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芝浦就是人精， 朱慈晨只是叫他来书房，他就已经知道缘由了。

“少爷，你准备去县城，并且准备大张旗鼓，让全县人民都知道你去县城了，如此一来，时刻关注你信息的王豹不可能不知道，他想找你报仇，只有攻打县城一途了。

一千五百青壮土匪攻打县城，仅凭吃空饷和处处捞钱，没有军事才能的魏尚是守不住的，届时少爷只要拿捏的恰到好处，知县许嘉年不得不向你低头，这就为日后掌控桂阳迈出了第一步。”

“我的母亲、伯父、妹妹等家人在县城，我不想他们受到任何惊吓，所以我去县城的时间不会很长，更不会让王豹对县城发起攻击的，但又不想轻易放弃到手的机会，若是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我宁愿选择放弃这次机会。”

在朱慈晨心中，天下任何事情都没有家人重要，只要有关家人的人身安全，任何利益他都可以毫不犹豫地放弃。

褚芝浦先给朱慈晨斟满茶，然后也给自己的茶杯斟满茶，放下茶壶道：“少爷不愿意让家人涉险，那咱们只能冒点风险了。”

“你是说让杜飞强率领他的手下冒充王豹的队伍。”

“少爷说的极是，只要杜飞强黑夜佯装攻城，黑灯瞎火的谁能分辨出是谁。”

“对于爱财如命的人来说，没有打疼他是不会轻易拿钱财出来消灾的，而杜飞强那帮手下是否有这个能耐咱们不得而知。”

“咱们不是有特种兵吗，助杜飞强攻上城头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攻上城头，一切就在少爷的掌控之中。”

朱慈晨对朱家庄派特种兵助杜飞强攻打县城没有丝毫抵触情绪。人之所以称之为人，就是因为人与动物有区别，人有人格和底线，然而权力和金钱混合成的硫酸一点一滴销蚀了许嘉年、魏尚之流做人的底线，泯灭了人性。剥去许嘉年、魏尚之流的虚伪且带有欺骗性的外表，就能看到他们的良心完全被恶字吞噬。

对于丧失良知的人用什么法子都不为过。

“芝浦，你真的不去县城？”

“属下答应留守后山山谷就要恪尽职守。”

“不要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贪生怕死并不丢人，这书房就咱们两个人，不用藏着掖着。”

“人总是要死的，不管是被杀死，还是生老病死。属下之所以怕死，不是因为拍死而怕死，而是觉得未实现心中的抱负就死去，实在是人生最大的憾事。”

算了，老狐狸若是实话是说就不是老狐狸了。

王豹率领一千五百土匪找朱慈晨报仇的消息闹得满城风雨，自然也被朱慈晨的母亲李玉筝知道了，在她心里面，儿子最重要，其他的人，其他的事，包括她自己，无足轻重。

一千五百土匪寻上门来报仇，不是一个人、或几个人上门寻报仇，李玉筝觉得儿子逃跑，或者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不丢人，所以李玉筝让来福带一句话给朱慈晨，“躲进县城，否则家法伺候。”

在朱慈晨的记忆中，“家法伺候”这几个字还是第一次听母亲说，这说明母亲是用最严厉语气的跟自己说话，也说明母亲非常担心自己。

杜飞强已经回山寨了，特种也已经出发了，朱家庄也有条不紊地准备着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战斗。

该安排的事情安排好了，朱慈晨带着纪戌、来福，还有虎子等人回县城了。

母亲的唠叨在朱慈晨看来是世界上最温馨的话语，哪怕回家半个时辰了，母亲还在唠叨，朱慈晨竟然有种百听不厌的感觉。

“乖儿子，回到县城就对了，毕竟县城的城墙比朱家庄的院墙高多了，也牢固多了，还有官兵守护，土匪只能无功而返。

乖儿子，娘担心王豹那厮攻不下县城就派人来刺杀你，所以从现在开始不许出家门半步。

乖儿子，娘已经吩咐纪戌、虎子等人二十四小时跟着你，哪怕是上茅房也要跟着。

乖儿子，你急急忙忙赶回县城，这会儿肯定饿了，娘这就给你做好吃的去。”

李玉筝走了以后，一直坐在旁边没有出声的朱里仁对朱慈晨道：“晨儿，以你的性子，来县城恐怕不是为了避难，一定另有目的吧！”

“伯父目光如炬！侄儿这次来县城是带着使命来的。”在自己伯父面前，朱慈晨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

“你小子桀骜不驯，谁能指挥得动你。”

“当今圣上！”

“来！扶老夫去书房，你小子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说到朱由检，就连一向稳如泰山的朱里仁眼神也闪过一丝惊讶。

反正早晚瞒不住伯父的，索性竹筒倒豆子，把事情的详情全部告诉伯父。

朱慈晨扶着朱里仁进了书房，就从认识朱由检开始，一直说到自己来桂阳，事无巨细，将前因后果说的清清楚楚。

“你来桂阳是圣上的旨意？”朱里仁为了平息心中的情绪，进了书房就挥毫拨墨，笔下的字一个比一个挺拔。朱慈晨在一旁磨墨，配合得很好。

“如今大明局势一天比一天糜烂，皇上口中不说，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早就有不将鸡蛋放进一个篮子里的打算，只是朝廷财政困难，无法支撑一场变革，且朝中又没有标新立异的人选而已。而小子就是个愣头青，在皇上面前自催自擂，说无须朝廷花一分钱，以星星之火带动燎原之势，

小子所说有几分道理，且失败了对朝廷没有任何损失，成功了对朝廷大有裨益，于是皇上就看中了小子，设计了套圈，小子钻进皇上设的圈套里而不自知，以为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其实就是为皇上卖命的开始。

几天前皇上来信说很想念小子，希望小子能够早日回京。从字面上来看，皇上很关心小子，其实就是催促小子动作快一点。若是小子还是原来的哪个愣头青，信以为真，没有一点成绩就巴巴地赶回京城的话，保证皇上立刻会跟小子翻脸，至少重责三十大板，然后立刻将小子赶出京城。”

朱里仁能够听得出来，朱慈晨在谈到朱由检时，言词中对朱由检身为皇帝的身份并不十分在意，在意的是与朱由检这份情谊。

姜还是老的辣，朱慈晨还没说自己为什么要来县城，朱里仁就明白朱慈晨来县城的用意。

“你小子以为桂阳的官员都是泥捏的，利用王豹、过山蛇两人率领的一千五百土匪威胁许嘉年、魏尚等官员，他们就会举手投降嘛！依老夫看，兵临城下，许嘉年、魏尚等官员会委屈自己片刻，但绝不会乖乖地看你的脸色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