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南岸，一众张绣军将领围着张绣纷纷请命北渡出击曹军。

张绣只是静静看着北岸纷乱的曹营，半响忽然问向一旁同样缄默的高顺张辽二人：“你们如何看，今夜是否像前两夜一样派兵掠营？”

两人看了看旁边踊跃请战的张绣军上将们，不约而同地对张绣都摇了摇头。

张辽先开口：“将军用兵之能虽然高超，但掌兵不过一年半载，相比浸淫兵道的曹操还是不及的。既然曹操已经回营，那之前对付无主曹军的战法就不能再用。还望将军再思虑！”

果然，张辽的一番话说出来，一众张绣嫡系将领纷纷感觉不爽。但是蕲阳之战的悲惨事实众人还都没忘记，所以张先雷叙等人还是忍住没有当即反驳张辽话中对张绣用兵能力的质疑。

张绣自然没有那么小的肚量，去对张辽心存芥蒂。听闻张辽的话，张绣脸色没有任何一丝的变化，身体也只是微微转向高顺的方向，示意高顺讲述。

这倒是让存心准备看张绣反应的张辽大感失望……

高顺也是直言道：“濮阳之战诸君还曾记得？”

这下众人却都是沉思起来，一两个反应快的武将已经心里明了高顺所说的意思了，脸上踊跃欲战的神情终于消失了。

却说当年濮阳吕布和曹操一战，吕布借陈宫计谋，利用濮阳富户田氏诈降，赚曹操大军入城，然后对着曹军同样来了一个瓮中捉鳖。

进城的曹操幸好提前听了程昱等人的建议，将军队分批进城，这才没有全军覆没。

那是曹操生平最惊险的一次，没有之一。落单的曹操居然和吕布直接擦肩而过，飞将军吕布不好杀无名小将小兵，当时居然用那支沾满天下名将鲜血的方天画戟点了点曹操的头盔，问道：“曹操在哪里？”

侥幸被当作普通曹军的曹操躲过了一劫。没有人知道曹操和吕布在黑夜了面对面说话是什么心情，总之最后曹操依靠着典韦硬是逃出了火焰冲天的濮阳城。

被烧得没了胡须的曹操当夜回到大营之后，便诈称自己被烧伤，不治身亡。曹军大营那晚便像今晚这样纷乱，引得吕布引兵来攻，却中了埋伏，大败特败。

这次曹军又流久传出了曹操病重不醒的消息。据说因为泅渡冰河，曹操感染了严重的风寒，加上痛失爱将和智囊，悲痛过度引得头风病病发，已经人事不省。

难道这是虚假消息，又是曹操使出的奸计？

这曹操也是，就爱不消停。都经历冰火两重天了还这么能搞事。

张绣很满意高顺的回答。看到众将终于不再因为一次特别大的胜利而变得冒进毛躁，张绣终于笑了。

不远处垂钓淮河的贾诩此时也看着张绣笑了。不同于张绣的笑，贾诩的笑是一种老怀甚慰的笑。

终于长大了。

只是下一刻，贾诩的一张笑脸就变成了菊花脸。因为原本一副风淡云轻的张绣神色忽然一变，成了一副志得意满的神色。

四十五度仰天狂笑几声后，张绣大声道：“你们说我不如曹操，我偏不信这个邪！可笑如他居然钻狗洞出城，丧尽诸侯风范！这种苟且偷生之人给我提鞋也不配！”

“前夜曹军已经折损过半，又焉能与我十多万甲士相抗衡？就算有埋伏，一群残兵败将就算百万之众又有何惧？曹贼身边最强的武将典韦已经被我亲手杀了，于禁许褚之辈我更是生擒过，其他诸如独眼夏侯曹仁徐晃之辈随手可杀！今夜，且看我如何更进一步，取了曹贼的项上人头！”

众人大骇！

说干就干，张绣亲点了所有的仅存的西凉铁骑，以及其他诸如并州狼骑的精锐骑兵，加上用来扩大战果的羌胡轻骑和所有普通骑兵，再加上三万余压阵的精锐步卒，过了昨天才搭好的浮桥，杀奔曹营而来。

大将张辽副署张绣统领骑兵，张绣亲将胡车儿周仓曹性李丰、张辽部将成廉魏越侯成宋宪随行。

大将纪灵统领大队步卒，上将高顺桥蕤副署纪灵。麾下良将诸如雷薄陈兰魏续随军。

寿春城留下大将张勋留守，李通看守已经占领的曹军粮草屯营。

……

张绣出兵袭营的消息被告知了卧床的曹操之后，曹操当即从榻上一跃而起，拔出了营帐挂着的佩剑，曹操须发迸张：“茹誓杀张绣小儿祭奠典韦！”

但是听荀攸说了张绣军来袭的具体阵容之后，曹操却也是犹豫了，片刻之后，面带惋惜之色的曹操只得下令，只吃掉张绣的骑兵部队。

不是曹操不想连纪灵的三万步军一起干掉，而是条件不允许。

正如张绣所说，目前的曹军确实是一群残兵败将。虽然依照着良好的组织度，曹军士卒们已经各自回归了建制，但是十五万曹军却是折损了一半啊，绝大部分建制都是残缺不全的，有相当多的部曲建制都是缺额一大半人。

尽管荀攸回营之后便连轴转地临时兼并建制，但是在缺额度太大，需要磨合的要求太高。各级相互统属的将校都认不全，别说士兵和统兵将领之间是否认得。一天左右的时间，根本无法凝聚起各部的战斗力。

换句话说，此刻的七万曹军，只相当于平时四五万人的战斗力。

仅仅靠着四五万人的战力，却是能够取得对张绣军的优势。但是如果暴露了所有兵力，张绣军绝对也会倾巢出动，等到他们的后援加入战场，必定来个大逆转，曹军到那时必定溃败无疑！

大败和溃败不同，大败之后可再战，一再大败特败就会溃败，溃败了那就真的打不成了。

除了能够发挥出来的战斗力的问题，还有曹操的个人问题。

为了能够把张绣引上钩，曹操可是演戏演全套。除了亲信的大将谋臣，实际上目前普通的曹军将士得到的真实消息确实是曹操病重不省人事！现在既然张绣上钩，得赶紧跑出去实地宣传一下自己没啥事，鼓励将士们打好埋伏战！

……

冒进的张绣不顾张辽的劝阻，放开了马速，使得骑兵部队又和步兵主力拉开了相当大的距离。这下可给曹军创造了更好的机会。

轻松无比地突入曹军大营之后，张绣军骑兵瞬间遭遇了临时组织的绊马索和陷坑的“热情招待”，好几道拒马和鹿角已经封住了前进的道路。而后面刹不住速度的骑兵仍然挤进来，忽然跳出来的弓弩兵万箭齐发，两旁埋伏的曹军长枪兵也适时掩杀出来。

遭遇埋伏，本能反应就是慌乱的张绣军骑兵急忙后军变前军，远路撤退。

但来了哪有那么容易走。曹军大将夏侯惇夏侯渊曹仁徐晃李典乐进从四面八方杀了出来，张辽还能防住一两个，胡车儿也能拖住一个，周仓李丰曹性成廉魏越宋宪侯成七个人一起上却是只能招架住李典乐进两个人。至于张绣，手忙脚乱猝不及防中被徐晃两斧子劈得扔了手震，连虎头金枪都脱手了。

以虎豹骑为主力的曹军骑兵部队在曹纯的统领下截断了张绣军骑兵的退路，也阻击住了纪灵高顺派来回合的兵马。

掠营不成反被杀的张绣已经组织不起来所统领的骑兵了，甚至自己的亲将周仓也走丢了。最后只能统领一部骑兵，放弃走正路，从小路钻进了原野，总算保住了小命。其他各部已经被冲散的张绣军骑兵，也在各部将领统领下夺路而逃，逃得急了连方向也顾不上纠正了……

是役，曹军斩首三千，俘虏两千余众，总算挽回了一些颜面。

不知是该继续前进攻击还是该呆在原地的纪灵踌躇了大半夜，一直等到天微微明，才敢下令继续前进。

只是等到他们步步为营赶到曹营，却发现七万曹军已经人去营空！

曹军做事总部拖泥带水，连夜作战连夜撤退。事实上他们已经把行装收拾好了，再说也没啥辎重要带。所有粮草辎重在前夜已经被张绣军攻取了。连同运输用的车马，都被俘获了。所以他们走的时候也不必头疼带不走帐篷，毕竟连车马都没有。粮食也只剩两天的口粮，背口袋带走就行了。总之，走的很光棍。

曹军不得不不走。曹军已经确确实实丧失了继续进攻的能力，不说折兵损将和士气军心的问题，就是粮食也不够吃了。张绣只需要在寿春城坐看三天，七万曹军便不战自溃。

不要说掠夺粮食来暂充军粮的办法，曹操自己实在太清楚淮南现在的粮食状况了。本就饥荒旱灾的淮南民众还被自己废止了计划粮食政策，现在连明年播种的种子都吃掉了，哪还有余粮让曹军掠夺？

就说那天晚上出了寿春城，曹操想去周围村庄打听消息和讨点饭食。却只能看见比茅草屋数量还多的坟头。村里还有一些饥瘦如柴的村民，但是能吃的就只有树皮而已。

……

既然无法一举干掉张绣，那就唯有先打疼他们，让他们不敢再追，然后从容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