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在生死边缘反复横跳
作者:初夏陌陌子 | 分类:历史 | 字数:17.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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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如画(修)
今日的天气比之以往更为阴沉几分,虽已是日上三更,却见不到半点日光倾泻而下。
三娘一早就起床对镜梳妆,她拿出妆奁中各种精雕细琢的珠宝放在发间细细对比,然后轻抿红唇,嫣然一笑。
莫冉因为心中有事,起得很早,她在三娘房门外来回踱步,望着房门却怎么也不敢敲门打扰。
“竟然过来了为何不进来?”三娘一挥手将房门打开,转头望着莫冉哭笑不得,“我的地板都快被你踏出一个洞。”
“。。。”莫冉一咬牙,进了房门,然后快速地冲到她面前,递上手中一直遮掩住的东西,“这个给你。”
三娘疑惑地拿过,放在手里细细打量。
原来是一只用干草编织而成的狐狸,样子憨态可掬,看着便讨人喜欢。
“。。。”大抵是有些不太好意思,莫冉偏过头不敢瞧她,望着别处说道:“你一直都在帮我,我却没有任何回礼。现在要走了,我就做了一只小狐狸送给你。”
“若是觉得不喜欢的话,也可以。。。重做一只。”莫冉声音越来越小,“不过时间可能会花很久。”
三娘将那只狐狸放在掌心来回把玩,看神情似乎有一丝嫌弃,“是有点丑,这样吧,你以后每年做一只,然后我会亲自来检验是否合我心意。”
“经常做的话,再如何不会也能熟能生巧嘛。”她将狐狸抛向半空,然后伸手接住,“这只呢,就先压在我这里,等明年看到新的之后再换吧。”
“先说好,若是做得还是不合我心意的话,那你可是要给我做一辈子的。”三娘竖起手指比划了一个一。
“。。。”刚刚还在感动的莫冉嘴角抽搐了一下,“你这怎么感觉有点无良奸商的意思。”
“怎么,不愿意?”三娘横眉冷竖,轻‘哼’一声。
“。。。没有。”莫冉摇摇头,苦着脸答应下来这个不平等的条约。
见三娘又转过身对着镜子细细装扮,莫冉不禁好奇问道:“你今日打扮这么精致做什么?”
她描眉的手停了下来,望着镜子中眉目如画的自己,面上露出一抹哀伤,“今日我打算去见他最后一面。”
“。。。”
莫冉沉默下来,然后拿过她手中的青雀头黛站在她面前,半弯下腰去为她描眉。
“即是去见心上人,自然该细细描画。”
她抹去三娘眉间上慌乱涂抹出来的痕迹,“看你,都画歪了。”
三娘微闭上眼,忍住鼻尖的酸涩,“我有些怕。”
怕自己舍不得。
莫冉眉目柔和下来,为她画完最后一笔,“但你总该走出那一步。”
“不管你的心里有多不舍,也要。。。走完这一步。”
。。。
半山腰间,轻纱帷幔,白娟掩面,五角凉亭,四张石凳,三步石阶,两杯清茶,一步之遥。
沈丹棘穿过朦胧的轻纱薄雾,立在亭下,玉树临风,他对着亭中的人影拱手一礼,“尤姑娘,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一切安好。”三娘轻笑一声,说:“想必公子很是疑惑我为何将你唤来此处?”
沈丹棘微微一愣,而后缓缓摇头,嘴角的笑容依旧温和而纵容,“我没有任何疑虑,只是见姑娘要见我,便来了。”
鼻子慢慢变得酸涩,三娘双眸含泪,垂头低笑一声,“酒楼的小二常说你最爱喝楼中的桃花酿。”
“如今那酒楼马上就要关了,我思来想去,想了很久才觉得送你一壶桃花酿方是最好的礼物。”
沈丹棘一听酒楼即将关门,立马开口问道:“为何要关?可是经营不善?若是缺少银钱,可跟我说,我马上去筹钱。”
“不,是我马上要走了。”
他安静了下来,立在那里恍然若失。
“家中早先就唤我归家,是我一再拖延。我离家已太久了,也该回去瞧瞧家中亲人。”
“。。。那姑娘可还会回来?”他忍下喉间酸涩,开口询问。
明知他看不见,三娘还是摇摇头,“不回来了。”
沈丹棘苦涩一笑,“也好,归家总是好的。”
山间树丛中的萱草被不知哪里吹来的风拨乱了身形,淡黄色的花朵随风摇曳,蕊上的露水悄然坠落于地。
“常在姑娘酒楼喝酒,却还不曾得知姑娘名字?”他只知晓她是酒楼老板,熟悉之人都唤一声尤老板。
三娘身姿端正地坐在帷幔之后,话语中少了往日里的散漫,“家父姓尤,家中爹娘都唤我一声‘不闻’。”
“不将华髮负春风,闻说仙家在此城。”他垂首一笑,眉眼间俱是温柔,“是个好名字呢。”
三娘犹豫片刻,突然说道:“我在亭中为你准备了离别礼——桃花酿,你可要上前饮上一杯?”
沈丹棘愣了片刻,而后缓缓摇头,双眼温柔而悲伤地注视着她,“不必了,即使离别礼便该无牵无挂。”
“喝了反倒徒增悲伤。”
一行泪水划过三娘的脸颊,她望着他,含泪而笑,“那酒我早便唤人送到你府上了,就当做是你的新婚贺礼。”
“你也知道我这酒楼成日里入不敷出,没什么银钱。一壶桃花酿作礼,还望你不要嫌弃。”
他哑然失笑,“自是不会。”
一壶桃花酿,一张桌椅,从清晨等到日暮,能得以见她一面,已然得偿所愿,又怎会嫌弃。
不知何时,山间的薄雾缓缓消散,太阳自云层中探出头,给这昏暗的山间带来光亮。
“我还是第一次静下心来去看周围的风景。”风掀开帷幔,露出被遮挡住的景色,三娘望着这山间,悠然一叹:“晓看天色暮看云。。。当真是山辉川媚。”
帷幔被风掀起,她望着江山如画,他望着美人如画。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想来春天也快到了。”
她呆愣一瞬,双眼微红泫然欲泣,回头透过被风吹起的帷幔,对他莞尔一笑。
他看着她,将所有心思皆藏于心底,“第一次见到姑娘还是在数年前,如今于我来说却还恍如昨日一般历历在目。”
“初见姑娘之时,便觉姑娘心有郁结不得解。”
“以后。。。路隔遥远,还望姑娘能解以心结,重展笑颜。”
不闻眼眶微湿,言语中带了几分哽咽:“也望公子。。。前程似锦,百岁无忧。”
沈丹棘释然一笑,弯腰拱手一礼,“。。。阿闻,珍重。”
她坐在亭中,望着只离她一步之遥的那人,转过身离去。他脚下的步伐从最开始的迟疑慢慢变得坚定起来,一步一步,再不回头。
山间的风缓缓停歇下来,一滴接一滴的水珠落入清茶中,激起细小的水花。
“晓看天色暮看云。”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沈丹棘慢慢地从山上下来,刚走到山脚下时,就见到他的贴身小厮在一颗树下翘首以盼,他走上前,轻咳一声。
“你怎么来了?”
小厮吓了一跳,见到是沈丹棘,慌忙将背后一直背着的包袱取了下来,然后递到他的手里,“公子,你放心,我已经想好了理由,东西也全部准备好了。”
“什么理由?这又是什么?”沈丹棘满腹疑团的看他一眼,正打算解开包袱一角,却被小厮抬手拦下。
“公子,不必多说,小的都明白。”小厮抹了一把眼泪,然后声泪俱下的抽噎道:“这些都是我准备好的干粮,还有一些银钱。”
沈丹棘这才反应过来,他哭笑不得的说:“你这是在做什么?”
“公子不是打算与尤姑娘私奔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将包袱丢到小厮怀中,然后回头望向山亭的方向,温柔浅笑,“不用。”
小厮不太明白,“公子难道真的要跟相府小姐结婚吗?您舍得尤姑娘吗?”
沈丹棘拿出怀中一直珍藏的那枚玉佩,最初买下它原是想着有早一日可以亲手送给那人,她曾经这么想要。
“不是舍不舍得,而是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我若当真爱她,便不该只为自己私心让她随我抛弃所有颠沛流离,居无定所。”
小厮皱着眉头,有些不解,“可是尤姑娘说不定并不在意这些?”
“。。。可我在意,我是沈家的嫡子长孙。我如今的一切皆是沈家所赐予,如何能够因为一己私欲而毁了沈家?”
“尤姑娘深受家中宠爱,我更加不能让她背负上不孝的名号。”
那枚白虎暖白玉佩触之温润,他放在掌心细细摩挲,“得以见她一面,我已心满意足。”
有叶随风而下,碰到他的衣裳之后打着旋落在地上,沈丹棘抬头望向这棵树,神情释然,“已经足够了。”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
“。。。春风十里,不如你。”
他缓缓向着远处而去,小厮跟在他背后,背后背着那个硕大的包袱,一路跌跌撞撞。
空气中渐渐弥漫开一股淡淡的香气,粉红色像绒毛一样的花朵自半空中随风落下,铺满一地,抬头一望才发现这棵树不知何时竟已是繁花满树。
那合欢花随风而落,撞到树枝上悬挂的玉佩时,飘飘悠悠地打了个转,调转了方向。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