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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心

作者:陆归鹿 | 分类:历史 | 字数:8万

第二十五心

书名:一次心 作者:陆归鹿 字数:8087 更新时间:2024-09-18 02:52:34

玩过闹过,祁祉大抵是放心不下,又拖来几位老御医诊脉。

得到的结果不外乎就是“小殿下康健”“懿主儿身子骨硬朗”

就这么几句话,足以让祁祉眉开眼笑。

苏懿的位份没有再封的余地,便也只能无尽奢靡的赏赐流入未央宫丞相府。

他将门窗掩得严丝合缝,又命人加了火盆,才兴奋道:“给我瞧瞧。”

苏懿被他这副毛头小子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惊住了,愣愣地便解了衣襟,露出光洁玉润的肚皮,怀胎三月的小腹已隆起轻微的幅度,他抬手覆上去,一只手掌便遮盖的严严实实。

太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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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细的腰身看得祁祉心里发慌,真不知她这般纤弱,该如何为他孕育一个孩子。他不敢再看,目光移到小巧玲珑的肚脐上,凑上去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辗转流连着,最终落到了他视作神圣的地方。

那里,有一个流着他们俩血脉的孩子。

经他一通闹,姑娘羞红了脸,嗔怪着把他推搡开,兀自整理着衣衫。

未央宫自是一时风头无两。

可苏懿仍旧窝在宫里不出门,妃嫔们大多下了拜帖,她也就挑几个合眼缘的请进来坐坐。

这日,恪嫔云歌熙嫔傅棠僖嫔宝珠几个嫔主儿并婳妃媺婼襄昭仪秦怜等几个来未央宫打叶子牌。

苏懿嫌这把戏无聊,兀自歪在榻上玩九连环,媺婼不与人交好,这会儿正大刀阔斧地坐在另外四个的旁边,见谁输了就笑谁。不一会儿几个姑娘恨不得把她扔出去。

云歌忽提到:“懿姐姐身子可同寻常有些不同?前些日子嫔妾的娘亲来信说,家中三嫂现下害喜得厉害,月份……应是与姐姐差不多的。”

宝珠便道:“懿姐姐是有福气的,连带着小殿下也给姐姐沾福气,这么些日子了,竟是没曾闹过呢。”

“不过是皇儿贴心罢了,”苏懿轻拍了下肚子,又换了个方向歪着,“云三少夫人害喜厉害么?待小孩子出来肯定要好好打一番屁股的。”

媺婼无语:“瞧瞧,小殿下哪敢不贴心啊,有这般狠心的娘亲!”

苏懿就一副恨恨地样子指着她:“本宫如何狠毒?这小贱蹄子说话没个轻重,来人给本宫掌她的嘴!”

“哎哟!皇贵妃娘娘饶过小的吧,小的知错了。”

嫔主儿们只是笑。

走出未央宫云歌才黯了眼眸,哪里是家中三嫂,是她自己这个不知道心疼娘亲。

她腹中孩子不足两月,想是初次便有了他,可如今未央宫风头正盛,陛下一颗心扑在苏氏所出的身上,她的孩儿该如何啊?

这日春风和煦,苏懿应约带着众人去御花园放风筝。她很少来御花园,毕竟自个儿宫里有桃林,也不在乎这些野趣了。

奴才们叽叽喳喳地高兴极了。

“我这是小鱼儿!”

“哪有鱼在天上飞啊?”

“你们且瞧着,总有一天鱼也能上天。”

又是一阵笑闹。

苏懿慢悠悠地走在人群最后头。

毓著笑着搀住她:“主儿不去玩玩儿?”

“本宫呀,还是等他出来带他一块玩儿吧。”她轻轻拍拍肚皮,一旁问棋忙上前来替她扶住腰。

问棋是前些日子刚提上来的一等宫女,是苏懿陪嫁丫头之一,本来一直在外殿侍候。现下苏懿事儿忒多,便又提了四个,分别唤作问棋、观画、听词、藏琴。一个殿里六名大宫女,想来也是大乾宫独一份了。

苏懿看向她:“你呢?怎么不去玩?守在本宫身边做什么。”

问棋摇摇头,轻声道:“主儿是主子,身边怎能没人侍奉,叫他们玩去吧,奴婢以后还有机会。”

苏懿拍拍她的手,便也不再说话。

问棋是个极为中规中矩的丫头。

万里身边围着一群姑娘,现下他是全场最扎眼的一个,因为他风筝飞的最高。

在一声声“万里公公好棒!”“真厉害啊!”中,万里迷失了自我。

然后风筝急剧下落,挂在了御花园最高的树的树杈子上。

众人:“……”

苏懿脑门儿突突跳,当场不顾威仪指着万里怒吼:“你还本宫风筝!”

苏懿会吃会玩,做风筝师承乔国公,是一门炉火纯青的技术。至于那个风筝,是万里连坑带骗三四天,苏懿才答应让他今天玩一会。

现场情绪最复杂的当属小万公公,一是因为这个风筝是自家主儿借给他的,二是因为这个风筝是自家主儿最喜欢的,三是因为这个风筝挂在树杈子上了,四是因为……他完犊子了!

就在这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闯了进来:“这是哪宫的奴才,如此不守规矩?!御花园可是你们能肆意嬉闹的地方?!”

没想到假山后会突然走出来一个锦衣华服的女子,众人都愣了一下。

就这一下,让那女子钻了空子:“你们的规矩呢?见了本嫔还不行礼?!”

苏懿是坐在众人身后的石桌旁,方才众人都围过来笑话万里,是以她被挡了起来。众人扭头看她意思,苏懿一双桃花眸里盛满笑意,示意他们别动。

哟,来活了。

得了令,众人便只颔首问安:“奴才奴婢给安嫔娘娘请安,安嫔娘娘万福金安。”

“你们是哪宫的奴才,如此没规矩?主子平日里如何管教的!”

一个小太监道:“回安嫔娘娘的话,奴才们是未央宫宫人,今日主儿带奴才们出来放风筝的。”

“原是未央宫的,真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安嫔一副鄙夷不屑的面孔,轻抚髻上斜插的步摇。

安嫔位列九嫔,是昭春宫主位,宫里的主位们大多御下严格,容不得一丝一毫懈怠。对于苏懿这种掌管未央宫的散漫方式大多打心眼里瞧不起。

偏偏御下越严越容易出事。

“那安嫔倒是说说,未央宫的主子如何,奴才又当如何?”

苏懿慢悠悠地由众人簇拥着起身,原本围着她的奴才们十分有眼力见儿的让出一条道。

安嫔实在是没想到高高在上的皇贵妃能屈尊纡贵地同奴才们一同玩闹,方才一通耀武扬威不过是过过口瘾,料定了皇贵妃不在场,现下吓白了一张脸。

噗通跪在地上:“嫔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皇贵妃娘娘大安。”

“本宫怕是不怎么安了。”她慢慢踱步上前,将恃宠而骄的妖妃样儿拿捏的十成十,“万里啊,妄议皇贵妃品性该当何罪?”

“陛下说了,您怎么开心怎么来。”万里谄媚着脸道。

安嫔什么也顾不得了,直言道:“嫔妾的父亲前些时日为丞相大人治理夔州水患献了计,求娘娘看在嫔妾父亲的份儿上,饶了嫔妾口不择言。”

“哦?那照你意思说,若没有安大人,夔州水患丞相便治不了了吗?”

“嫔妾不敢!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啊!”

“今儿天好,安嫔就留在这御花园好好晒晒太阳吧。本宫先逛逛,你且等在这里本宫回来同你叙话。”

这就是没她指令她便不能起来了。

“皇贵妃饶了嫔妾吧!嫔妾……嫔妾怀有皇嗣!跪不得啊!”

苏懿只轻飘飘扫了她肚子一眼,便带着她皇贵妃的仪仗走了。

“微臣参见皇贵妃娘娘。”季枫俯身参拜。

“嗯。”

苏懿本欲直接走过,谁知被他拦下,“微臣捡到了只风筝,便循着方向来了,现下将风筝归还给娘娘。”

“哦,这不是本宫的。”

“娘娘看。”只见季枫指着右下角那朵小小的桃花冲她笑。

苏懿有个小习惯,就是小物件总得留下些她的印记,日子久了,便约定俗成地在右下角或绣或画上一朵桃花。

季枫是在她小衣上发现的。

苏懿一噎,示意万里接过来风筝便急匆匆离开,“那本宫谢过季统领了。”

好兴致尽失,她一语不发回了宫,便把宫人都撵了下去待在芳华殿,午膳只草草用了两口,毓著担心她,也不敢多问。

未时一刻,未央宫在外行走大总管元禄来报,昭春宫安嫔小产了。

这一瞬间,头痛欲裂。

苏懿觉得嘴里一阵发苦,仿佛刚吃了还未成熟的青桔子,又酸又涩的滋味在她心底蔓延开来,无论如何咽不下去。

如鲠在喉。

她用左手撑住额头,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手里沾过不少人命,祁祉不在她身边的那三年,她步步算计才独当一面,可都是别人先来招惹她,她才变本加厉还回去。

今日这般,残害一条无辜的小生命,她心里并无想象中的任何快意。

未时二刻,圣驾到。

祁祉满身怒意走进芳华殿,昏暗的大殿中,她一个人坐在窗边,他只能看见她尖细的下巴和紧紧抿着的嘴唇,再多的就看不清了。

他走至她身边她都未察觉,直至下巴被扼住,对上祁祉怒意升腾的眸子。

她觉得好像该说些什么,应该是要向他认罪的吧?毕竟她残害了皇嗣。亦或是道歉?毕竟那是他的孩子。

可说出口的却是:“陛下来兴师问罪?”

祁祉心底抽抽地疼,对上那双眸子,他就直接缴械投降,他叹了口气,将身形单薄的人儿揽进怀里,轻轻哼唱儿时的童谣。

手背上一滴湿润,他停止了哼唱。

“哭甚?”

是呀,她哭什么呢?人是自己罚的,孩子是自己亲手杀的,她一个罪魁祸首哭什么呢?假慈悲啊。

她听见他告诉她:“懿娘,你没错,是她挑衅在先,你罚跪已是从轻……懿娘不知道她有身孕,懿娘只是依宫规处置……”

“我最喜欢懿娘了。”

“懿娘是天底下最最好的姑娘……”

一缕阳光照进窗棂,苏懿伸手去挡,纤细的腕上挂着她最喜欢的玉镯子,她轻轻道:“你看这双手,多白,可它沾了多少人的血啊。”

她让人活活打死了往她膳食里下迷情药的丫鬟,亲手刮花了背地里说她坏话的宁国公嫡女的脸,逼死了林尚书那个总是怯生生的庶女,剁下了调戏她的靖远侯世子的右手……

一桩桩一件件数不胜数。

祁祉都给她压下来了。

可他压不下她午夜梦回时的心惊胆战。

她有什么错呢?是他们先要害她的啊……可是良心不安,良心不安啊!

每每沾上一条人命,她脸上的笑就会愈发和善。她只知道懿苑有个丫头突然暴毙了,只知道宁国公府的嫡女在去山寺祈福的路上遭了歹人,毁了容貌,只知道尚书府的庶女受不了善妒的嫡母的磋磨自尽……

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旁人也只知道昔日丞相的掌上明珠如今的皇贵妃待人一团和气,是个顶顶软心肠的菩萨娘娘。

这次呢,祁祉又该如何为她开脱呢?

只听他道:“昭春宫的安嫔何时有过身孕?她起先说有孕不过是为了博得圣宠,现下也是为了栽赃陷害于你,这般欺上瞒下,懿娘罚她跪一跪当真是轻了。”

哦,安嫔没有身孕啊……

那就好……那就好。

可她得给那个孩子诵经祈福超度啊,期盼他能投生个好人家,不要再碰上她这样十恶不赦的罪人了呀。

求求老天爷怎么罚她都行,不要报复在她的孩子身上呀。

这件事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只是听说最近昭春宫总是有女人哭的声音。

看吧,画本子上演的果真是假的,什么宠妃被陷害罪证确凿,皇上迫不得已把她打入冷宫,都是放屁,皇上要是真心想护你,这些证据就不会存在了。

自那日之后,苏懿迅速消瘦下去,怀胎四月尚不及没怀胎是丰腴。她又开始害喜症,吃不下睡不好,连带着祁祉也难受。

宫里子息绵延起来,恪嫔熙嫔都有了孕,月份是差不多的,梵嫔月份比她们稍大些,连带着她的好姐姐苏静语也有了身子。

祁祉却是顾不得的。

芳华殿。

奴才奴婢们跪了一地,“主儿,算奴婢们求您了,您好歹吃两口,小殿下也得吃啊!”

“是啊,主儿,御膳房送来的这鸡汤煨了好几个时辰呢,您尝尝啊……”

再看榻上的姑娘,一张桃花面煞白,闻言红了眼眶:“本宫吃不下吃不下!你们满心满眼里都是小殿下,本宫怎么办?!”

奴才们不敢再劝。

闻讯匆匆赶来的祁祉看见这一幕心都要碎了,几步上前把姑娘搂进怀里千娇百宠地哄着。

姑娘委屈的很,哽咽道:“这帮子人好不晓事,我都说了吃不下他们还让我吃……”

祁祉亲亲她额角,替她轻轻揉着泛着酸味的胃,“奴才们不晓事,罚他们便是,可别气坏了自个儿。”

他低沉着嗓音,温言软语地哄着疼着。

毓著却等不得了:“陛下您劝主儿好歹吃两口,从一早到现在,就吃了几颗酸梅子,主儿的身子哪受得住啊?”

祁祉眉心一跳。

毓著姑姑关心则乱,一句话把温顺下来的姑娘又给点着了。

“呜呜呜呜……阿祉哥哥我难受。”

她一哭,就开始呕吐。太医们进进出出找不出解决的好法子。

她不舒服,祁祉跟着心焦气燥,当即叩住前来请脉的太医,怒叱:“你们的药怎么不管用?为何还是吐!”

老太医战战兢兢如实道:“陛下不必担心,害喜实属正常现象,只是皇贵妃娘娘的反应重一些。没有什么汤药能完全抑制,过段时日胎儿渐长,娘娘自然就会好起来的。”

“你的意思就是要继续忍了?你们这群太医在宫里吃白饭吗?滚出去想办法!”祁祉气的咬牙。

太医仅从眼神里就已经感受到了皇帝泼天的怒意,当下磕头应着,马不停蹄的赶回太医院寻方问药。

又是小半个月过去,苏懿的情况还未好转。

她身子有恙,祁祉处理国政也没什么心劲,总会见缝插针的往未央宫跑。

这日御书房内,户部尚书事无巨细地禀告,听得祁祉有些不耐烦。他扬眸看了眼天色,道:“先停一停,朕回一趟未央宫。”

户部尚书忙道:“陛下,臣就剩一件事没上禀了……”

他是个没眼力的,惹得祁祉不快,顿时将手头的折子扔在他身上,板着脸道:“尚书,皇贵妃为了给朕生龙嗣,吐的昏天黑地,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你有没有点仁慈心?孰轻孰重分不清吗?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也要朕去操心吗?”他伸出食指在官员中扫一圈,“要你们干什么吃的!”

他性格本不暴躁,以往朝堂上有人惹他不愉,往往只是释放威压,这便让百官大气不敢出了,现下龙颜震怒,在场的官员旋即跪在地上,不敢吱声,俱是敛眉低首等着挨训。

祁祉恨铁不成钢地剜他们一眼,阔袖一震,离开御书房。

尚书轻轻呸了一口,还回未央宫,未央宫是你家啊?皇贵妃怀嗣艰难,其他嫔主儿就不艰难啦?也没见你上过心啊。

锦绣锦瑟站在殿外守着,见圣驾至,连忙福礼问安。

祁祉抬手示意,问:“懿娘好一些没?”

锦绣一脸哀愁:“自晨起姑娘吐了两次,一点东西都没吃,不久前刚睡下。”

又是这样。

祁祉皱起眉,轻手轻脚的走进芳华殿。贵妃榻上姑娘乖巧睡着,面色病白。

他没想到怀孕这么难,他早做过父亲,那时德音怀胎时胎象甚是稳固,她年岁大些,身子底子又好,能吃能睡,他也从来不上心,更是没操过心。

现下苏懿这般,祁祉心疼的要命,许是他的注视过于热切,苏懿慢悠悠睁开眼,只觉头晕目眩。

他扯起抹牵强的笑意:“御膳房新进了御厨,你赏个脸尝尝,好不好?”

已经到了午膳时间,他抱起她下榻,正是春光大好时节,她又害了体热,现下只着轻薄春衫坐在圆桌旁,琳琅满目的菜品,种类繁多,色香味俱全,甚至还做了别致的造型。

她试着尝了几道菜,放下箸筷说:“我吃不下。”

他叹气,轻吻她的额头:“懿娘,你疼疼我,好不好?”

苏懿苦着脸,到底谁疼谁啊?

他又有些生气,“这群厨子也真是的,就不能做出别出心裁的膳食?”

苏懿望着满目的佳肴,又委屈起来:“不是他们做的不好,是我的问题,我吃不下……可肚子还好饿……”

说着,眼尾又开始泛红。

到最后,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嘴里塞东西,强忍着作呕往下咽。不吃东西对孩子不好,她舍不得孩子跟着受罪。勉强吃了点,又躺回榻上。

三月初五惊蛰节气,是苏懿的十七岁生辰。

她身体不适连带着心情也不佳,并未如去岁一般大操大办,只在太液池设宫宴,到场的只有丞相一家和主位娘娘们。

没有宴请群臣,太液池设生辰宴依旧是史无前例的无上荣宠。

宴会热闹非凡。

她先前喝了止呕的汤药,这会子精神气儿尚好,便叫两位有孕的嫔主儿上前来叙话,祁祉一个大男人听着也不好,便叫她撵去那边谈国事去了。

梵嫔她实在不愿意搭理,苏静语是才人,没有资格出席。

苏懿斜倚在软枕上,同她们分享经验。

“熙嫔瞧着怀相是好的,恪嫔倒是瘦了些。”

“嫔妾这个指定是个乖巧的小公主呢,安静的很,知道心疼娘亲。”

“那恪嫔恐怕就是个泼猴儿了!”苏懿笑起来。

嫔们不服气,“那姐姐该是什么?前头这么乖,现在又闹起来。”

苏懿寻思了好一会儿,也没说出来,索性换了话题:“姑娘家的脆弱时便会想家想娘亲,本宫向陛下提了,待过些日子便让你们家中母嫂进宫探望,也好从自家娘亲那里学些经验。实在割舍不下的,让女眷留宿宫中一日也无妨。”

嫔们当即感动红了眼,起身行了大礼:“嫔妾多谢皇贵妃娘娘恩典。”

“本宫的娘亲带来了些酸果干,待宴后你们去本宫宫里坐坐,好带些回去。”

嫔们感激不尽,说了好些掏心窝子话。十六七岁的姑娘,早在侍寝时就明白宫中看似温柔多情实则冷漠疏离的丈夫靠不住了。所幸还有人真心实意对她们好。

话语间兴许是汤药过了药效,苏懿又开始呕吐,两位嫔主儿忙告退,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眼看着势头越来越猛,祁祉心抽抽的疼,顾不得一大帮子人,当即打横抱起她,匆匆离席。还不忘吩咐万无功:“待宴后请丞相夫人去未央宫。”

苏懿一见娘亲,这些日子压抑的委屈一股脑儿冒了出来,也不顾什么仪态了,当即哼哼唧唧扑进娘亲怀里,抽噎着诉说自己的辛苦。

看的祁祉一阵无语,又念及自己准备的生辰礼怕是这会送不出去了,只得愤愤不平地去了御书房批改这些日子为了给她备生辰礼堆积下的折子。

眼近黄昏,祁祉回来十分谦逊有礼地说:“依惯例宫妃怀胎八月时家中母亲可进宫侍候,”他顿了顿又说,“咱们家这个娇气的很,待入了夏,朕便派人接姨母进宫陪伴。”

苏懿这才不情不愿地送走了乔氏。

晚膳准备了热锅子,皇贵妃娘娘很给面子地没有吐,吃了顿安稳饭。

膳后他牵着她出去散步,竟行至偏殿,她发觉偏殿似乎是更换了牌匾,改成了“长乐殿”。

她似有所感应似的扭头看他,他牵着她的手,抬步走了进去,苏懿丹唇微张看着屋里的一切,好像进入了一个蓝色的世界。入目所见,是各种各样的蓝色。

青蓝,蔚蓝,墨蓝,各种各样的蓝色……

祁祉轻声提醒:“看头顶。”

苏懿闻声看去,眼睛又瞪大了几分。房顶也被刷成了一片海蓝色,更可喜的是几根房梁上都画了波浪型,里面还有几尾彩色的小鱼在游。

这是他给他们的孩子准备的宫殿。

先前建造未央宫的时候,这所宫殿便空了出来,他不敢贸然布置孩子的寝宫,因着那时她身子还未大好,恐触了她不愉。

许是姑娘的惊讶太过溢于言表,祁祉轻咳一声:“我从西域的书里看来的,说是蓝色能让人的心情变好,最适合小孩子了。”

说到这他还有些小得意:“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亲自监工的。”

谁知姑娘突然一眯眼,质问道:“这是给我的生辰礼物?”

她将我字咬的极重。

祁祉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先一步引着她走向另一侧宫殿,道:“喏。”

苏懿循着他所指睨过去,这才发现这座宫殿里头原本的陈设都换掉了,空出了整整一面墙,都罩着不透的藕色纱幔,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在祁祉的示意下,她款款行至跟前,拽住纱幔,使劲一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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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幔缓缓落下,苏懿的面上漫出惊诧,抬手掩住了微张的丹唇。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停滞,静谧如水,唯能听到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墙上是异彩纷呈的一幅画,那画不似工笔,又不似水墨,像是把女子的脂粉兑水和成泥涂抹上的,偏偏又是颜色各异。

那是一幅美人赏花图。艳丽的花团簇拥下,衣着襦裙的少女姿容娇媚站在树下,手持一把小金扇,神态意韵抓捕的惟妙惟俏。

好半天,苏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这是画的我?”

“像不像?”祁祉从背后抱住她,“我画了一个多月,虽然细节粗糙了点,但整体还是不错的,对不?”

“这叫做油画,是前些日子西洋使臣来朝贡时带来的画师教我的。我学了半个月就学会了呢。”

金振玉聩的嗓音微微上挑,携着几分勾诱,问得人心尖酥麻。

就在这时,苏懿冷不丁一句:“陛下,你是不是被魂穿了?”

若是没有魂穿,怎么会突然知道西洋的那么多东西。那不对啊,被魂穿后的祁祉依然爱她。

她因为认真思考鼓起的双颊俶尔被捏住,男人略带威胁的声线传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嗯?”

嗯,标准的质问三件套,是阿祉哥哥没错了。

接着又听他道:“你以后再想这些有的没的,我就命人将宫里所有画本子都烧了!”

苏懿不再说话,用心体悟着这一刻的温情,很暖,从头到脚都暖融融的。

她与他十指相扣,轻声道:“谢谢。”

掌心感受到强有力的心跳,苏懿只觉那里变得火热火热,一下子就烧进了她的心坎上。

一丁火星,汹涌燎原。

没有回答,祁祉扣住她的后脑,将她压向自己。

四片唇碾磨在一起,炙烫湿濡,一发不可收拾。

许久没在一起,别说祁祉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了,连苏懿都有些想念翻云覆雨的滋味。可惜,肚子里怀着一个小东西。

苏懿保持最后一丝清醒,往后仰头,好不容易才避开一些,道:“阿祉,不行,会伤到孩子的。”

“我问过太医,过了三个月就胎像稳健,小心一些没事的。”祁祉将她翻过来,从背后环住,轻吮她的耳廓,“我好几个月没碰你了,实在太难熬了,娘娘疼疼我……”

他一声声诱哄着,灯影下的身影越黏越紧。

半个多时辰后,餍足过后的两人携手走出殿外。

就在这时,太液池方向突然燃起烟火,“砰砰”炸响在漆黑的苍幕上,散开的光华变幻莫测,如流星一般璀璨,划破长空,点亮人的眼眸。

姑娘本吓得一激灵,随即笑开了。她倚靠在祁祉肩上,凝眸看着绚烂无比的夜空。

喧闹间她听他道:“年夜时没能陪你看的烟火,再演一遍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