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桃打扮得有如开屏的孔雀，美艳不可方物，领了小八卢记之，到西苑给卢子应庆祝生日。

“腰纤蔑楚媛，体轻非赵姬。”

这句诗形容方小桃正好——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飞燕身体轻，能做掌上舞。方小桃就有赵飞燕一样的纤瘦与舞姿。

这一个多月来，卢子应去她的桃桃居的次数，一只手可以数过来。服侍她的丫鬟仆妇，近来懒了很多：七月没发钱、八月没分钱、九月也没发，主子要看奴婢的脸色过日子了。

卢府的下人，多半是世代在卢家为奴。月钱这东西，不是每个人都有，也不是人人都一样。

从前几年，卢子应很宠爱小桃，服侍的人跟着有很多的赏赐；现在，方姨娘不单是失宠，而是惹怒了卢子应，丫鬟仆妇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桃桃居里十几个人，除了照顾卢小八的人不受影响外，其余都有了怨言，包括曾经耀武扬威，对方小桃忠心耿耿的绿竹、绿叶。

下人的忠心很容易得到，只要对她比别人好，比别人好吃好喝好穿，她就忠心；下人的忠心也很容易失去，一旦从前的种种好处不复存在，抱歉，她就可以另投明主。

绿竹、绿叶，从前与杨夫人跟前的秋月、秋水是死对头，现在她们每次见到秋月等人，姐姐前姐姐后，好不亲热。

“秋月姐姐，你帮帮忙，在夫人跟前替妹妹美言几句。妹妹从前不懂事，不知道嫡庶有别……”

卢小八的奶妈方嫂与方小桃同村，劝她赶紧想办法哄三爷开心，否则以后的日子更难过。

所以她今天盛装来到西苑，希望借此把卢子应哄到床上去；在床上，她很有把握可以掌握住卢子应。

“嫂子，不用你教我如何控制男人。”她有点得意：“我只要使出五分力，他就欲仙欲死，然后低声下气向我赔不是；我有把握，可以轻而易举地让他死心塌地。你可以走着瞧。”

“好妹子，你千万不要忽略了，三爷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当初他给谦哥儿做媒，你家里拒绝了，让他在族人面前很没面子。你想想，你哥哥后来被人打，不巧合吗？你如果再小看他，以为他迷恋你床上那套，你就大错特错了！你那套功夫，随便一个妓女就做得到！”

方嫂婉言相劝，对她的自信不以为然。

“好啦好啦！”她接过卢小八，牵着儿子的小手：“我们到西苑，要抢先一步找到三爷，大夫人、三夫人可能不让我靠近他。”

方嫂不再多说，眼中有无可奈何的神情，忧心忡忡的神情写在脸上，脚下显得有点迟疑沉重。

她很清楚方大吉方大利的所作所为，有钱后在村里充大爷，以为自家是当地豪绅，当头当面不给卢子应的面子；她很清楚卢家的势力，如果卢子应存心报复，一只手指就可以捏死方家众人。

她的位置很尴尬。她和方小桃同村，是小桃请了她做卢记之的乳母，可付给她钱的却是卢家。

几人到了西苑，只有秋灵、秋风在，卢子应、杨夫人、卢小六、卢小九都不在。

方嫂陪笑着问秋灵：“三爷生日怎么不在家？”

秋灵没好气地说：“府里新来了十二名乐伎，今年三爷的生日在怡香阁宴客。”

方小桃脸色瞬间煞白，府里新来乐伎，她不知道；卢子应生日宴在哪举行，她还是不知道。

她发现方嫂比她看得真，看得清；她一直以为，只要她加点力度，卢子应逃不出她的桃花帐。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力不从心。

就算上次她拿了卢小八的玩具（足金锞子）换钱，给她父母送去，被子应抱怨和责骂，她也没放在心上。

带着卢小八往桃桃居走，路上小八被孙夫人派人接走了。

方小桃害怕了，她可能不止失去丈夫，可能连儿子也要失去。

“我绝不能让它发生。”她暗自发誓。

卢子应的生日办得丰富多彩，虽然只是二十七岁，小生日而已，还是有很多人捧场。

大人们在怡香阁听歌看戏，小孩子们则在后花园看杂耍。

卢言之哀求了母亲好久，才把几个玩杂耍的请进府来。

一个汉子提了两张条凳，把它放在场中；另一个汉子将凳子竖立，再把另一张条凳竖立在之前的条凳之上，像是架云梯。

两张条凳接龙般竖立，居然也不跌落；汉子轻轻一跃，用足尖在上面那张条凳上立住，做了个“金鸡独立”的架势。

众人一声喝彩。

接着那汉子又往上一跃，在半空中收腹缩腰，头朝上脚朝下，落下来时两手一分，握住两只凳脚，竖蜻蜓。

众人又是一阵喝彩。

“我要看猴子！”

突然传来一声稚嫩的叫声，原来是卢小六，不喜欢这种高难度的杂耍。

“我也要猴子。”

卢小七也叫。

杂耍班有点尴尬，汉子放下条凳，吹了声口哨，两只猴子一左一右，跳到了他肩上。

“大哥，看猴子！”

卢诚之恨得咬牙切齿，刚才那杂耍还没结束呢。

两只猴子给众人敬礼，分跳到条凳上，蹦来蹦去。

“猴子猴子！”卢小六和卢小七拍手叫好，向猴子打招呼。

年纪大一点的仆人纷纷散了，两只猴子蹦来蹦去，没什么看头；偏偏卢小六和卢小七喜欢，手舞足蹈，学着猴子的样子呲牙咧嘴笑嘻嘻，学猴子耸肩膀丢东西。

卢言之气道：“看什么猴子，看他们两个就行了。”

“三哥三哥，猴子会走路。”

两人傻乎乎地学猴子走路，还要拖他们三哥一起玩。

“像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有两个傻弟弟。一定是有人把我兄弟抱走了，换了两个傻瓜在我们家里。二哥，你说对不对？”

在卢言之的眼中，兄弟当中，他第一聪明，大哥第二，三哥第三；卢小六卢小七排最后：“比李天黑还傻。”

可如果有人说把小六小七换成另外的孩子，和他住一起，他又不肯了。

“那怎么行！他又不是我弟弟。”

嗯，一边说傻弟弟是被人换来的，一边又不愿他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