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红妆他人妇
作者:锦铂 | 分类:历史 | 字数:7.9万
本书由顶点小说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第十章,释怀前情
外面天很黑了,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街上的商贩已经没了踪影,店铺也都纷纷在插着门销准备关门
街道上漆黑地安静地只听得到老板门板插销的声音,咔擦咔擦小声地像极了躲进暖和被窝里的低迷声
月亮升起了,照下的月光落在婷婷和堂叔头顶的大树身上,落下了一片阴影
她侧目看向二爷,阴暗的月光映在二爷的脸上,轮廓清晰又直挺
只是二爷的脸色从落轿开始就不是很好了
方才那样的情形确实会让人误会,但是也不全是她的错,若不是二爷未提前与她说是来冯府,她才不会紧张轿夫是不是走错路了的
所以,她并未道歉,她不觉自己有错
现在到冯府门口了,就差几步上前敲敲门而已,二爷却又不允她上前
就这么直盯盯地看着冯府,也不说话,定要让轿夫先行带着她回去
她觉着二爷是嫌她碍事,她偏硬缠着要留下
她四处看了看,瞧着大树根系很是粗壮,蹲下来略加抖了抖灰尘就坐了下来,也不去理会二爷在想些什么
察觉到身旁的人挪了位置,二爷转头看了一眼
虽是穿着材质高档的衣裙,也是任由它拖在地上扫荡,煞有其事地敲敲了树根地坐了下去
毕竟是个孩子,定是耐不住性子在这耗着,他想到自己两人刚才的举止,不禁皱眉,怕是被几个轿夫给误会了
天气也这般晚了,留着他们目标反而更显眼,索性遣了他们带着轿子先行离去,只是—
他皱眉把目光从婷婷身上挪开,这个丫头怎得一点也甩不开
婷婷找了个舒适的角度,惬意的靠在了树杆上,抬头透着树叶的缝隙瞧着天上的星星,街市上没有了白日里的喧闹,静谧地只剩下空气中虫儿煽动翅膀的声响,竟别有一番滋味
侧目看向身旁的人,他就这么健全又美好地站在自己身边
一切都安详得如梦里时常有的景象
堂叔也有年轻的时候,一切都还未被俗事约束前,堂叔也贪玩,心性也高,总是想着要爬地更高一些
第一次爬树也是堂叔教她的,叛逆地当她是男孩子一般,而那时她的个子不过才刚没过镇上的小池塘,爬树根本使不上劲,最终还是堂叔背着她一起爬上了树。坐到树干上的那一刻,她才发现盼了好久的新衣裳破了,竟还惹的堂叔一阵嘲笑,不知道是因为新衣裳破了亦或那时堂叔在她记忆里为数不多的笑容,所以她对那时的情形记得很是清楚
那日清晨母亲难得地还为她煮了一碗面条,说是长寿面
她偏头看向堂叔,堂叔从前很爱笑,不似现在,月光太亮了,堂叔鬓角的白发都显现出来了
她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发梢,再过几日,她便要过二十七岁的生辰了
可当双手触碰到柔软乌黑的头发时,她才恍然大悟,眼下的她不过才十五岁,已不是那个嫁做人妇十一年的虞思思了
“果然”二爷一声低沉的声响,让她缓过神
她顺着二爷的目光看向冯府,门口多了一顶轿子
夜深时分才登门造访,若非急事,便是见不光的事了,而轿子里下来的人正是白日在二爷面前唯唯诺诺的人吴梁,随后下来的还有意料中的冯氏,她心里暗自冷哼一声,当真是形影不离
“舅舅,我们这么做贼地守在这里,就是为了窥探这些个男盗女娼的事儿吗?”她托着腮一脸认真地看着吴深前后左右的张望,鬼鬼祟祟地在下人的带领下进了冯府
“婷儿!”二爷呵斥着她,“你一待阁闺女,怎得这般说话?”
只是瞧着深夜无人,吴梁和冯氏亲昵的样子确实有几分不寻常,他从前似乎并未察觉过,倘若真如这孩子所说的,那么......
婷婷耸了耸肩,对他的恼怒无动于衷,既他不喜,那她不再说这词便是了
不过,何时他唤自己的名从婷婷变成了婷儿?心里总觉着哪里不太一样
听着,很是亲昵
“吴梁在满金银假借着姑爷的名头,没少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不过,他偷盗的这些比起整个满金银的生意来说,可谓不痛不痒,舅舅您不会是怀疑他偷这些东西背后还有人指使吧?”
她留意到了二爷黑沉下来的脸,想来她说中了
“也是,吴梁这个人胆小如鼠,又见风使舵,不像是这么胆大妄为的人”婷婷回想着方才吴梁进了冯府的情景,想来确实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当初满金银舅公也是出了一份力的,他若是忌惮满金银也不会等到如今,更不会说只是偷盗些芝麻绿豆,这倒像是妇人才会干的事!”
婷婷自顾自的说着,认真地思考了起来,从前吴府的开支确实大,若是只靠吴梁一人在满金银靠她这个不得宠的四千金得到的职位而有的月钱基本是难以养活的
现如今看来,这冯氏背后指使他,再加之冯爷的势力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冯爷财大气粗,买下满金银也不再话下,说他帮着吴梁图满金银的财产似乎又说不通
只是她说的妇人两字,倒是引起了二爷的注意,他转头看向婷婷,心里有了一个新的人选
婷婷察觉倒二爷紧紧地盯着自己,眼神充满着试探和打量,心里有些毛毛的
“你不会觉得是我吧?”她现在的身份可是与那个姓吴的毫无关系,她是宋大人的亲生女儿,官家的人可不会教唆别人做这些事,倒还不如官场上贪污受贿来的更为盆满钵满
“啊!”婷婷对他的眼神恍然大悟,“你该不会是怀疑虞倩灵吧?”
二爷挑眉,对于她这样直呼自己母亲的名字感到有一丝的奇怪
婷婷意识到自己的脱口而出有些不对,立刻伸手扶上自己的嘴唇
迟疑了一会儿开口道,“母亲虽与舅舅不合,但终究是自家人,不会与外人联合对付满金银的!”
实际上,以宋夫人的高傲,除非是至亲之人,不然以她多疑好胜的性格,断然是不会将自己的事情托由他人做
“自家人”二爷戏谑地冷哼一声,讽刺地重复她的话,只觉得她单纯又天真
他转过身,准备沿着来时路回去,“起身吧,我送你回去,若回去晚了,你母亲要责怪我了”
背身对着月光,影子拉地狭长,向后微微偏头,侧脸轮廓清晰,投射在下眼睑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盖住了他眼眸里时常有的暗色
“舅舅”她喊停了他的步伐
“你有没有后悔过让表姐嫁给吴梁?”
月上树梢,照的半边天好似白昼一般,二爷的脸色也格外的煞白
二爷没有回答她的话,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看着堂叔越走越远,丝毫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她叹息
她多希望堂叔能回答她一声,是的
那么她那么多年受的委屈似乎也不是那么冤枉
她没有看到的是二爷掩在衣袖里的双手握成拳,紧紧的,捏的关节煞白
试航的日子定下来了,正巧在她生辰的前一天
她现在的母亲宋夫人迫不及待的想要一同试航,这几日频繁地出入着虞府,还总是带着她,美其名曰陪祖母
“此番试航,母亲与大哥都不能同行,这般重要的生意,若不在一旁帮衬着,岂不是误事”宋夫人劝说着,若是祖母能够通行,她便更有了借口同去了
宋夫人说着话的时候转过头来看向婷婷,暗示着她,“是吧,婷儿?”
婷婷笑着附和,“是啊”她乖巧巧地站在宋夫人身边,“母亲也常说,多走动走动,日后好常在祖母跟前侯着”
虞老夫人难得地多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个外孙女,眼神有了些许的缓和,“此次试航我让你舅公陪同去了,他自然能搭上手”
果然,从前只觉得祖母依赖冯庆生,这回几次满金银的大小事项倒愈发像是冯庆生在做主一般,堂叔的地位这般渺小
“舅公自是能力超群,母亲,若是舅公能同行,您该是放心些”婷婷笑着安慰宋夫人,顺势应了祖母的话,“只是...”她故作神秘的欲言又止,作势往宋夫人身后躲了一下
“只是什么?”老夫人挑起眼眸看向她
婷婷心里暗喜引起了祖母的注意,从宋夫人身后走出来,走到老夫人跟前,低头一一说着,“婷婷前几日在满金银瞧着那试航船只有些破旧了,整修的工作似乎有些搁置,祖母该是亲眼去瞧一瞧,若是,”她顿了一下,有些怯生生地接着,“此番路途遥远,舅公这般年纪,自比不上那些谙熟水性的船夫...”
“婷儿!”宋夫人严肃呵斥她,眼神却是看着老夫人的脸色,“岂能在背后妄议你舅公”
婷婷立刻跪在了祖母面前,“婷婷知错”低下头的嘴角却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老夫人不为所动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孩子,“你瞧过那试航船了?”,往后靠向了椅塌闭目养神一般,一旁香炉的散出的烟更多了些,缭绕地整间屋子的氛围更为神秘
“回祖母的话,舅公许我在满金银跟着舅舅做事,我只是远远地瞧上过一眼”她颇有其事地回答着,“大抵是年久未用...”显得地尽是小心翼翼的样子
老夫人侧头托腮靠着未接话,宋夫人眼见十足地拿过身边侍女的茶壶将祖母的茶杯灌满
听到倒茶的声音,老夫人悠悠的睁开眼睛,拿起了茶杯小酌一口,“前些日子你舅公说你聪慧又懂事,孝顺地很”面无表情地说着她因病被遣回府的事情,“说是让你在满金银呆着”
婷婷低着头欠身作揖,“婷婷也是街市上偶遇的舅公叨扰了舅公几句”
祖母摸着手上的翡翠环,似笑了一声,“芙儿,你这女儿当真如你般孝顺”目光斜睨着撇过婷婷落在了宋夫人的脸上,表情认真,语气柔和,也听不出喜怒
“母亲客套了,我孝顺母亲是应该的”
“既然婷婷都这般说了,此次试航也是要叨扰你舅公的事,你便去好好谢谢舅公一番,可不许让人议我们虞府尽是忘恩负义的人”祖母放下茶杯,冷笑一声,像在隐晦地说着谁,“试航船只也让你舅公去瞧上一瞧,既你这么用心,便多跟着学学,日后好帮衬着你母亲”
“婷婷知晓了,祖母”
宋夫人很是欢喜于母亲同意了婷婷跟船的事儿,虽远不及自己上船,但母亲最后一句话显然让她有了些许盼头
她退出了房门,虽然祖母的脸色一直很平静,比起平日里算是好脸色了,但是,她终究觉得祖母说道舅公为她求情的事情似很是不满,言语总还充斥着嘲讽她的口吻,但是,她又不得其中
不过,此番有了机会可以同舅公一起登船只想来也已经事半功倍了,心里不免一扫之前的阴霾,这样一来她能知晓更多事情,几率很大
她那挂名母亲也可放心了,她门俩总有一个能上船就够了
宋夫人还跟祖母谈着些事,便打发她一个人出去等着,不过她可闲不住到处逛了起来
相较于她出嫁前,场景似乎没有怎么变化,不过还是一如既往的陌生
转角处,她看到熟悉的两个人身影
母亲陪着父亲正坐在廊亭里
父亲闭着眼靠在躺椅上,那神情像极了祖母
母亲就这么安静地坐在父亲身侧,身形单薄,眼神放空地看着远方,似乎什么也没有可想,偶尔帮父亲扶起腿上滑落的毛毯
她向后躲了一下,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出现在两人面前
她探出头悄悄打量着母亲,面容似憔悴了许多,发髻中多了很多白发,眼窝更深了些
年少时,两位姐姐因是双胎儿感情很好,总是处处待在一起,取名也是成双成对,虽仍是两个女孩,但毕竟是同胎一母的稀罕,比起她的童年,过的更是幸福些,嫁的夫婿也是俩兄弟,婚后的生活也是和美。
父亲总是忙碌于各种事情,很少回来,就算是回来也很少能与母亲说上两句话,印象中陪伴母亲最多的人好像也只剩下了她,而最多被责骂的也是她了
母亲应是生性便这么冷漠的,无论祖母如何训斥她,父亲多冷淡,她从不抱怨,甚至面露难色,也甚少。
她记得最深的事情是她每年过生辰时,母亲会为她煮一碗长寿面。这是这么多年来,她觉得母亲还疼她的唯一的作为了。
只是婚后像是被遗忘了一样的她再未尝过母亲的面条了,母亲也甚少来瞧她,逐渐的,她便也忘了这最后一个心里挂念的人
祖母责骂,父亲责打,母亲从未阻拦过,偷偷枕着被子独自一人哭地稀里哗啦的便睡去了,第二日身上,脸上,脖颈上那么明显的伤口,母亲也未开口问她一声“疼吗?”
或许,唯有那一碗面条是母亲最后的情分了吧
目光所及母亲的神情,只有瞧见父亲的时候方有一丝光彩
难怪她叫思思,思念的思,许是弥补她出生时父亲始终没有出现的思念吧
若她们三个姊妹中哪怕有一个是男孩,母亲的日子也会过的比现在好千倍
“婷婷表姐?”身后传来稚嫩的声响,她转头,看到了捧着点心的衡儿
她朝他身后看了看,独自一人,没有如往常的跟着下人
她敛起悲伤的眸色,欢喜地凑上前,笑着拿了他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你怎得这般清闲,一人在这偷吃糕”,味道倒是清新透凉,她从未尝过这么独特的糕点,样式也满新奇
“我并无偷食,这是先生做的,教我要与人分享,我便端来让大伯尝一尝”衡儿嘟起嘴辩驳着,“只是我看大伯似睡着了不敢上前”
婷婷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果真像极了堂叔不够幽默的性子,“你那半截身子入土的先生还会做这些东西?”说着轻轻一跃,坐上了檐廊的围栏上
衡儿好奇地看着这个与他平日里瞧见的名门闺秀不一样的姑娘,有些似先生般跳脱
“桥先生是数月前才来府上的,之前的先生,门子说是抱病了”
婷婷闲来无事,想着与这孩子多聊聊也无妨,招了招手唤他过来一起坐在了围栏上
“桥先生?那他字什么?”
“先生的名讳衡儿不敢问,这事不礼”
似又有几分堂叔说话的样子了
“父亲若是知晓,定是要责骂于我”衡儿说起二爷,有些不开心的噘嘴
“他还会骂你?”婷婷有些诧异,记得她还幼年的时候堂叔似很有耐心的教授于她,从未打骂过
“父亲责骂的言辞虽不厉害,但也从未有过夸衡儿,先生说,若是疼自己的孩儿,该是打骂与赞许并存的,但是父亲瞧见我每每都是紧皱眉头,即使是先生夸赞我多次,父亲也未露过笑颜”
婷婷停下了吃糕点的动作,觉着有些食之无味,未曾想,这般受宠的孩子,竟不得自己父亲的喜爱,亦或是堂叔是这般吝啬于表扬之人?
衡儿是府里唯一的男丁,将来是满金银所有的希望,堂叔定是寄予了厚望。生在这样的府邸,有着这样这样的重担,再加之祖母的压迫,堂叔该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如普通寻常人家的父亲一般待衡儿的吧
她顺着衡儿的头发轻轻抚着安慰着她
突然,她似想起了什么,回过头看向母亲。庭院里起风了,母亲站起身收拾着父亲膝盖上的毛毯,帮父亲整了整衣服,动作轻柔,像是做了数百遍一般
母亲是否也是顾忌着这偌大的虞府的规矩,不可待她过于甜腻,不得不逼她早日能过惯这大宅门院的孤寂和无情
婷婷心中突然释然,方才想清母亲待自己的过往为何这般寡淡
只是,现在地她已经不能在陪在母亲膝下了,是不是为时已晚了?
一旁突然多了一位身影
“这位美人是?”
放眼望去,相貌俊俏,身材笔挺,站在庭院一角,虽离屋檐还有一段距离,却好似伸手就能够到屋檐的高度,比起堂叔来更有几分书中写的风流倜傥的模样
这般娟秀模样的公子哥,惹的她都多了两眼
“先生!”衡儿跳下台子,朝来人扑去
他打趣地轻轻用折扇敲了衡儿一下,“我道你怎许久未归,原是有佳人相约”,扶着衡儿往一旁站好,彬彬有礼地朝婷婷作揖,“小生桥勉,不知这位美人是?”,目光炯炯,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
婷婷掩面而笑,并没有因为他的轻浮而动怒,微微欠身,“我叫宋婷婷,先生可唤小女婷婷”
桥勉端详着她的面庞,笑而不语地点了点头,“小生不便多做叨扰,这孩子我便带走了”说着便拽着衡儿的衣领朝来时的路回去,那模样不似她印象中从前虞府的先生待衡儿的模样,倒是觉得有几分新鲜劲
不过她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在一个先生身上
她也有好久没有来过这里的,本该是家的地方这么多年都没有怎么变化。假山下的青苔变得厚实了些,若是换做从前,她这么急匆匆地跑过去一定摔地鼻青脸肿的。不过也许是小孩子更耐摔一点,所有的破皮流血似乎都只是蚊虫叮咬般毫不在意。
可是成年后的彼此受到一点磕碰擦伤都觉得尤为疼痛,好似一日都专注在伤口上直到它结痂。
庭院里的花草修葺地整齐划一,少了野性的灵动,墙角用劲全力挣脱张开花蕊的野花来不及吐露明日的露水便被家丁一铲便掀起了这辈子所有的希望
所以,她的童年过得十分压抑?
若是她一切都循规蹈矩日子便会过地更好一点吗?虞府应该不需要再多一个像母亲一样沉默不语的女人了吧
她嗤笑着,像做梦一样,还是一场噩梦,想来后,痛苦和不堪依然存在
堂叔当初为她选定的夫婿是因为在满金银瞧见了吴梁浇花,只是因为园丁阿翔母亲病重走不开,吴梁便帮着顶替。这些事都是后来萧客同她说的,她觉得不免太过儿戏,堂叔是因为从小缺少母亲的疼爱才对孝顺母亲的人格外青睐吗?那她嫁的人不该是阿翔吗?
这些,不得而知
她因为一时的怨恨堂叔,而后便未再到满金银走动过了
再者,脸上带着伤见他,太难看了
“堂叔,你可有中意的人?”
她扶着虞府久经风霜的屋檐下的柱子,这里的每一个柱子她都绕着跑过好几圈,绕过一圈又一圈,堂叔就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书中说若是你瞧着一个人时,心中暗喜,一日的阴霾便烟消云散了。该趁着年少懵懂时便告诉那人,若是再大些便捋清了那其实不全然是情爱
她并不知情爱,只是瞧着书中的意思是要早些告诉堂叔,她中意的人
“你一个女孩子说这番话,不知羞”堂叔弯下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眼角笑起来的时候弯着一道痕,深深地藏进了她的脑海里
她睁大眼睛,走近了二叔两步拉住他的衣角,郑重地说着“我有喜欢的人了,堂叔”
她紧抓着堂叔的神色,迫切地希望能看见堂叔为她紧张的神情
可是,堂叔只是愣了一下便又笑了,什么话也没有说
“堂叔,我说的是真的”她有些着急地又扯了扯他的衣角
“思思长大了,自是会有心仪的人”堂叔哄着她,似乎只是应付地点了点头,从身后变出了一本书,“这是你之前缠着我要瞧的书,且还记得吗?”
那是上一次同堂叔去看的戏曲《西厢记》,戏文演到张生进京赶考便止了,她知晓堂叔定知道后来张生有没有考上状元,亦或是回来再见莺莺,但是堂叔就是不与她说,让她自己看书
正在因为堂叔对她有中意的人的事情不作答生气,她不肯接过那本书了,赌气地一把拍掉了他手里的书,气鼓鼓地跑开了
或许张生没有考上状元,又或许考上了状元留在了京城,灯红酒绿的莺莺燕燕花枝招展,早就忘了自己承诺一辈子爱的莺莺了
她突然不那么想知道结局怎么样了
戏文里的那些情爱总不得而终,原是有依据的
她对堂叔不也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