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林只能歉意地望着贾老二笑笑，手里却是紧张地将弹匣装上步枪，他通过枪声就知道后面的支援部队赶上来了，只要再撑过一段时间，自己和贾老二就不用死了。

但是现在却也是最危险的时候，因为有大量的日军为了躲避后面战壕射来的子弹，都纷纷跳入了第一道战壕，刚才在战壕远处甚至传来了双方肉搏的吼叫声音。

他没看见天空中有一白一绿两颗信号弹在缓缓坠落，并不知道进攻的鬼子后续部队已经开始撤退了。他只是警惕地握紧手中的步枪，等待新的敌人跳进来。

等了一会儿，看到贾老二终于装满了手枪子弹，王小林就示意他紧跟着自己，沿着战壕向右边摸去。两个人还是太过危险，得找到其他还活着的兄弟。

肉搏的吼叫声就这这边发出的，王小林为了不引起敌人的注意，两人都是弓着腰闷声前行。

战壕里充满了刺鼻的硝烟味，还有就是浓烈的血腥味，让人几乎窒息。

现在他们班的其他战士都战死了，他们两人也顾不上检查战壕里各种姿势躺着或趴着不动的兄弟们的躯体是死是活。

但凡是屎黄色的身躯，王小林都不管死活，看见就是一刺刀捅上去。

转过一个转角，王小林就看见不到100长度的战壕直线距离内，尸体几乎堆满了战壕，有自己人，但是更多的是日军。

这里是他们所在排里其他两个班的防御阵地，王小林只是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排长，战斗前还在大声呵斥贾老二，平时王小林还嫌他有些啰嗦的年轻军官。

现在他再也不会啰嗦了，他就趴在战壕的边上，身躯一动不动，但是他侧着的脸却是朝向王小林他们这边。

脸上很干净，干净得不像是刚刚才经历过一场生死战斗，但是他的双眼却是紧紧闭着。

王小林知道他已经死了，他背上的一个血洞和脚下的一大摊血迹证明了这个判断，子弹是从他前胸打进又从背后穿出，已经没有了任何生命的迹象。

顺着排长的遗体看过去，在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中，他看见了很多张曾经是那样熟悉的面孔。

有为了争夺贾老二这个神枪手，差点儿跟他闹翻脸的二班长，还有已经从军达八年之久的老兵痞三班长，还有跟自己是同乡的赵二狗……

王小林看到眼前的场景，喉咙突然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种自己从未体会过的悲伤情绪在心口蔓延。

身后贾老二传来的抽泣声让他马上就回过神来，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战斗还没结束，战壕外面的枪声还未停歇。

“嚎个囊球，赶紧看看还有没有小鬼子，看见一个就干死一个。”王小林大声道。

他心里突然之间就涌出一股戾气，他现在很想杀人，杀小鬼子。

就在这时，尸体堆中有个呻-吟声转来，王小林赶紧将枪口对准那个发声的方向。

“是王班长吗？过来搭把手，老子要被鬼子尸体压死了。”

“是赵大个！”王小林听出来是二班的机枪手赵大个，本来也是他心仪的一个好手，但却是被排长为了搞平衡，被分给了二班。

王小林赶紧上上，七手八脚从尸体堆里使劲拽出一个浑身都是鲜红的血人出来。

“你狗日轻点儿，老子的腿挨了一刀。”

王小林不管不顾一把就搂住赵大个，眼中的泪水止不住就往下掉。这是到目前为止他见到的第一个活着的兄弟，是他看见满地的尸体后一直郁闷悲伤的心里突然生出的希望。

“快，快看看，肯定还有人活着。”

突然，空中传来了撕裂空气的尖啸声。

王小林和刚刚逃出生天的赵大个都是脸色一变，两人刚刚蹲下身体，地上就传来了剧烈的震动。

“轰轰……”

整座山的上半部分瞬间就陷入火焰与硝烟的弥漫中。

……

赵长树狠狠一拳就砸在指挥部的木桌上，狂怒吼道：“老子要撤了许胖子的职，老子要枪毙了这狗日的。”

徐志勤则是一脸沉重地说道：“许胖子在鬼子第一轮炮击中就被炸死了。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他，谁能料到小鬼子居然在自己人还没有完全撤下去的情况，就进行了无差别炮击。唉！可惜了1营那些弟兄。”

原来，赵长树口中的许胖子就是1团1营的营长。

在他率领1营的增援部队将攻入战壕的日军几乎全部消灭后，他还准备追着那些撤退的小鬼子屁股打，却不知日军竟然发动了猛烈的炮击，导致本来伤亡不大的1营2连和3连完全暴露在日军的火炮攻击范围内，在日军长达半小时的炮火覆盖下死伤了上百人。

“这次小鬼子也没讨了好，1营副营长报告，光是遗弃在阵地上的鬼子尸体就有4百多具，还有战壕前的尸体都被他们撤退时带走了，估计也不下100多具，再算上鬼子的伤兵，这次小鬼的伤亡起码600以上。说明旅座您制定的战术是非常有效的。”

“志勤你也别往我脸上贴金，这种战术主要还是雨廷提出来的，这就是为什么我力排众议，一定要他担任总指挥的原因。”

说到这里，赵长树脸上露出沉痛之色道：“本来我们拼上一个连，能够杀死鬼子几百人，这种交换比是大赚特赚。可现在却是变成了小占了一点儿便宜，还搭上了老子一个主力营的营长，小鬼子可真是给了我们一个惨痛的教训啊！”

徐志勤当然知道赵长树不能释怀的原因，其中就有一部分就是在自责，就是因为没有考虑到日军的穷凶极恶，就导致多损失了100多名花费了无数精力和经费训练出来的精锐手下，说是心理不憋屈是不可能的。

但是徐志勤心里其实对这次战斗的结果已经很满意了，除了被日军的火炮给了一个深刻教训外，模范旅展现出来的战斗力完全达到了他心目中精锐部队的标准。

看看现在国内的其他军队，再看看在热河战役中的那些东北军的窝囊表现，说现在的模范旅是国内一等一的强军也毫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