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风飘絮
作者:弓长莫急 | 分类:历史 | 字数:39.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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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命中注定 第二十四节 刽子手
大量破衫军不远万里,悄悄集结在了白塔城脚下。
白塔城并不是因为城内有什么白塔!
就是每年总有那么几个天气极好的时候,站在城市最高的房檐上——就能看见天边有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山,在蓝天的衬托下犹如一座白玉雕琢的宝塔,于是这座城市就得到了白塔的名字。
这是通州境内最大的城池,也是陈铿准备占据的最大城池。
破衫军还在陆陆续续的赶往这里,其中也包括了范冬梅和小雅。
陈铿没有将所有破衫军都调到这里,他还需要其他人在通州或者邻近通州的大小城镇发起攻击。
不过陈铿丝毫不担心自己兵力不足,因为这里的太守并不相信破衫军会全力攻打白塔城。
这座城市除了大以外,既没有满仓的粮食,也没有琳琅的财宝。
只是太守不知道对方看中的正是这里的大!
陈铿反思了过去的行动,因为军队过于分散,尽管拿下了许多偏远城镇,可是却没有得到一座重要城池。
这——对破衫军来说,对一个有着规模的组织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于是他必须拿下白塔城,拿下这座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城池。
宽阔的街道带来了便利的交通,可以作为指挥中心更好的链接上各个据点。
目前追随他的人越来越多,光靠那些山寨、村落已经无法养活庞大的破衫军。
许多优秀的士兵,都在那些价值低下的村镇被当地官兵白白消耗。
陈铿知道等自己拿下白塔城后,还要拿下通州所有的城池。将优秀的士兵集中起来,夺取整个通州,乃至夺取天下。
白塔城太守平时喜好饮酒狩猎,可惜现在狼烟四起,外出狩猎是不可能了。
好在太守在城内有一个广阔的人造森林,目前来说这里是属于他私人的财产,那些胆敢偷偷进入园林猎取野兽的人都会遭到严酷的刑罚。
自从太守关闭了城门后,这里就成为了他唯一能娱乐的地方。
他每天都抽调不少守军随他进入森林狩猎,然后在林中用烈酒和猎取的野兽款待身边少数亲信。
几案上的加急文件已经挂满了蛛网,而太守每次醉醺醺的归府后看也不看一眼,就摊倒在爱妾的枕边。甚至有时会狂欢过度,直接在林中酣睡至次日天明。
城内的刑罚律法统统落在了刀笔小吏手中,而生杀大权则交给了来不及擦刀的刽子手。
白塔城内不论官民,都对这个太守失望至极。
绝大部分守军都暗中投靠了陈铿,双方暗中商量好,在下一次太守狩猎喝醉之后,就将他捆绑起来和白塔城一起交给陈铿,唯一的条件是~陈铿进城后不伤害守军与他们的亲友家人。
对于这份大礼,陈铿求之不得,他诚心诚意地向守军保证不会伤害太守以外的任何一个人。
巡夜人敲打着铜锣宣告三更天的到来,陈铿在黑暗中摸索着来到了约定的城门。这里果然门户洞开,城头也是静悄悄的一片。
“等等,当心有诈!”范冬梅拦住了陈铿,她不相信胜利会如此轻而易举。
然而陈铿却信心十足“范嫂放心!不会有事的。”
范冬梅依旧保持着警惕“这些官兵都不是好人,他们个个心存歹心,一定会趁机埋伏我们。就算他们今天真的投降,说不准哪天也会反叛,我们应该冲进去将他们全部杀掉以绝后患。”
“范嫂有所顾虑的话,就留在城外做个后援吧!”陈铿看上去依旧充满自信。
其实他知道如果不去相信第一批投靠自己的官兵,将来每一个城市他都只能硬攻了,因为其他的官军必然会为了保命而和破衫军死战到底。
“我还是一起进去吧,但愿你是对的。”范冬梅叹气妥协了,她只能寄希望于这些守军说话算数。
陈铿当然知道这里的守军心高气傲,打心眼里看不起他们这些农民出生的起义军。
不过陈铿也知道他们不敢耍诈,因为有这样的太守,城破是迟早的事。
与其到时候毫无条件的任人宰割,不如现在就向破衫军靠拢,还能保留允诺过的体面官衔和私人财产。
等到破衫军进城后,一共有五千守军向他们正式投降。
对陈铿来说这是一笔宝贵的财富,这五千人可是正儿八经的军队,比他那些扛着锄头的军队有着更高的战斗素养。
只需要认真挑选这些降兵,用他们训练自己的部队,下面的破衫军战斗力可以大幅度增长。
可是他还没来得深入考虑,一个坏消息就传来了——白塔城太守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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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白塔城太守长年不务正业,不过也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愚蠢。
他早就知道城内的守军与他离心离德,所以用重金收买了一些亲信就是为了防止哗变的这天。
一向吝啬的太守并不心疼这些钱,他自己的细软银两早就让家仆暗中送回了遥远的老家,这里所用财物都是从城内每一个人手中抠来的。
长久以来,太守都不担心这些守军会反叛。
虽然城内的官兵对他恨之入骨,可是在太守的运作下,这些官兵之间也矛盾丛生。而且谁都知道破衫军只救助穷苦百姓,富人官家落在他们手中就是死路一条。
于是太守才敢每日如此放纵,毕竟这些士兵总要为了自己和家人的性命而战斗吧。
尽管太守不相信守军会投靠陈铿的传言,但是他还是为自己留了一手,就在他日夜娱乐的猎场内,悄悄挖了一条通往外界的地道。
这个地道只有他和他绝对信任的人知道,那些以挖掘河道为名从监牢里调来的犯人,事成之后统统坑杀在了无人知晓的猎场深处。
因为城内很多人都被诬陷投靠破衫军而丢了性命,所以这些消失的囚犯也就无人在意。大家只是认为监牢里又少了几个倒霉鬼而已,而那些狱卒正好可以关进去更多的人。
猎场内树木盘根错节,许多地方道路已经狭窄到只能徒步而过。
范冬梅不光要指挥一支经验不足的民兵,还要带着小雅这个坚持要跟来的拖油瓶。
虽然陈铿被种种事物留在城内无法前来,不过他还是给了范冬梅一张王牌,太守身边一个变节的亲信带领他们找到了入口——藏匿在猎场深处,被巧妙地设置在了一颗树根之中。
打头的民兵刚进入洞穴不久,就无奈的折返回到了地面。
“死路?”
范冬梅首先想到的就是被骗了,这个该死的亲信一定是提供了一条假线索,好让太守有更充分的逃跑时间。
“不是,下面有好几个路口,似乎是一个地下迷宫!”民兵向她述说缘由。
“该死的,敢骗我们!”一个愤怒的民兵揪住亲信的衣领。
“各位大...爷...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地下...是一个迷...宫啊...”
亲信双腿一软,还没来得及跪在地上,就已经吓得脸色煞白。
他的舌头在嘴里被打了结,后面的话已经让人完全听不清了。
亲信内心无比憎恨这个太守,平日里太守与他推心置腹,然而关键信息一点都不曾告诉过他。在危机时刻还一声不吭地抛弃了他,让他落入这些“暴徒”手中听天由命。
“你不用害怕!”范冬梅看他是真的不清楚情况,于是安慰着他“你只要带我们穿过这个迷宫,自然不会有人难为你。”
“女英雄!”亲信跪在范冬梅跟前,死死抓住她的裤脚,犹如一松手就会被一群暴徒拖下去碎尸万段一样“小人也不知道怎么走啊!知道地下的人都被太守灭口了!”
“到现在还嘴硬,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一个民兵揪着他的衣带想要将亲信拖走,亲信死死抱住范冬梅的脚,鬼哭狼嚎的乱叫着。他不想就这么被杀掉,这些暴徒的首脑暗地许诺过,只要投靠破衫军,不论身份都可以免于一死。
“老刘,放了他吧,看起来他真的不知道。”范冬梅劝解着老刘。
“不可能,姐姐~他们这些人,嘴里没有一句实话!”等待了半天的范雅忍不住说出了口。
“说得对!”
“就是,这些人可狡猾了!”
听完范雅这句话,在场的民兵都随身附和着说。
范冬梅知道这个人若是有心欺骗他们,也不会带他们绕过弯曲的羊肠小道来到这里,而且这样拖下去对抓住太守没有半点帮助。
这里不只是破衫军的人!城内那些刚刚依附他们的几个官员,看着人群中磕头求饶的亲信,也满面忧郁的正在各自盘算着。
范冬梅将范雅拉倒身边小声的说“他不是你要找的仇人。”
范雅本来想反驳她,但最后只是生着闷气的样子走到了范冬梅两步之外。
最终所有人都听从了范冬梅,饶了亲信一条性命,而这个亲信也非常识趣地主动请求前往迷宫探路。
不知这个带路的亲信是因为害怕还是别的原因,在一次又一次的岔路中,看出规律的他悄悄甩掉了身后的破衫军跑了。
吃了一鼻子灰的范冬梅和其他人回到了城中,却听说逃跑的太守已经抓住了。
原来方圆数里的百姓都对他又怕又恨,他身份刚暴露就被抓住交给了破衫军。当范冬梅赶到城门口,刚好看见被绑得像个肉粽一样的太守。
“让你跑!”
一个愤怒的破衫军士兵一脚踹倒了狼狈的太守,其他破衫军的士兵也一拥而上把怒气发泄在他的身上。
然而太守嘴巴被一团又脏又臭的破布塞住了,无法祈求落在身上的那些拳脚停止下来,只好用鼻子哼哼唧唧的缓解疼痛。
混乱中一个士兵抽出了腰刀想要杀掉太守,另一个士兵却上前阻止。两人一言不合争斗了起来,腰刀也因为打斗掉落在地。范冬梅和其他人一样都被打斗的两人吸引了注意力,没人注意到地面的腰刀已经消失不见。
太守惊恐的看见一个女孩对着自己举起了腰刀,他拼命的喊叫希望引起别人的注意,却被口中的破布堵住了声音。
“啊!!!”
范雅大声呼喊起来,到了最后一刻,自己居然有些下不去手。
一想到上官忠和赖福,她心中就对这些官僚无比愤恨,她一直渴望亲手杀掉这些狗官为他们报仇。
然而当机会真的出现时,虽然刀在自己手中,范雅却感觉自己才是那个面对屠刀的人。
她闭上眼睛,好让自己忘掉眼前将死之人的面孔,直到仇恨再次压住了恐惧,高举的刀刃终于落下。
“妹妹,不...!”
当范冬梅看见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她就算是飞也来不及阻止死神的利刃。
只是在范雅一阵慌乱中,腰刀没有砍到太守的脖子,只是深深的嵌入了他的肩头。睁开眼的范雅被眼前飞溅的鲜血吓呆了,再也没有勇气拔下腰刀补上临门一刀。
受伤的太守在剧痛中拼命扭动,就像一只想要逃离蛛网的毛毛虫。
另一把刀精准的落在了太守的脖子上,死人头毫无生气的离开了躯体。
“让他解脱吧!”
范冬梅顺着熟悉的声音回头,陈铿却已经重新收回了军刀笔直的站在那里。
听说太守被抓住后,陈铿也快马加鞭地赶来,正巧目睹了眼前的一切。
他很欣赏这个瘦弱的小女孩,如果每一个破衫军的士兵都有这样的勇气,他又何愁天下不平!
“今天就到此为止,我不想再看见有人死亡了!”
陈铿厚重的嗓门穿透了在场每个人的耳膜。
随后他关爱的拍着范雅的头悄悄的说“孩子,你很勇敢,希望每一个破衫军的士兵都同你一样厉害!”
范冬梅把一切都看入眼中,她很不满意陈铿这么说。
她可是把范雅当做亲妹妹在对待,战争总有结束的一天,怎么可以让一个小女孩变成杀人凶手。
仇恨烟消云散,此时的范雅失去了支撑,一下就跪坐在地上无忧无虑的哭了起来。
所有人都没有权力责怪这个小女孩如此心狠手辣,因为这一切都是这个该死的欲望。
贪婪的欲望让拥有权力的人为了利益草菅人命,而穷苦的人看不到生的希望后,只能用更极端的方式来夺回自己生存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