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说道此处，原本颇为轻松地神情于此刻彻底变得阴翳了不少。

就连一向久经沙场的赵云，觉察到秦川自内而外气质的改变，一时间也被这星眉剑目的文士给惊得说不出话。

“正如我刚刚所言，如今的许都并非铁桶一块。”

“丞相废三公自立丞相，此举已然坏了大汉四百年法度，虽如今许都明面上无人敢反，但其心中所顾忌的均是如今丞相麾下兵员！”

“若丞相有朝一日行事稍有纰漏，孤身返险，子龙觉得这献帝会如何？”

秦川噙着些许冷笑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的尽是冷峻，而赵云也并非什么蠢人，当即便想到了曹操的下场。

“那还用说？曹操挟持汉室十余年，搅得大汉天下礼崩乐坏，自然是人人欲杀之而后快！”

“若依我所见，这一切均是曹操咎由自取！若非他挟持当今天子，哪有这般烦恼傍身？”

赵云脸上也是阵阵冷笑，虽然知道曹操如今势力庞大，寻常势力绝非能与此人争辉。

可今日听了秦川一席话，赵云却是觉得相比较于刘备而言，曹操此刻处境才更为危险。

刘备如今虽然失了根据，但尚且有盟友在旁，只要曹操一日不除，那么这孙刘之间必然会越抱越紧。

但曹操如今的局面，可是在一条随时会分崩离析的小船之上，只要自己神经稍有紧绷，那曹操这数十年的血汗，可就会随着水面倾覆，彻底葬送在汪洋之中！

想到此处，原本被秦川俘获的赵云心头却是一阵快意，若非此刻场合不对，赵云甚至想要大笑几声显露胸中畅快！

可自己还未曾大笑出声，秦川听到这话却率先哈哈大笑，其笑声之中对赵云的奚落简直是呼之欲出！

赵云迷茫之中自然不知秦川为何发笑，但自己仍是感觉到受了轻视，赶忙怒喝道。

“你笑什么？难不成我说错了不成？”

赵云这般呵斥，听得秦川这才觉察到自己颇有些失态，但随后缓缓止住笑声之余这才极为可怜的看了赵云一眼。

“在下笑你空有武勇但却无放眼天下之心！”

“不错，世人皆称丞相为国贼，可子龙你若扪心自问，若无丞相，这天下该有几人称王？几人称帝？”

“曹操若不起兵，那北方必定由那四世三公的袁本初一统，他袁家本就名望甚重，若是献帝在此人手中，他袁本初会没有代汉称帝的念头？”

“丞相起兵十余年间，妄图代汉称帝之人不胜枚举！张举、阙宣这等小人物自不必说，那东吴德王严白虎，仲氏皇帝袁术，难不成子龙你都将他们忘了个一干二净不成？”

“张举起事之时，丞相并无军力，阙宣、严白虎起事称帝，未成气候之时便被当地诸侯所灭！”

“至于那士燮、公孙度，虽没有称帝之意，但偏安一隅隐隐却如同土皇帝一般，丞相在时，他们便敢如此，若是没了我曹丞相，你觉得这天下九州，会有多少人意图僭越？！”

秦川言之凿凿，所说之人尽是自打董卓入京以来各地割据诸侯，而赵云纵然有心反驳，可当听了严白虎、袁术等人的举动，只得硬生生将自己心中所想的反驳之言咽进了肚子里。

将赵云辩的哑口无言，秦川这才冷哼一声重新落座，但其心中却是暗自窃喜。

秦川深知赵云尽管聪慧，但却并不擅长论道这天下大势，曹操能够发迹，一方面是自己颇有雄才，但更为重要的是这天下大势将曹操给推了上去！

虽说挟天子以令诸侯此举固然会让人诟病不已，但为了增强自身，曹操也只能被逼如此。

托名汉相实为汉贼，那不过是那些未曾将天子拿在手中的诸侯口中托词，若是真的让这些人真的将献帝迎到自己地盘之上，只怕那后世曹丕的禅让之举，怕是要提前个十余年了！

毕竟这唾手可得的九五之位，这天下诸侯又有谁能忍得住？

“你这不过是诡辩而已！你怎知他曹操不是想要代汉自立？”

“他若真的是大汉良臣，何必要以天子之命宣告四方？直接还政于陛下岂不是上上之策？”

赵云此刻恼羞成怒，虽然觉得秦川所说的确颇有道理，但就以自己腹中才学，真的拿不出什么用来为自己辩驳。

可秦川脑中所记得可是近乎五千年的历史！这金灿灿的皇位之上，生出过多少血腥故事，让秦川说上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还政？子龙，你这想法实在太过天真。”

“自打董卓入京以来，废了两任皇帝，这才有了如今献帝登基……”

“当初丞相冒着根据被夺的风险将献帝迎至许都，如今又拿下了整个北方，若他真有意图代汉自立，如今正是最好的时机。”

秦川对赵云这般天真的想法一阵一阵的嗤笑，听得赵云脸上可谓是青红交加。

“主少国疑，四方未平，丞相就算还政于陛下，难道子龙你能保证没有第二个、乃至第三个董卓出现不成？”

“到了那时丞相失了时机，敢问就以你家主公刘玄德之才，难道能从这数千里的北上之路，匡扶大汉社稷？”

秦川虽颇有些信口胡诌的意味，但其中更多地却是曹操身处于这般时局之下被逼无奈的选择。

既然如今秦川已经选择与站在曹操身旁，可其接下来前往许都所面对的绝非只有汉室的反扑，甚至可能还有当地士族的不安。

毕竟秦川出身并不显赫，也并无家族支持，这般寒门在历经数代的士族面前无异于蚂蚁一般。

待自己返回许都，若是真的有人觉察到自己被曹操所看重，但却羽翼未丰之时，必然会遭到重重打击，为念及自己安危，秦川自然要提前做好准备。

“你口中所说，不无道理……”

“但我家主公总说曹操托名汉相，实为汉贼，可今日听君一言，虽不说茅塞顿开，但也算是通了数窍……”

在秦川的“孜孜教导”之下，赵云这忠厚之人，总算是将眼光放得长远了不少。

若是程昱此刻在侧，恐怕会大呼一代良将，彻彻底底的被秦川忽悠的没了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