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秋还怕战场上太喧嚣，背后的部曲没听明白他的命令，赶紧双手环在嘴上作喇叭，拼命地喊：“降了，降了，想活命的就听我的！”

部曲人人本不想照办的，毕竟都是西凉兵，从来都是迫使敌军投降的，哪有投降的道理？

但袍泽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战场，还活着的人往左右和身后看去，无数的人，像被砍伐的树木般，一个个地轰然坠马。心里又想起马超似乎从来没有杀降，又是自己人，除了军纪严厉一些好像也没什么，还每月发粮饷，数目还挺诱人的……

“当啷”一声响起，在极为喧嚣的战场上却显得尤为响亮和悦耳。

杨秋和叛军士兵们忍不住回头张望，是一个憨壮的羌兵，他把手中的环首刀给扔了。所有人都直直地看着，羌兵急得都快哭了。本来他只是觉得，马超有羌人血统，肯定不会加害他，大家一定会都放下武器的。谁知一扔刀，所有人都看着他。这羌兵后悔极了，心想大家肯定是还有骨气不想投降，这下他成了叛徒了……

羌兵无地自容地以手掩面，刚想哭出来，突然响起“当啷当啷”的声音，人被劈翻在地的声音也停了，羌兵从指缝间看，居然是伙伴们都如释重负地把武器扔了，马超的部曲停手了。羌兵乐了，原来他也不算叛徒啊。

杨秋也释然地吐了口气，想着还有五六千骑，这个投名状还算是不错的。

但这可就苦坏了张绣了。

左右两校一上去就把人逼降，他连一个敌军的首级都没拿到，他这个作将军的很尴尬。本来他很想一战把眼前这数千骑一扫而空的，在他的兄长面前好好表现一番。马超虽然待他如同胞兄弟，也给他担任将军，可张绣一直觉得马超还是把他当成个长不大的孩子。所以张绣决心，这次要向马超证明他不是小孩子，他也可以像马岱、庞德那样独当一面，能够给他分忧了。

可现在杨秋投降了，反倒显得他胜之不武，欺负弱小似的。虽然同样是打败了敌军，伤亡也不算事，可张绣就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

不过，知道马超历来不好杀伐，喜欢招降，张绣只得压下心里的不满，命令身后的部曲停手。

见张绣挥手命令部曲在十步外停下，脸上却是一副不耐烦的神情，杨秋有些愣。给你投降了，都还不高兴？

杨秋换上一副讨好的表情，驱马来到张绣面前。毕竟是投降不光彩，杨秋有些不好意思，拱手道：“嘿嘿，小将军，我降了，我降了。”

“为何投降！你明明兵力还有五六千！”张绣拿起长枪指着杨秋。

杨秋稍微避开锋利的枪头，讪笑道：“嘿嘿，小将军神勇，在下实在打不过。”

“啊呸！胆小鼠辈！”张绣想马超肯定还会认为他是窝在马超羽翼下的小孩，这一次自荐为先锋的努力都白费了，气得啐了一口。

“嘿嘿，是，是……”杨秋也不恼，心里清楚自己是人在屋檐下，依旧乐呵呵的。

“你？！哼！”杨秋越是这样，张绣越气恼。

马超把一切都看在眼底。张绣上去没两三下就把韩遂派来抵挡的部曲迫降了，出色得让他惊讶。

这样的结果是马超最愿意的，西凉的血已经流得很多了，再流血就没了。再说，这样他的兵力又增加了不少。不过现在也是麾下步骑十四万有余了，马超也没最初招降时那么喜悦了。马超心想，自己真是变得阔气了，这数千骑要是放在中原四州而非西凉，对于中原而言肯定是灭顶之灾。可是在西凉，虽然有点分量，但分量终究还是“有点”。

马超率主力军向前，和张绣汇合。

张绣苦闷地前来交差：“兄长，弟不辱使命。”

马超不轻不重地捶一下张绣的肩窝，笑道：“绣弟，干得好！”

“唉，都是这鼠辈，阵前投降…”张绣指了指背后的杨秋。

杨秋不好意思地笑笑，忙不迭催马过来，下马跪地，谄媚地说：“小将杨秋，拜见神威天将军。神威天将军果真如传言所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人如锦绣，有昔日卫霍之风采。就连麾下的将军，也都是一往无前的猛将。小将螳臂当车，居然敢和天将军为敌，实在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说着，不住地叩头。

马超略微有些惊奇，没想到此人就是韩遂的八部将之一杨秋，他还以为这是个名不见经传之辈。马超道：“你是杨秋？”

“是是是……”杨秋点头。

马超道：“你也知道吾的政策吧？”

“小将明白，编入部曲后，原有职务都要重新考核，就算是中郎将、校尉，也有可能被编为兵卒……”

马超点点头，心想这人还挺上道的。

张绣在一旁不满地说：“兄长，我看此人如此胆小如鼠，倘若委以重任，说不定哪天又投降了……”

“是是，小将军说的极是……”

马超心里思考着，若是把杨秋贬为兵卒，倒也是浪费了。杨秋能在韩遂之下成为中郎将、将军一级，肯定还是有些能力的。但鉴于此人品行如此不端，不说以后可能又投降，还可以不服从军纪。

马超想了想，若是校尉还是可以的。校尉才两三千骑，足够利用杨秋的才能了。

本来想走马任命的，但马超又想这样太草率了，还是走个程序比较好，于是就对张绣说：“押下去。”

“喏。”张绣率兵，驱赶着降兵们走了。马超把注意力从满是尸体的战场上，重新放在了枹罕城下。这时，马超能够看到韩遂已经把所有兵力都押了上去，他的兵，在如蚂蚁般攀爬城墙，一些人还在锲而不舍地撞击城门。但枹罕城守军见援军来了，斗志被点燃了，一时之间韩遂也拿不下城。

一向不苟言笑的庞德，此时也笑了出来。庞德狂热地说：“少主，下令吧！咱毕其功于一役，彻底灭掉九曲黄河！”

马超迎上庞德炽热的眼神，说：“吾正有此意。令明，这一战你去，不要让吾失望。”

“喏！”庞德抱拳一下，激动地策马向后去。马超很快就听见，庞德在叫喊道：“你，你，你，你，你！都随我来！”

“是！”五个校尉轰然应声。

庞德又道：“少主都在看着咱，咱可不能让少主失望！明白吗？”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