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什翼健所在的海城离白狼城不算太远。

若是风和日丽的季节，快马两三日差不多就到了。

不过现在的拓跋什翼健显然没心情担心南面，大梁此次从西域到辽东全方位的反击草原，重创了草原诸部，逃到北海，手上人马不足五万。

“朕怎么就败了？”拓跋什翼健一直想不通这个问题。

按说草原如此辽阔，梁军仿佛有千里眼一般，总能精准找到各部族藏身的草场。

一刀一刀的宰割下去，代国就这么衰弱下去。

“这些年梁国招募匈奴、鲜卑、乌桓士卒，斥候细作遍及草原，以重金贿赂诸部……方成今日之局面。”燕凤有才智，却是总是慢人一拍。

若不是拓跋什翼健这段时日将他的心腹调走，能召集到的人更多。

“还能怎么办，不是他死，就是你亡，还有退路么？已经封了皇后，下一步就是封太子，一旦名正言顺，国中还有你的落脚之处么？”拓跋斤手按刀柄。

须臾，城中火起，黑烟滚滚，到处在呼喊梁人杀来了。

封也就封了，还因拓跋寔君生母女奴出身，多次辱骂。“殿下……千万不可火并啊，凭殿下一人之力非陛下之敌。”杨略一脸忠心。

“不错，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动手，给老贼一个措手不及！”拓跋寔君咬牙道。

但一出帐，眼睛都直了，拨给他的三百人全都是老弱，身上披着几块破甲，手中提着锈迹斑斑的刀矛，战马跟人一样羸弱，在北风中瑟瑟发抖。

“君教臣死，臣不得不死，殿下万不可行不仁不义之事。”杨略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一脸谄媚笑容，“陛下是君父，殿下是臣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拓跋寔君不得不站出来，“儿臣愿率五千骑一窥究竟。”

拓跋寔君与拓跋斤越走越近，还不停拉拢其他豪酋，早已引起了拓跋什翼健的忌惮。

“嗯？”拓跋什翼健冰冷的目光望了过来。

每次他的话总能激起拓跋寔君的怒火，“那是你们中原人的规矩，草原没这种规矩！”

“儿臣领命。”拓跋寔君硬着头皮应下了。

天气严寒，代国斥候也走不远，不知道现在白狼城是个什么状况。

杨略以手遮面，“惭愧惭愧，臣……读的是圣贤书……”

“还请什么，殿下此次出城，定然回不来！”拓跋斤恰巧赶来。

两人的目光同时投向杨略。

杨略拱手道：“殿下若是不忍，现在向陛下请罪还来的及，虎毒不食子，父子之间何必如此？”

起兵造反，玩的就是一个突然。

“臣……绝无此意，殿下若是要逃，不如在城中放火，制造混乱……”杨略吞吞吐吐道。

拓跋寔君回头望了望象征代国权势的金帐，眼神中的怨恨再也掩饰不住。

不到半个时辰，拓跋寔君就聚集了千余部众。

“我儿勇武，然朕身边缺人辅佐。”拓跋什翼健目光转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拓跋寔君。

鲜卑人一路被梁军从云代赶到北海，早成惊弓之鸟，听到梁人杀来，顿时一片大乱，人马自相奔走，自相践踏。

再说只是一次哨探任务，为何要他代国长子亲自前去？

“三百人……”拓跋寔君咽了咽唾沫，怀疑拓跋什翼健是借机除掉他。

“五千人还用得着你去？三百人，快去快回。”拓跋什翼健越来越反感这个长子，外表粗豪，实则胆小如鼠，关键相貌凶恶，跟雄姿英发的拓跋翰、拓跋寔兄弟二人简直判若云泥。

拓跋寔君眼珠子转了几圈，“你是说以请罪之名，不等拓跋斤，我们先动手？”

感受到父亲的目光，拓跋寔君望向一旁的拓跋斤。

即便是耐苦寒的鲜卑人，也受不了这种天气，万一风雪陡降，出去的人不一定能回来。

这场大战在五年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如今只是收割战果而已。

“伱说的不错，夜长梦多，事不宜迟，当立即起兵，你还有什么鬼主意一同说来，事成之后，我封你作丞相！”

“殿下啊，夜长梦多，事不宜迟，还是速速向陛下请罪，父子之间何必刀兵相见？”杨略哭丧着脸。

入冬之前，拓跋什翼健已将拓跋翰生母慕容氏封为皇后。

拓跋寔君一拍大腿，“大善！哈哈哈，还是你们中原人心黑手毒，却总是满嘴仁义道德。”

多年担任南部大人，支持他的人还是不少的。

两人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杨略一脸怯懦，“此乃大逆不道之事也，择日不如撞日，今日趁陛……下没有防备，不、不如远遁，离开此是非之地？”

拓跋寔君一愣，“还是你小子足智多谋，快去请拓跋斤来！”

拓跋寔君摸了摸后脑勺，不明白两百人为何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臣不敢，臣不是此意。”杨略连连摇头否认。

但拓跋寔君正在兴头上，眼珠子都红了，岂能善罢甘休？

这话又提醒了两人，城中几乎没什么防备。

“好，一个时辰，你我率心腹同时进攻大帐，万不可手下留情！”拓跋斤比拓跋寔君更热切，他要夺回他失去的一切。

二人边走边说。

“放心，我不会忘记你的功劳，事成之后，定封你为丞相。”拓跋寔君当即分出两百余人，让他们去放火，制造混乱，其余之人手持利刃，静静等待。

一看到这个英武的儿子，拓跋什翼健目光都温和不少，“梁军已至白狼城，谁愿替朕去打探打探？”

两人眉来眼去的，弄得拓跋什翼健烦躁起来，“长子出朕，幼子守户，自古皆然。”

“我呸，老贼不死，死的就是我！”拓跋寔君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那你说怎么办？”

“说不得哪一日陛下幡然醒悟……”

“儿臣愿往！”拓跋翰当仁不让。

这是一个无比清晰的讯号。

“父皇不必多虑，中原人难以立足草原，明年春夏便可恢复旧部。”拓跋翰拱手道。

拓跋寔君神色立即坚决起来，“哼，莫非你忘了石虎曾虐杀亲生儿孙？今日我不杀老贼，老贼就要杀我！”

说罢，提着刀冲拓跋什翼健的王帐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