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116.命硬，只能嫁给当今皇帝

红棕色的桃树枝上，趴只裹着泥土的蝉蛹，在阳光中，从厚蝉壳中一点点的剥离，发出微弱的破茧声。

桃树长在北直隶大兴县一处四面有围墙的院儿里，角落里，几个女孩子穿着肥大的夏衣，正在缠粽子。

远处的瓦房前，女子单手摘下颗青翠欲滴的毛桃，望着院儿里的阳光与孩子，怔怔出神。

明天，她就要进宫做宫女了，若能入选女官，当然最好，若是不行，做个宫女也足够。

女子想着，将苦涩毛桃打了井水清洗干净，配着昨天的干粟米锅底饭，细细嚼着。

商汝衿小心撕下自己胡须，洗干净脸颊，从屋子出来，看着坐在那里慢慢啃锅底饭的女子，道：“邵姐姐，明儿我还来教她们。”

邵念慈放下锅底饭，咬剩的毛桃放在盘子里，“今后，就要拜托商小姐和顺子多多照看她们，我要进宫了。”

商汝衿撑着下巴，灵动的眸子看着邵念慈，不解问道：“邵姐姐，这进宫有什么好的。”

邵念慈笑着：“汝衿，你是书香世家小姐，你祖父和父亲今后也会为你寻个门当户对的夫君，我不同，我只是为了活着，为了这几个收留的孩子。”

说完，她将篮子里的野菜，细细的挑选出来，放在竹筛中，和坐在那里穿着夫子装的商汝衿说着话。

邵念慈生于浙江昌化县，因家中贫困，所以常常吃不上饭。

天顺四年，司礼监太监怀忠被曹吉祥排挤，去了南京任守备，在杭州一带做镇守太监。

邵林家贫，女儿邵念慈，生得端庄秀丽，美貌闻名遐迩。

方圆几十里的男子纷纷上门提亲。

邵念慈共许给七户人家做妻子。

但订婚不久，未婚夫就因为各种原因死了。

最后一次，去她家提亲的男方回家时掉下马也摔死了。

附近百姓议论，邵氏虽美，却不是常人能娶的，都说她克男人。

而怀忠无子，就找到邵林，收养十二岁的邵念慈，想养大她，随后替他养老。

邵念慈亲生父亲邵林，就把女儿卖给镇守太监怀忠。

怀忠带邵念慈回到南京后，真真切切当亲女儿疼爱，怀忠平日里让人教她读书写字。

邵念慈天赋异禀，诗词歌赋都能出口成章。

去年怀忠病倒，知道自己不久离开人世，变卖家产，让家里的随从跟着她来到京城。

邵念慈道：“汝衿，我杭州家中贫困，自幼我便从早到晚照顾担负几个弟弟。

砍柴做饭，才成年就恨不得把自己嫁出去换几两银子，父母说生我就是个无用的赔钱货。

义父他出身于安南世家大族，因战乱入宫做内侍，他待我如亲生。

临死前，他却跟我说，人在世上只是贫富有别，哪里来的什么贵贱之分一说。人可以贫困，但不能失尊严，哪怕是个女儿，也不能当奴婢去换钱。

街上有算命先生，曾经也给我算过命，说我命硬，平常百姓不能娶，只有当今皇帝才能娶我。”

邵念慈自嘲的笑了笑：“皇帝哪里是那么容易嫁的，算命的人说的话我不信。”

“嫁皇帝，皇帝能有什么好，我才不稀罕，还是在伱家院儿里扮男装做夫子教书有意思。”

商汝衿撇撇嘴，就是皇帝站在她面前，她都不看一眼。

邵念慈拿起竹筛：“其实并非定要嫁皇帝，我比天子大三四岁呢。义父只是怕他走后，世间就剩我一人。

他变卖家产，让顺子跟着我一起到这里安家，怕我留在南直隶，我的生父占我的钱财。

义父和宫中有个叫覃昌的交好，说让我来京城，覃昌多照应。我命硬嫁不成普通人，进宫后，做个女官，也有一份生存，年老出宫，这辈子就过去了。

其实做不做皇帝的妃子不重要，都只是为了能活下去。

前几日，陛下与皇后让浣衣局放年老宫女出宫，宫中需要年轻宫女。

覃昌说可以让我进宫做宫女，又读书识字，去参加招募女官的考试，或许也是可以，往后每月例钱，我会托人送出来给顺子，养着几个孩子。”

这时，有个年轻的仆从，看着邵念慈：“小姐，怀老爷说在西城钱庄给你留了一些钱，让你老了出宫后取出来生活，你不用非进宫的。”

邵念慈摇摇头：“重新回宫是义父一直的心愿，宫里也没什么不好，省下钱拿给几个孩子用。”

她说的几个孩子是从方圆十几里收养的没爹没娘的女孩子，除去村里一些富贵人家，大多数一家子苦熬。

夏忙时孩子去地里捡麦穗，秋冬砍了柴禾售卖，冬天拿生白菜，生萝卜啃着下饭也常有。

当然，这五年来，邵念慈跟着怀忠过的也不贫穷，如今怀忠死了，她想留下钱养几个女孩子，这样大家吃饭读书就紧张起来。

她这么做，只是因为自己小时候受过苦，想尽力护着无家可归的孩子。

商汝衿想了想，道：“祖父今天进宫赴宴去了，祖母不会说我，我今天也留在邵姐姐家吃饭吧。”

看着自己盘子里焦糊的锅底饭。

邵念慈又拿起半颗苦涩桃子犹豫的啃着，随后才问道：“你能吃惯野菜和糙米吗，我进宫做宫女后，还要拜托商小姐替她们教字。

我会每月让顺子将例钱交给你，替她们置办笔墨纸砚。我这院子也留给你们。”

端午宴在朱见深杀了李子龙后又继续进行，官员想起炸在油锅里的东西就恶心的吃不下。

几位太妃也是早早带公主和藩王坐在那里，但饭菜难以下咽，今天血腥的那一幕，任谁也吃不下去饭菜。

可朱见深却吃的津津有味。

朱见深坐在那里吃完一碗饭，擦了擦嘴，随后看眼一直不动筷子的朱见泽说道：“吃啊，你不是喜欢豆腐。”

朱见泽哪里敢说，他吃的豆腐是鸟脑做成的，只是为了配合皇兄平时的节俭，说是豆子做的豆腐。

今天他是被皇兄吓到了，多年来哪里见过皇兄这样，今后还是安分守己一些，不要惹毛皇兄最佳。

午宴散去，今天的事情就成了众人议论的焦点，朱见深则是成了最受议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