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瑶回到花屋时抱了很多医书，那是她让钰祉帮忙找的。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认真翻阅，小瑶并不是一个安静的人，丑婆婆对她此举有些不解，问:“怎么突然想学医了？”

“我朋友的母亲病了，我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药？”小瑶一边说，一边不停的翻书。

丑婆婆提醒道:“你可以找钰芷帮忙，魔界最好的大夫都在魔宫。”

“不是魔界的朋友，他是一个凡人。”话说完，小瑶才突然发觉说错话了，她偷偷的看向丑婆婆，丑婆婆站在背阴处，脸深深的埋在兜帽中，小瑶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可她能感觉到她投射过来的眼神，如芒在背。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跟凡人有太多的接触。”丑婆婆说的很平静，可越是平静，小瑶越是不安。

“我一直都记得，我也很少和他们接触。偶尔和钰祉溜出去，也就是玩一玩，吃点东西就回来了。”小瑶的眼神有些闪躲，她左顾右盼，言辞闪烁：“这次是，我们是碰巧认识的，他帮助过我，所以我想回报他，否则，我总是欠他一个人情，心里会不安的。”

“我们的药，凡人不能随便用。”丑婆婆语气有些柔软。

小瑶说:“我知道。可是他们自己的药，对她的咳疾根本没有效果，所以，我才想帮忙的。”

丑婆婆问:“咳疾不是很严重的病，她的病还需要你来查阅医书！”

小瑶合上医术，说:“如果只是普通的咳疾，我自然不会过问。可是，她身上有一件不属于凡人的东西，我就有些好奇她的病了。”

“什么东西？”

小瑶回想了一下，说:“是一条项链，我没看清楚是什么样的，但是那条项链能发出常人看不到的光，而且，那条项链发光时，我闻到一股很浓郁的香味，而那些凡人却又闻不到。所以，我觉得她不是普通的生病，但是我又找不到病因，所以才想看看魔界的医术，万一有帮助呢。”

丑婆婆的心一紧，问：“她姓什么？”

“姓薛。”

“她是不是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小瑶疑惑地看着丑婆婆，说:“她没有女儿，只有一个儿子。”

丑婆婆“哦”了一声，不在讲话，小瑶看着丑婆婆魂不守舍的样子，合上医书，走到丑婆婆身边，问：“婆婆，你怎么了？”

丑婆婆拨弄着花架上的一株吊兰，说：“我没事。”

小瑶能感觉到丑婆婆的心事重重，但是她不说，她也就不再问。

“小瑶。”

“嗯？”

“她的儿子今年多大？”

“大约，二十岁左右吧。”

“他叫什么名字？”

“她儿子吗？她儿子叫薛宇凡。”

丑婆婆的手一抖，吊兰刚长出的新芽被丑婆婆掐断，认是谁也能感觉到丑婆婆的异常，小瑶有些不安的问：“婆婆，你没事吧。”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丑婆婆有些局促。

小瑶走到丑婆婆身边，问：“婆婆，你们认识？”

丑婆婆看着小瑶，小瑶看着她的眼睛，像冬天的湖水，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丑婆婆说：“我不认识他们，只是想起来一位故人，他也是二十多岁，也叫薛宇凡，只不过，他在几百年前就已经不在了。”

小瑶“哦”了一声，慢慢走回书桌前。

“书看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对症的药？”丑婆婆突然关心的问。

小瑶轻轻的拍着书桌上的医术，说：“我又不懂医术，看这些医书，跟看天书差不多。一种药材对应着那么多种病症，关键是，我还不知道这些药材哪些她能用，哪些又不能用。”

丑婆婆安慰道：“慢慢找，总归能找到的。”

小瑶沮丧的看了看丑婆婆，那双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亮晶晶的，小瑶狡黠的笑笑，试探性的问：“要不然，婆婆帮我去看看她呗？”

“我又不懂医术。”

丑婆婆没拒绝，小瑶仿佛看到了希望，她跳到丑婆婆身边，说：“不是让你给她看病，是让你帮忙找找她的病因，只要找到病因，我们就可以对症下药了。”

丑婆婆不做声。

小瑶继续劝说：“您看，您的朋友二十多岁，叫薛宇凡，她的儿子也是二十多岁，也叫薛宇凡，这就是缘分，说不定，这个薛宇凡就是您的那个朋友几世轮回所投的凡胎呢！”

丑婆婆看着小瑶，小瑶看到她冰封的眼睛中荡起一丝涟漪，小瑶知道她动心了。

小瑶扯着丑婆婆的袖子，半是撒娇半是央求的叫着“婆婆”，也不知是丑婆婆真的想去，还是禁不住小瑶的软磨硬泡，总之，她答应了。小瑶高兴的一把抱着丑婆婆，在她脸上啄了一下，欢喜的小瑶，没有注意到丑婆婆强颜欢笑下的焦灼不安。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小瑶第二天就带着丑婆婆来到了薛府，门丁通报后，薛宇凡亲自来接的。

“还好你在家，我还想着，如果他们不让我进，我是不是要去别院找你呢。”小瑶说。

薛宇凡笑着说:“涂先生带了两个朋友在别院帮忙，所以，我就偷空回来看看我爹娘，也让放心。说来，还应该多谢你，你上次给的药方真的有效，虽然他们还是昏迷状态，不过，他们的气色比以前好多了。”

这是个好消息，小瑶会心的笑了。

薛宇凡看到带着兜帽的丑婆婆，问:“这位是？”

“她是我婆婆，”小瑶看了丑婆婆一眼，说“婆婆精通医术，薛夫人身上一直不好，特意让婆婆来看看的。”小瑶又对丑婆婆介绍道:“婆婆，他就是薛宇凡。”

丑婆婆抬起头，她的脸被兜帽遮着，薛宇凡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他能感受到她审视的目光，薛宇凡还是有礼貌的抱拳，到“有劳婆婆了。”

丑婆婆没讲话，只是微微欠了欠身子。

薛宇凡引她们二人来到花园，太阳正好，不热不燥，薛老爷正陪着薛夫人喝茶，一张茶几放在花丛中，薛夫人坐在花丛中，姹紫嫣红的花朵更衬得薛夫人脸色苍白。

薛夫人见有人来，正要起身，丑婆婆赶紧制止，说：“夫人好生歇着便是。”

薛宇凡相互介绍后又讲了丑婆婆的来意，薛老爷赶紧让人搬了凳子过来，丑婆婆再薛夫人身边坐下，薛夫人欠了欠身子，说：“有劳婆婆费心了。”

小瑶今日穿了一件鹅黄色的长裙，上身是一件贴身短褂，褂角上缀着珍珠流苏，袖口用一根长长的粉色丝带系了一个蝴蝶结，她未上妆，皮肤白皙，眉眼弯弯，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青，尤其那一双含笑的眼睛，像极了天上的星星。薛夫人的心莫名的软了，她向小瑶招了招手。

小瑶走过去，薛夫人拉住她的手，问：“你就是小瑶，宇凡提过你。”

小瑶没想到薛宇凡会向他的家人提起她，她看了薛宇凡一眼，四目相对，薛宇凡竟然脸红了。

“你今年多大了？”

如果告诉她，她今年快两百岁了，估计她会当场晕过去吧。

丑婆婆说：“她今年十七岁。”十七岁，这应该是按照凡人的年龄算的。小瑶记住了，她凡人的年龄十七岁。

“如果她还活着，差不多也有你那么高了。”薛夫人眼角溢出了眼泪。

小瑶有些不知所措，薛老爷安慰道：“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

看着小瑶惶恐不安的样子，薛宇凡悄悄拉了拉她，两人退到一边，薛宇凡安慰道：“你不用自责，跟你没关系的。我娘只是想起来我的姐姐。”

“你还有个姐姐？”小瑶问。

薛宇凡点了点头，说：“她在三岁的时候就过世了，这一直是我娘的一个心病。”

小瑶看着薛夫人，有些心疼，她那么好的一个人，命运为什么要夺走她的女儿？

薛夫人用帕子擦去眼泪，有些不好意思，“让婆婆见笑了。”

丑婆婆道：“妇人多虑了。”

丑婆婆为薛夫人搭脉，她挽起薛夫人衣袖的时候，故意挽的有点高，她看的很清楚，她小臂下的那颗黑痣是如此显眼，丑婆婆的手搭在薛夫人的手腕上，心思却回到了两百年前。

两百年前，电闪雷鸣的夜里，丑婆婆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小瑶，顶着倾盆大雨，躲避着身后追兵，或许是太冷了也或者是饿了，襁褓中的小瑶啼哭不已，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慌不择路的丑婆婆一个踉跄，滑下斜坡，她来不及查看自己的伤势，抱起一旁啼哭不已的小瑶，襁褓被荆棘刮破，她还没满月，柔嫩的身体也被划了数道伤口，雨水浇上去，丝丝殷红流过她白嫩的身体，丑婆婆慌忙将小瑶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雨。

就在丑婆婆害怕时，小瑶却突然停止了哭声，丑婆婆害怕极了，她怕她辜负了她的嘱托。当她鼓起勇气看向小瑶时，她睁着大眼睛，吮吸着自己的下嘴唇，还好，她还活着，丑婆婆正要抱着她走时，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她抱着小瑶躲在那片荆棘中，大气都不敢喘。

身穿黑甲的追兵在她们面前停下。

“奇怪，怎么追踪不到了？”

“雨太大，他们的气息或许被大雨冲掉了。”

“四处搜搜。”

丑婆婆将小瑶护在怀里，追兵的银枪在她眼前晃动，丑婆婆的身体不自主的颤抖着。

“着是一片荆棘，她带着小孩，肯定不会在里面。”

“继续向前追。”

当追兵远去，丑婆婆才抱着小瑶钻出那片荆棘丛，也不知走了多久，再也支撑不追的丑婆婆晕倒在大雨中。

她是在一个凡人的家中醒来的，醒来时，身上的伤口都别包扎好了，一个妇人正在给小瑶喂奶，她旁边的摇篮里也躺着一个婴儿。

丑婆婆看着小瑶吮吸着妇人的乳汁，她也看到一丝丝黑色的青烟通过小瑶的嘴巴传到妇人的身体中，但她并没有阻止。丑婆婆在妇人家里带了两天，妇人教她如何照顾小孩，如何给小孩选择食物，只是两天，丑婆婆看着妇人的脸由红润变青。

丑婆婆慌忙带着小瑶离开，当她终于安顿下来时，她回去找那个妇人，然而她只看到一个破败的空屋，原来，那家人在她离开一年后都死了，每人知道原因，但是丑婆婆知道。

丑婆婆找到了那个妇人的转世，但是，让丑婆婆意想不到的是，不论那妇人投生成男人或女人，都会带着小瑶传给她的那缕黑烟，他们的子嗣也会在一周岁左右夭折。

自此，妇人的每次转世，丑婆婆都会竭尽全力找到轮回的她，她将她传给小瑶的护身符一分为二，一半留给小瑶，一半留给转世轮回的妇人。

二十年前，她找到了妇人转世的薛夫人，并将那一半的护身符悄悄的给了她，然而，她依然没保住她的第一个孩子。

丑婆婆是被一丝冰凉从回忆中唤醒的，她竟然流泪了，还好，她被兜帽遮住了脸，才没让他们看到她的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