这么自由自在的,她本该身上就不应该有那么多枷锁,她本该就是快快乐乐的,只不过有些人有些事逼得她长大。”
“你很了解她。”
“比你多一点点吧!”叶涵就像一个谜,她仿佛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又仿佛比这个时代的人都要懂得多些。
三千多年前的尼罗河神秘安详,叶涵定定的看水中自己的倒影,她这一生只能待在这里了,从前她老是想要回去,她老是觉得自己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可是现在,她不想回去,她想留在这里,即使不能扭转历史,她也要陪他。
清澈的河水没过她的脚踝,突然她像发现什么奇事似的大喊起来,“姐姐,这里有鱼唉,你快来看看。”
夕颜淡淡一笑,河里有鱼很正常的,不过看她这么高兴,她还是快步走过去,“是呢!还挺多的。”
看着水里游来游去的小鱼,叶涵突发奇想,“我们捉来吃好不好?”她从来还没自己烤过鱼吃呢,难得有此机会,错过实在可惜。
夕颜错愕,指着河里的鱼,“你说你想吃它。”
看夕颜表情,好像不应该吃鱼似的,叶涵点点头,“不能吃吗?”
当然不能吃了,鱼虾再他们看来充满腥味,都是不圣洁之物,她身为女祭司更不能吃这些东西,可是她要怎么跟叶涵说,看她开心的样子又不想拒绝她,良久,开口说:“我们是不吃鱼的。”
“它们不是不圣洁之物,我觉得他们比任何东西都干净,它们被尼罗河水孕育,自由自在。”叶涵指着河里的几条小鱼,“你看他们身上有一点污点吗?我觉得它们比那些自称圣洁的人要干净多了。”
夕颜微怔,“有些东西是我身为埃及子民所不能改变的。”她从小就受这些教育,至于为什么她也不知道。她虽然不能改变什么,但是叶涵的话她还是认同的。
还好这些话是跟夕颜说的,如果换成被人早就说她大逆不道了吧!“姐姐不觉得我说这些话大逆不道吗?”
“你大逆不道的话讲的还少吗?”夕颜停顿了会,“听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叶涵开心一笑,往她身上泼水,这就是夕颜,一个优雅通透的女子,看透却不点透。如果她能跟所爱之人平淡过一生该有多好,如果她不是妃子,他不是将军,该有多好!
两个人劲情的玩耍嬉水,时不时的传来阵阵笑声,她也好久没有像这样疯过了吧,这样真好。遇到叶涵,她感激。
霍朗赫布双手背后,这种爽朗的笑声似感染到了他,不禁嘴角上扬。身为军队统帅,他有太多的事,太多的无奈,太多的无助,他是一个爱国惜民的人,他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了。他是严谨律己的一个人,他从未考虑过自己,他可以为国生,为民死,却从来都不会考虑自己。
闭上眼,听她们笑声,心会变得很淡很淡,这一刻他不是将军,他只是霍朗赫布,一个普通的埃及子民。
直到黄昏,图坦卡蒙赶来,叶涵才从河里走出来,手里抓着一条鱼,这可是她耗了半天逮到的。看到图坦卡蒙,她立马把鱼藏在背后,既然是不圣洁之物,把它吃了肯定会被训斥。
她扭扭捏捏走到他面前,笑道:“你事情都办好了吗?”言语中有些失望,他来了,鱼就不可以吃了。霍朗赫布,夕颜肯定会随她,可是法老王就不会那么好说话了。
看她这样,夕颜掩口而笑,霍朗赫布浅笑摇头,没想到她也有怕的时候!看他们幸灾乐祸,叶涵分别睨视了他们一眼。
其实他早就看到她身后的鱼了,但是他故意不说,摇摇头把她脸上凌乱的发丝顺到耳后,蹲下身为她把裙边上的水挤干,他做的是如此的自然,如此的认真。
夕颜定定看着,她知道法老王喜欢叶涵,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的宠溺,这一刻,他只当自己是叶涵的爱人,没有身份的 约束,只是平凡普通的一对爱人。她看向霍朗赫布,他何时才能这样对自己?
霍朗赫布亦是心下错愕,他所认识的法老王是冷清淡漠的人,一直都是冷冷清清的,此刻的他如此柔情,这样的法老 王是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法老王让他震撼,爱一人原来可以这样,不顾身份,不顾世俗。
跟夕颜眼光相交的那一瞬间,他不自在的把头别过去,他不喜欢她这种凄凉的眼神。
叶涵神情自若,仿佛图坦卡蒙本就该这样对她,说她不懂人情世故吧,她比谁懂的都多,说她懂人情世故吧,又好像什么都不懂,像这种情况,自己喜欢男子帮自己整理发丝,衣裳,最起码要表现出小女人应有的反应吧,譬如脸红啊,不知所措啊!她没有,她 只是淡淡的笑着,脸上洋溢的竟是欢快,满足。这样一个人,只能说她知世故而不世故吧!
图坦卡蒙起身,“你后面藏了什么?”
叶涵自知瞒不过去,把那条可怜的小鱼送到他眼前,低下头轻声道:“我知道它是不圣洁之物,我不想吃它了,我这就把它放走。”
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禁想笑,“罢了,嘴上说它是不圣洁之物,心里肯定觉得她比任何东西都圣洁,嘴上说不想吃,心里想吃的紧。”
看叶涵无动于衷,夕颜上去轻摇了她下,笑道:“还不快谢恩。”叶涵一副还在梦中的样子,等她反应过来时,另外三人朗声而笑。她撇撇嘴,不以为然,捧着手里的鱼亲了一口,喃喃道:“今日晚餐就是你了。”
霍朗赫布生了火堆,叶涵数着天上的星星,等她说到一百的时候,霍朗赫布把那条烤熟的鱼递到她面前,她咬了一口,腥腥的淡淡的,要是平时肯定会觉得很难吃,但是今日觉得并不难以下咽。她一口接一口吃,像是吃很是美味的东西,夕颜惊愕,“有那么好吃吗?”
“一般吧!”看她一脸惊愕,“我吃的是鱼又不是鱼?”
夕颜不解,叶涵解释道:“吃的是心情,心情好再难吃的东西也是好吃的,姐姐要不要来点?”说完把鱼送到夕颜面前,夕颜一个劲的摇头,虽然并没有看不起的意思,但从小到大有些道理在她脑海里已经根深蒂固,这个她是万万不能,不敢吃的。
等她吃完了,肚子也饱了,就蹭到图坦卡蒙跟前和他做在一起。这样的叶涵是真实的,她不再刻意把自己的天真的一面隐去来保护艾丽莎,现在的艾丽莎没有她的保护一样会过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