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首辅
作者:码字的猫二 | 分类:历史 | 字数:26.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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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弟里篾失的浮桥
五万人少了两个不算啥,千夫长没上心,万户不愿管,弟里篾失则根本不知道!
四周围刚能看清东西,克尔各人就都起来了。人们大声嘶吼着,拍打着身上的皮甲和扞腰;到处是那可(随从)们跑动的身影,有牵马的,有抱兵器的。
乱纷纷、热烘烘的空气中混杂着人和牲畜的各种气味,与尘土一起飞扬直上。
观察到异动的堡寨立即发射了一发钻天猴,遥远处火箭的声音被数万人的兴奋盖住了,却让河流左近得到敌人已经醒来正在做进攻准备的信号。
上尉和齐班长并肩站在了望塔上,他深呼吸了下,用手拍拍带扣:“好吧,该来的迟早得来!”
齐班长放下手里的千里镜,微笑说:“连咱们堡子周围的水都满了,这回够克尔各人喝个饱!”
巨流河堡周围的湖泽是发洪水之后留下的,由于这边地势略高,洪水期后便不会存太多水。但是现在它们都已满满地,像是稍一晃动就会溢出的大酒碗般。
克尔各人全然没想到北边有人在搞小动作,他们收起敖包和各色帐篷,让车轮滚动起来。
战士们逐渐汇流到一边,兴奋地比比划划或者大声争论着、说笑着,尽可能打消战前的各种疑虑或者不安。这支大军就像缓缓流动的火山岩浆,向辽河西岸慢慢接近。
“大人,观察哨听到了对岸巨流河上游发射的火箭声。”
“知道了。”
“大人,对岸有几个逃出来的和尚在求救。”
“嘁,这些秃驴真麻烦,让他们走都装硬不肯,现在又来求救。让巡检司的人设法告诉他们往巨流河走,别走到河道里!”
赵敬子打发了报事的人,转回身来继续会议发言:“各位,部队的战斗序列是这样:
北集团由盖州游击初云虎负责指挥,麾下是盖州团和金州营;
主防御阵地指挥为辽镇指挥同知廖长勇,由北向南序列依次是金山营、威海营、大嵩营、靖海营,我们饶州团配属给各营使用;
南集团指挥为登州参将杜文水,麾下包括登州团、海阳营和成山营,寻山营和宁津营做总预备队,指挥为辽镇指挥佥事金石俊。”
他身份是幕府参谋长,又是黄带子,所以坐着的诸将都老老实实听着。被点名的便起身,领受任务后抱拳拱手再坐下。
待他布置完毕,李丹站起来:“各位,大战在即,容我再重复三点:背向敌人者杀、丢弃同袍或阵地者者杀、只顾斩首不顾阵线者杀!听明白没有?
我不需要你们斩首,只要敌人都横尸在阵地前。胜利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做这些事,但不是在作战当中!”众人轰然答应,李丹接着说:
“已经查明敌人确有五万之数,我决定放四万敌人过河。
但这没有什么,克尔各人三个辅兵对一个正兵,所以真正的精锐只有一万,和我们防御阻击的部队人数相当。
尽可能消灭、打残这部分敌军,佟将军和秦将军才能顺利击破滞留对岸的敌人,才能实现我们斩断也必汗一臂的战略,沈阳和辽阳才能安全!
你们的亲人、辽地的官民百姓是否能避免这场兵灾,可就看大家今日的表现了!”
有骑兵回报说前锋距离河边还有三里,弟里篾失鼻孔里哼了声:“对面可有什么动静?”
“没有。只隐隐约约好像能看到一面旗帜,河边连个人影也无。”斥候回答说。
“什么意思?难道那姓李的约我到这里,他自己害怕先逃了?”
这话引起身后一阵哄笑。
“南人最是懦弱,说不定真是逃了!”
“兴许看到我军人数就尿了!”
“会不会他们躲在什么地方发抖哩?”
“也许,要么就是正派人往五龙岭求救呢,只可惜大汗聪明盖世早派了革立塔万户去山下盯着,那石毫现在病得七死八活,没他的命令手下哪个敢动?”
弟里篾失挥挥手,众人停止说笑。“传令给也世迭里,让他带领辅兵和百姓上前造筏、搭桥!务必在太阳升起时,让第一支部队踏上对岸的河滩!”
“遵命总管大人!”斥候掉转马头飞快地向河边跑去。
不一会儿功夫,有一支数千人的队伍从主力中分离出来。
他们的马后、车后拖弋着这几天砍伐的木料朝河岸边涌去,还有些那可则奔向周围能看到的树木,将他们纷纷砍倒,甚至不管它们是多粗多细、是何树种。
“咦,他们这是要干嘛?”得到报告后李丹等人来到建在最高点的观察所,赵敬子从望远镜里看到之后不解地问:“难道想在这河上造一座桥?”
“还真有可能!”娄世英想想说:“我记得前朝太师脱脱就曾经用石块做锚,在河上一日建桥打了义军措手不及。莫非弟里篾失也想故伎重演?”
“可惜他不是脱脱,”吴茂笑道:“若是脱脱那样的名将,怎可能放任上游的巨流河不管,任由它掌握在敌人手里?”
“先生说得对!”李丹开始心中也“咯噔”下子,但很快就镇静了:
第三百零三章 弟里篾失的浮桥
“我们先前还曾经奇怪弟里篾失要用什么办法把这几万人送过河,现在看来答案揭晓了。也罢,咱们就让他继续忙和,到时再叫他空欢喜一场!”
又过了一个时辰,大家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克尔各人的伎俩了。他们先造好三、五只大木筏,在其中几只后面用绳索拖了去掉顶端枝杈的大树,然后用木筏牵引到水中。
接下来开始在它身上吊挂其它木头、石块等等,让它坐沉到水底成为锚定,上面的木筏便相对固定下来。然后从两头续接其它木筏,并将这些木筏也用同样办法锚定在河床上。
“嘿!没想到厄古人里也有能人啊!”赵敬子见了惊讶。
“这没什么,他们常年生活在草原,一定是有人注意观察,然后借鉴了河狸拦水筑坝的技巧。”李丹边看边微笑:
“不过咱们可以记下,这办法将来拿到陆军指挥学校里,倒是个经典的利用地形、地物的案例!虽然发生在敌人身上,也值得学习!
就是砍树太多了,在南方还好,在这里实在可惜。这些树不知要多少年才能重新长大到这样的程度?”
时间来到卯时,河上淡淡的雾气已经完全消散,克尔各人的动作看得越发清楚了。他们的桥宽约一丈,在水流带动下略微偏向西南方。
不过有大胆的木筏在离南岸下锚,很快由这个点向河心发展,一刻钟之后便完成了合龙,李丹他们甚至可以听到对岸所有观看的克尔各人发出了“呜啊”的欢叫声。
可以听出他们相当兴奋和满意,并且已经可以观察到有人迫不及待地下到裸露的河床上,跃跃欲试打算渡河了。
忽然,赵敬子提醒大家注意说对岸有大人物来了。众人看过去,果然见对岸出现了一副黑白相间的大纛。
“这应该是弟里篾失!只有高级人物才有这样的大纛。”辽镇指挥同知廖长勇说。他在边镇多年,比较熟悉厄古人的事情。
“看来他们要渡河啦,”廖长勇轻蔑地说:“一般大人物都在最有历史意义的时候出场,他们的史诗里将来也会这样歌唱的。”
果不其然,一队骑兵开始小心翼翼地走上这座浮桥,桥上还有许多人在不断将拴在一起的原木或石块丢进水里,以便让它更加牢固。
“我估计,弟里篾失现在心里肯定是非常得意和自豪的。不过,等会儿他也会非常愤怒和失望!”杨大意微笑着说。然后拱拱手:
“各位,我要回到自己营里去备战了,少陪!”他是第一营营座,搭档是金山营。
他这一表示,另外三位营座都纷纷敬礼告辞。高粲带第二营,搭档是大嵩营;高和尚带第三营,搭档是威海营;端方带第四营,搭档是靖海营。
廖长勇羡慕地看着这几位,说:“什么时候我手下都有这个精气神,老子就向皇上请缨打到忽兰去!”
李丹听了笑笑没说话,西路军应该已经在前往和林的路上,如果顺利还真有可能把忽兰给揍一下子!
不过这个事是机密,连自己身边的赵敬子都不知道,只有吴茂晓得有这么个计划。
想到这里,又忽然想起有几天没给赵拓写信了,便走到行军桌前坐下,毛仔弟马上从双肩背包里取出纸夹子递过来。
屋里的几人以为他要发命令,立刻都看过来。李丹摆摆手:“你们忙,我想起陛下,给他写封信问安。”说完蘸好墨汁,低头动笔。
廖长勇本来对孙总兵将他派给个文官手下做事还有点不以为然,但接触之后发现这位总监军不但好相处,而且有谋略、有计策。
加上李丹在挑战中杀了克尔各总兵也力阿庞兄弟俩,轰动前线诸军,所以心中也多了几分佩服。
现在看他大战临近,坐下来平心静气地给皇帝写信,心中不但多了几分胆量,而且也暗自觉得也许跟上这位新贵是件好事?
他暗自下决心,这仗自己一定打好,表现给总监军大人看看。
“臣丹,于阵前手笔,恭祝陛下万寿无疆!并祝皇太后、皇后两宫千秋未央!……。”李丹重新蘸墨水,继续写:
“也必汗大军二十万夹柳河南下,石帅沉疴不起,形势危急。臣与代督潘将军定计,欲先破其东路东京路总管弟里篾失之军,并解朔尔布城之围。
为激怒弟里篾失,臣亲率十余勇骑,在指挥罗光恩引导下赴其营挑衅,先后斩杀其麾下总兵也力阿庞等将校勇士数十人。
今日清晨,也必命分兵两万予东路,分别包围朔尔布城并建屯于五龙岭下,弟里篾失亲自指挥克尔各东路军五万南下,三个时辰内搭建跨越辽河之浮桥一座。
现其军正横渡河面,大战在即矣……!”
“大人,敌人过来了上千骑兵,正在岸边结阵。他们的辅兵现在开始搭建第二座浮桥了。”吴茂过来轻声报告。
“哦?还有第二座浮桥?”
“是,在上游两里的地方。”
“哼,随他去!”李丹摇摇头,边蘸墨水边问:“你觉得他们什么时候会开始进攻?”
吴茂仰头算计:“第一拨人过来花了半盏茶时间,怎么也得再过个两千人。有三千部队我看他们就敢尝试向周边探探了。”
李丹点头,想起一事,对旁边的李勤说:“记一下,询问两件事:
问铸顺天府炮厂不列颠人工程师乔伊,我需要一门可用两匹马拖拽的青铜火炮及其弹药箱,发射实心弹或霰弹,可以通过齿轮调整高低和水平角度,请他尽快将设计图纸递来我看。
另一件,问辽阳方面意大利人工程师维吉尔,如果要建立一支钟表设计、制造队伍,他需要哪些条件?
我需要给所有军官配备怀表,就是可以放在口袋里的钟表。请他直接写信给我!”
李勤写完,将记录给李丹看,确认无误后他在上面签字,想想又加了一句:“请黑木和希克斯速来辽东!”
“大人,他们开始进攻了!”廖长勇叫了一声,收起自己的望远镜,学着众人的样子敬礼:“我也回自己的指挥所,大人保重!”
“祝你顺利和成功!我在后面为君压阵,一切放心!”李丹还礼,伸出手去让廖长勇不大熟练地握了下。
看着他的背影,李丹又瞧瞧站在门口舔嘴唇的孙得志,微笑问:“紧张不?待会儿打起来,说不定你们得跟着我上去堵缺口哩!”
“不、不紧张!”孙得志赶紧站得更直些。
“不紧张才怪!”赵敬子过去拍拍他胳膊:“别怕,第一次冲锋谁都会紧张,有个两三回就知道了,也就那么回事儿。我郡王的孙子都不怕,你这总兵的孙子怕什么?”
话音刚落,外面“轰”地一声,孙得志不由缩下脖子,赵敬子哈哈大笑:“没事,哪个笨蛋克尔各人踩上地雷了,不信你听这叫声,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