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阳宫观风殿，精美奢华的翠锦阁里，武皇陛下尊贵优雅的靠坐在金丝镶嵌的紫檀座椅上，抬手撑着额头，静静的看着面前屏风上悬挂的一幅画像出神。

画像中一位俊逸儒雅、器宇不凡的男子挺身端立，腰间悬挂一把古朴大气的佩剑，规整的衣袍上飞龙出云图案栩栩如生，画像中人眉眼温和，英姿飒飒。

上官婉儿步履轻盈的走进翠锦阁，浅浅俯身行礼道：

“陛下，李大将军来了，在外求见陛下。”

“叫他过来。”

武皇陛下抬头收回思绪，冷冷的交代一句，上官婉儿颔首回应，俯身行礼告退，稍待片刻，李敬芳身着羽林卫军服端方恭敬的走进阁中，抬手俯身向武皇陛下叩拜道：

“臣李敬芳，叩见陛下。”

李敬芳低头俯身，庄重叩拜，武皇陛下坐直身子目光扫视李敬芳，神色淡然的上下打量一番，悠悠的开口道：

“起来吧。”

李敬芳谢礼起身，端正身形静静站里，眸光清冷幽邃，苍白的脸色越发憔悴，身上威武的军服周正干练，单薄的身影英姿飒飒，俊朗的眉宇间透着几分内敛，沉稳。

武皇陛下优雅的起身，走过去李敬芳身边，沉默着环绕一周细细审视，缓缓在李敬芳面前停下脚步，轻声叹息道：

“李邵骏接替你在朕身边大半年了，现在看来，朕还是习惯看你站在这里，心里踏实。”

李敬芳端正身形恭谨的站立，低眉敛目默不回应，武皇陛下悠悠转身走去画像前，神色落寞的看着画像中人，背对李敬芳轻声询问道：

“李敬芳，你认知他是谁吗？”

李敬芳浅浅抬头目光停在画像上，画中人腰间的佩剑似曾相识，心中悸动一闪而过，神色恢复如常，恭敬的行礼回应道：

“回陛下，臣不认识。”

武皇陛下转身，悠悠几步走到一旁，琢磨不定的看着李敬芳，屏风上的画像在李敬芳身旁静静伫立，光影变化之间，恍若画中人走到面前一般。

“李敬芳，你觉得你和他像吗？”

“回陛下，臣一介武夫，相貌粗陋，与画中人天壤之别，无法同日而语。”

李敬芳小心翼翼的回应，武皇陛下脸色神色阴晴不定，轻声叹息道：

“容颜、样貌是不太像，不过，你眼神中的光亮，比画像中的他更传神几分。”

武皇陛下淡淡的看着李敬芳，顿了顿，神色伤感的说道：

“朕告诉你，这画中人是先帝李治，朕曾经在感业寺时画下的这幅画，很多年了…先帝四岁封晋王，十七岁立太子，二十三岁登基称帝，少年与朕相识深情相许，成年与朕夫妻情深共谋天下…”

李敬芳心头悄然一震，暗自调整气息，鬓边渗出细微的冷汗，胸前伤口隐隐作痛，憔悴的脸色更加苍白。

武皇陛下失落的叹息，眸光冷厉的瞥过李敬芳苍白的脸色，默默走过去画像面前，抬手轻抚画中人俊朗温和的眉目，转身悠悠的看着李敬芳，冷冷的叹道：

“李敬芳，朕希望你是李砚，又希望你不是，朕很害怕你是李砚，你知道吗？”

“回陛下，臣李敬芳…”

“住口！”

李敬芳谨慎恭敬的回应，话还没有说出口，武皇陛下忽然厉声呵斥打断，双眸紧紧的盯着李敬芳，嗓音低沉一字一句的问道：

“朕再问你一次，你当真不是李砚？！”

李敬芳轻呼一口气，郑重其事的俯首叩拜道：

“回陛下，臣李敬芳，不是李砚。”

“你真的不知道‘风云阙’的下落？”

“回陛下，臣不知。”

武皇陛下神色冷厉的看着李敬芳，双眸发出摄人的光芒，九五之尊的威仪萦绕周身，李敬芳低头敛目，胸中伤口痛的无法呼吸，紧紧握拳攥住掌心冷汗，镇定站立沉默不语。

良久之后，武皇陛下舒展神色，渐渐放松下来，若无其事的走回座椅优雅落座，困乏的靠在座椅上，抬手撑起额头，闭目休息会儿，抬眼打量李敬芳，淡淡的说道：

“以前你常在朕身边当值，就这么站着，朕看着心里舒坦，今日，你再陪朕一会儿。”

“是，陛下。”

李敬芳嗓音清冷的回应，继续恭敬的站着，翠锦阁中清幽沉静，偶尔几句鸟叫蝉鸣，轻风微微拂过，增添一丝凉爽。

“李敬芳，林清远跟朕请辞，要把你一起带走，你们去哪里？”

“回陛下，去晋阳。”

武皇陛下困乏的撑着额头沉思，幽邃的眼眸泛起狡黠的光亮，林清远那个老狐狸，还真想回家养老？

“李敬芳，你在朕身边当值有些日子了，以后上阳宫轮职的羽林卫中，看不到你的身影了，朕还挺舍不得。”

“回陛下，无论臣身在何处，定为大周尽心效力。”

李敬芳小心翼翼的回应，神色清冷平静，沉稳坦然，武皇陛下悠悠坐起身子，举重若轻的问道：

“李敬芳，林清远那个人，你觉得他怎样？”

“回陛下，林大人忠君为民，正直清廉，堪为大理寺卿。”

武皇陛下沉默片刻，唇角勾起一丝不屑的笑意。忽然微皱眉头，饶有兴致的看着李敬芳，淡淡的问道：

“他待你如何？”

李敬芳一时沉默，无从回答，细细分析，陛下希望听到怎样的结果，犹豫迟疑片刻，轻声道：

“回陛下，林大人待臣很好，如师如父，常教导臣不要行差踏错。”

“嗯。”

武皇陛下惬意的点头，朕就是要你们互相信任又互相猜疑，这才朕才能安心些许。

上官婉儿从门外轻盈走进来，双手捧着精美的托盘乘着白银茶盏，悄然打量李敬芳一眼，心领神会，走过去将茶盏递给李敬芳，小声提醒道：

“李大将军，交给你了。”

“嗯。”

李敬芳颔首回礼，掩去眸中的无奈，双手捧着茶盏走到武皇陛下面前，儒雅恭敬的双手奉上，嗓音沉稳谦卑的道：

“陛下，请用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