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三国
作者:飞砂风中转 | 分类:历史 | 字数:105.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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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守门之犬
距离张绣穿越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没有粮草之忧又有了栖身之地的西凉军军心终于稳定了下来,初掌大权的张绣张绣也择日从军营中搬进了宛城城内的南阳郡守府,并请贾诩正式以军师的身份一起搬了进来。
有关于地方的民事政务张绣并不大会处理,好在贾诩在长安朝廷担任过尚书,处理这些并不算难。于是帮助张绣熟悉管理郡县、清查人口户籍、征调钱粮赋税的事宜。
有了贾诩的帮助,张绣顿感轻松,有了更多的精力来消化张绣本身的记忆和这段时期发生的事情,有更多的时间来熟悉了解古代的风俗文化和自己周围的人。
这日贾诩正传授张绣处理政务的诀窍和变通之道,而张绣在下首也正虚心学习。只听见太守府外一阵马儿的嘶鸣声,又过了片刻,一名侍卫便从堂下走了进来,禀手奏道:“禀主公,荆州来了一行使者,已经到了城内,传言要见主公。”
“可知道使者姓名?”张绣随口问道。
“荆州别驾——韩嵩。”
“别驾?”张绣有些惊诧的抬起头。这些时日在贾诩的悉心教导下,张绣对于东汉的官职品秩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别驾虽然只是州刺史的佐官,但是地位较高,出巡不与刺史同车,而有别的专属自己的座驾,且规格近似刺史,故得名别驾。
“这等高官不好好在暖和的襄阳府宅呆着,来我们这又冷又破的宛城作甚?”
胡车儿低首道:“这个属下就不知了。”
贾诩将自己手上的竹简放下:“刘表虽对吾等礼遇有加,但却不会逾礼行事。若与我方通使往来,最多不过派遣一幕僚属官,不会派遣别驾这样的左右手前来。以此可见,这韩别驾,要么有大事与将军谈,要么只是路过我宛城。”
张绣:“先生认识这韩嵩?”
贾诩轻轻摇了摇头:“吾与此人素无交集,但闻此人也算得上是一方名士,少年好学,贫不改操。曾拒朝廷三公之命而不应。而且素闻此人言行直坦,将军可迎之,以探荆州虚实。”
虽然张绣脑子里对这个韩嵩没什么印象,但是听贾诩此番一说,感觉像是个人才。便是起身与贾诩换装准备相迎。
少顷,两人换好衣服,出了府门,正好韩嵩一行已经到了门口。张绣正欲上前迎接,贾诩在后面却是低声提醒道:“这韩德高的车驾和随从并不似一般的别驾,规格偏稍小一些。”
张绣并未回头,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往前走了数步,笑脸相迎。
韩嵩的车驾首先停住,一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人下了车,往张绣这边打量了一番,便是首先拜道:“下官拜见将军。”
张绣回了一拜:“韩别驾远道而来,未曾远迎,失敬失敬。”
却不料张绣这一句话说完,韩嵩旁边的随从都愣在了原地,韩嵩还算正常,似是不在意地又拜了一拜:“下官已不再任荆州别驾,而转任从事中郎,让将军见怪了!”
从事中郎?张绣目前也只是对东汉繁杂的官职体系有了一个粗略了解,但仍不知道从事中郎是个什么官,但是从这个官职的名称大概猜得出来,这也应该是个佐吏属官的名称,而且品秩肯定比太守低。
张绣也不计较这些,仍是念着贾诩所教的探其虚实之事,便请韩嵩进了太守府。
“韩先生此行何去?”贾诩开门见山,落座后直入主题。
本来如果韩嵩是别驾这样的一州高官,那只能由身为一郡主官张绣与韩嵩对话。但如果韩嵩被降职成了一个普通的从事中郎,那贾诩则可以代张绣问询。
韩嵩并不见怪:“在下奉刘荆州之命,往许昌朝拜天子,并供纳岁物。”
曹操在八月迎接汉献帝入驻洛阳,但是洛阳残破,曹操亦无钱粮重建东汉国都,加上洛阳又距离曹操的根据地兖州太远,便是胁持天子及百官迁都至颍川许昌,也顺势将自己的势力中心从吕布祸害了一通的兖州濮阳转移到民户殷实的豫州汝颖一带。
韩嵩这个时候代表刘表前往许都朝见天子,乃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贾诩:“既然是朝贡岁物,怎不见荆州本年应纳的钱粮布帛?”
韩嵩:“此一时彼一时,荆襄之地虽邻近许都,但当今盗匪丛生,汝颖一带也多有黄巾余党流窜,若是押送钱粮的话,车马众多,刘荆州怕会在半路就被一些心黑眼热的乱臣贼子夺为己有,不如折换为等价珍宝,以小匣献于朝廷。”
张绣在旁边也不傻,当然听得出韩嵩口中的乱臣贼子里面包含着自己。
贾诩接道:“吾家将军即为南阳郡太守,肩负守土之责,自然会肃清匪患,以确保通往许都的道路安全无虞。到时候刘荆州可按往年规格往朝廷供纳钱粮!”
韩嵩不置可否一笑,转向张绣道:“那就有劳将军早日恢复本郡治安,使百姓安居乐业,刘荆州也能早点奏请天子,好让将军的代南阳太守之职早些转正!”
张绣怒气顿涨:“刘景升区区一守土之犬,所凭仗的不过是汉室宗亲的出身和一个皇叔的名头,又有何德何能可任偌大的荆州之牧?”
后世的张绣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主,能任凭别人在旁边冷嘲暗讽却纹丝不动。若张绣是个有点心机城府的人,此刻不作言语装作听不懂,或者另寻言语怼回去都行。偏偏这具躯壳里的灵魂是个二十岁出头年轻气盛的小伙子,韩嵩两句话便是激怒了张绣。
韩嵩根本不畏惧张绣南阳太守的身份,当下冷笑两声:“刘荆州即使没有平定天下的雄才伟略,也远非将军你所能比拟的。将军若说刘荆州只有守土之才的话,那将军现在又是什么呢,不过是区区一守土之辈所豢养的一条看门狗而已!”
张绣顿时只感觉自己脑子被火点着一般,胸口有股闷气堵在肺里出不来,瞪着韩嵩却是无从反驳。
门口侍立的胡车儿猛的拔出刀来威吓韩嵩,韩嵩当即叫喊道:“将军只许自己评说别人,由不得别人评说将军吗?”
韩嵩身后的两个侍从见苗头不对,正欲拔刀护住自家大人,却被先一步拔出刀的西凉士卒逼住不敢动弹。胡车儿上前一把将韩嵩按倒在地,问道:“将军,要砍了这厮么?”
张绣拍案起身,绕开案几,走到韩嵩面前,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胡车儿一手压住韩嵩的身子使其跪下,另一只手将韩嵩的头压平。韩嵩这时候却不再求饶,只是闭住了眼睛。
张绣猛的挥剑劈下,却不是对着正前面,而是转身劈向自己的案几。
利剑直接将案几上放着的一方符印直接劈成两半,又因为张绣发力过猛,连带木案也劈成两半。
韩嵩已经做好了命丧当场的准备,却是听见了异物被劈断的声音,而自己的脑袋还在脖子上好好的。于是睁眼,正好看到被劈成两半的南阳府印。
张绣又从身上解下南阳太守的印绶,扔在韩嵩面前。
胡车儿见张绣脸色平复,便松开了韩嵩。
张绣本来一怒之下的确想杀了韩嵩来出气,但是临挥剑而下的那一刻忽然想到了三国演义刘备将安喜县尉印绶挂在督邮脖子弃官不做的故事,想到杀了韩嵩也没有什么意义,最后时刻便是改了主意。
“这南阳郡守的印绶,汝就代吾还给刘荆州罢!吾就算做丧家之犬,也不肯当一介看门犬!”
韩嵩捡起印绶,多看了张绣一眼,便是直接起身离开。
看着韩嵩出了南阳太守府门,贾诩才从席上站起来,走到张绣身旁,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问道:“劈这一下,汝开心了吗?”
张绣摇了摇头,忽然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案几上,双手拄剑于地,道:“至多算出了口气,但不值得开心。这一剑下去我是痛快了,但是现在安逸的日子怕是也要一去不复了。”却是张绣有点后悔了。
贾诩:“将军若图平安无事,现在赶在韩嵩回报之前向刘表遣使致歉还来得及,以刘表为人,必然不会和将军真的计较。”
张绣这时却是犯了年轻人死撑着脸面拉不下来的病,强言道:“话已出口,又何必食言。不论刘表拿我当藩属之臣还是当守门之犬,我都不会再与其讲和。”
贾诩:“那将军接下来想要如何进退呢?”
张绣:“刘表虽然割让南阳于我,但是仍令蔡瑁在新野樊城一带修整壁垒,我军虽然野战能杀荆州军一个片甲不留,但若刘表一意龟缩在襄阳樊城内,我亦无可奈何。如今战不成,只有另想他法了。”
贾诩沉吟片刻便道:“如今曹操乃中原一霸,任贤纳能,又挟有天子之威,势力蒸蒸日上。而南阳地处通衢要地,将军若不想归附刘表,也可向西面的曹操称臣纳贡。”
张绣并没有立刻搭话,只是低头看着地面。但贾诩何等人也,你动一下眉毛就能知道你脑子想的什么的人精,立马便是看出来张绣对这个提议动心了。
但是不过片刻,张绣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态度忽然大变:“委身人下,命不由己,降曹……吾不愿矣……”
贾诩虽有洞察人心之能,却不会猜到张绣方才一刹那想到了历史上曹操强纳邹夫人一事,那一次的事件几乎导致了张绣与曹操的水火不容,张绣没有把握那样的事情再发生一遍,自己与曹操还能否像历史上那样最终重归于好。再者,若是效忠他人,日后势必处处受制,也等于是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了别人。张绣并不认为现在的情况已经窘迫到了自己必须依附他人的境地。
贾诩:“将军如若不肯屈居人下,那只有自立一方这一条路了。只是如今我军兵微将寡,粮草难以筹集,南阳之地易攻难守,不可久留,还望将军早作打算。”
张绣深以为然,便是对身旁一名亲卫道:“去找张先、雷叙二将来见我。”
那人得令便退身下去。
贾诩:“那韩嵩,将军要如何处置呢?”
张绣知道贾诩怕是又有了什么主意,便是问道:“先生有何建议?”
贾诩:“方才韩嵩与将军针锋相对,虽然是维护主君之举,但称呼中并未称刘表为主公,而只以下官称上官之名称之,足见其人对刘表并不是君臣的关系,而只是上下臣属的关系。而且将军也亲身见识了,此人直言直语,口无忌言,十有八九也不得刘表所喜,也可能因此被降职为从事中郎,得了个被派遣去许昌朝拜天子打探曹操虚实的差事。”
张绣:“先生是要我将其收为己用了?”
贾诩笑着点头:“欲成大事,非广聚人才之力不可!”
张绣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自己腹中还未散尽的怒气平复下去,这才微微点了点头。
贾诩便是对着胡车儿授计道:“你带一队人马,速速前去驿站将韩嵩一行人尽数掳来。记住,除了韩嵩一人要毫发无伤带来,其他人无论死活,不可放走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