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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伦·坡暗黑故事全集(上册)

作者:爱伦·坡 | 分类:游戏 | 字数:33.8万

阿·戈·皮姆的故事_第十八章

书名:爱伦·坡暗黑故事全集(上册) 作者:爱伦·坡 字数:4092 更新时间:2024-10-11 10:38:49

1月18日。这天早晨我们继续南下。海面平静而柔和,暖洋洋的风从北方吹来,水温为华氏53度。

此时我们再次摆弄好我们的探测装置,并在放下一百五十测绳时发现暗流正以每小时一英里的速度流向南极。风向和暗流都始终朝南的趋势,在船上不同岗位的船员中引起了一些猜测,甚至引起了不同程度的惊恐,而我清楚地看出这种趋势对盖伊船长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但他这个人对嘲笑特别敏感,所以我最后用笑声成功地驱除了他心中的忧虑。磁偏角此时已变得很小。在当天的航程中,我们见到好几头巨大的白鲸,并有数不清的信天翁一群群地从船的上方飞过。我们还偶然捞起了一株结满了山楂样红浆果的灌木,还有一具模样奇特的陆地动物的尸体。这种动物体长三英尺,身高却只有六英寸,四条腿非常短,脚上长有色泽鲜红、质如珊瑚的长长利爪。其毛直,光滑洁白;其尾尖,形似老鼠尾巴,长约一英尺半。其头像猫,但耳朵除外,它的耳朵就像狗耳朵一样垂下。其牙同其利爪一样也红得发亮。

1月19日。今天,在南纬83度20分、西经43度5分(这里的海水呈现一种异乎寻常的深色),我们又从桅顶看到了陆地。经过一番更仔细的观察,发现那原来是一组相当大的群岛中的一座。岛岸显得很险峻,腹地看上去则林木葱茏,这番景象令我们感到欢欣鼓舞。大约四小时之后,我们的锚拋在了离岛五英里外十深的沙质海底。由于拍岸浪太高,加之周围水面东一处西一处地涌起回浪,所以我们不敢贸然靠近。船上最大的两艘小艇此时被放下水,一队全副武装的船员(其中有我和彼得斯)出发去往那似乎环绕着海岛的一圈暗礁中寻找通道。搜索了一阵之后,我们发现了一个入口。我们正要驶进,这时只见四只很大的木划子离岸向我们划来,划子上坐满了好像持有武器的人。我们等着他们靠拢,他们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划到了能与我们相互喊话的距离内。这时,盖伊船长把一方白手巾系在一支桨上举起,那些陌生人顿时把划子停住,同时一齐扯开嗓子叽叽喳喳地叫嚷一些急切不明的话,偶尔还伴着阵阵呐喊。我们能听清的字眼只有“阿纳姆—姆”和“拉玛—拉玛”。他们这样大喊大叫了足足有半小时,我们趁机好好地把他们打量了一番。

在那四只长约五十英尺、宽约五英尺的木划子上,共有一百一十个野蛮人。他们的身材和一般欧洲人差不多,但体格比欧洲人更健壮结实;他们的皮肤乌黑发亮,浓密的头发又长又乱。他们穿着一种不知取自何种动物的黑色毛皮,毛皮多毛光滑,剪裁还算合体,除了领口、袖口和脚踝,皮衣的毛都翻在里面。他们的武器主要是木棍,用一种显然很重的黑木头做成。但也可看见他们中有人手持长矛,矛头是尖形燧石,此外他们还有一些投石器。四只木划子的底部都装满了鸡蛋大小的黑色石头。

待他们终于结束了演说(他们那番急切不明的叫嚷显然是在演说),他们中一位像酋长的人站到所乘划子的前头,用手势招呼我们,让我们把小艇靠近他身边。我们假装看不懂他的手势,因为我们认为还是尽可能地与他们保持距离为妙,毕竟他们的人数是我们的整整四倍。那酋长看出了我们的心思,便命令另外三只划子留在原处,自己乘坐的那只向我们划来。他一靠近就纵身跳上了我们最大的那艘小艇,径自坐到了盖伊船长身边,同时用手指着纵帆船,嘴里不住地重复“阿纳姆—姆”和“拉玛—拉玛”。这时我们退向纵帆船,那四只划子隔着一小段距离紧随其后。

靠上大船舷侧时,那位酋长显得非常惊讶和高兴,他不住拍手掌、大腿和胸部,并发出刺耳的笑声。他身后的那帮家伙也同他一起乐,喧哗声一时间震耳欲聋。等这阵嘈杂终于平息,盖伊船长下令把小艇绞上大船,以作为一种必要的防范,然后他设法让那位酋长(我们很快就发现他的名字叫太精)明白,我们一次只能允许他手下的二十个人上我们的大船。他对这个安排似乎非常满意,并向那些木划子发出了命令,一只划子应声驶了过来,其余的则停在约五十码外。二十个野蛮人登上了大船,并开始在甲板上四处走动,在索具间上下攀缘,怀着极大的好奇心打量每一样东西,一个个显得非常随意。

显而易见,他们以前从不曾见过任何白种人——实际上,白人的肤色似乎令他们畏缩。他们以为“简·盖伊”号是一种活着的动物,生怕他们的矛尖伤着了它,小心翼翼把矛尖向上竖起。太精酋长的一番举动使我们的船员觉得非常有趣。当时,我们的厨师正在厨房旁边劈柴,不小心把斧子砍在了甲板上,砍出了一道相当深的裂口。那位酋长马上冲过去,粗暴地把厨师推到一边,然后半像啼哭半像号叫地大吵大嚷,强烈地表达了他对纵帆船遭受的痛苦之深切同情。他用手对那道裂口又拍又抚,还从旁边的一只桶里浇海水为它清洗。对这种愚昧无知的程度,大伙儿都没有心理准备,而在我眼里,禁不住认为那有点儿像装疯卖傻。

当舱面上的一切充分满足了参观者的好奇心后,他们被允许进入舱内,这时他们的惊奇显得无以复加。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因为他们在舱内走动时几乎鸦雀无声,偶尔发出低声惊叹。我们的枪支引起了他们的种种猜测,因而他们被允许随意触摸,仔细观看。我迄今也不认为当时他们对枪的真实用途有丝毫概念,看到我们对枪支轻拿轻放,看到我们密切注视他们摆弄枪支时的一举一动,他们只认为那些东西是偶像。大炮使他们觉得更不可思议,他们走近大炮时都流露出敬畏的神情,不过我们没容他们细看。主舱里挂着两面镜子,这使他们的惊讶达到了顶点。太精酋长第一个走近镜子,当时他站在主舱中央,脸朝一面镜子,背冲另一面,不过还没有注意到它们。当他抬起目光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身影时,我认为那个野蛮人吓得差点儿发疯;而当他转身退回,又从另一面镜子里看到自己时,我真担心他会被当场吓死。此后我们百般劝说,他也不肯再朝镜子看一眼;而是扑倒在地板上,用手紧紧地把脸捂住,直到我们把他拖上甲板,他才松开双手。

所有的野蛮人都按二十人一组分批参观了大船,太精酋长则一直被允许待在船上。我们没发现他们有任何偷窃的意图,他们走后船上也没丢失任何东西。在整个参观期间,他们显得非常友好。不过,他们的某些举止令我们难以理解:譬如我们无法让他们靠近几样完全无害的东西——船帆、鸡蛋、翻开的书或一盆面粉。我们努力想探明他们是否有什么东西能与我们做交易,却发现很难让他们明白我们的意思。不过,令我们惊讶不已的是,我们终于了解到该群岛盛产加利帕戈巨龟,我们看见太精酋长的划子里就有一只。我们还看见一个野蛮人正在贪婪地生吃他手中的海参。考虑到在这样的高纬度地区,龟和海参的出现当然很异常,这使盖伊船长想对该地区进行一番彻底的调查,希望做成一笔有利可图的生意。对我来说,尽管我也急于更多地了解那些岛屿,可我更迫不及待地想直抵南极。我们遇上的天气不错,可谁也说不准好天气会延续多久。既然已经到达南纬84度线,既然前方是一片没

有冰冻的大海,既然迅猛的暗流和顺畅的风都朝向南方,那我实在没有耐心听到长时间逗留的提议,尤其是这种逗留超过了保证船员健康和补充燃料及新鲜食品的必要限度。我告诉船长,我们可以毫不费力把该群岛列入我们返航时的行程,如果海面被冰冻,我们还可以在此过冬。他终于接受了我的意见(由于某种连我自己也说不清的原因,我已经开始对他有很大的影响力),最后我们决定,即便发现该地产海参,也只在那里休整一个星期,然后就尽快继续南行。因此我们做好了一切必要准备,并在太精酋长的引导下让“简·盖伊”号安全地驶过了那圈暗礁,在离岸约一英里处抛下了锚。拋锚处位于该岛南岸一个漂亮的海湾,四周有陆地环绕,水深十,海底是黑沙。我们被告知该海湾的尽头有三股水质很好的清泉,而我们看见那附近林木蓊郁。那四只木划子跟着我们进了海湾,不过与我们保持着一段礼仪上的距离。太精酋长一直留在我们船上,待我们一抛下锚,他便邀请我们陪他上岸,去访问位于该岛腹地的他的村寨。盖伊船长接受了他的邀请;十个野蛮人被留在船上作为人质,我们一共十二个人准备随酋长上岛。我们小心翼翼地带好武器,但又没表现出任何对他们的不信任。纵帆船上的大炮伸出了炮孔,防攀网从舷侧支出,此外还采取了其他适当的防卫措施。船长命令大副,在我们离船期间不许任何人上船,如果十二小时后不见我们返回,就派那艘装有一门旋转小炮的快艇沿岛搜寻我们。

往该岛腹地所走的每一步都迫使我们确信,我们正置身于一个与迄今文明人到过的任何地区都截然不同的地方。我们看不到任何一样自己熟悉的东西。岛上的树木既不像热带、温带或北半球寒带的植物,也完全不同于我们已经到过的南半球那些纬度更低的地区的树木。甚至连岩石的质量、色泽和层理也都异乎寻常;而那些看上去令人不可思议的溪流与其他地带的溪流的共同之处是那么少,以至我们连尝一口都有所顾虑,实际上,我们很难使自己相信溪流中的水真是纯粹的氢氧化合物。当我们路过遇上的第一条小溪时,太精酋长和他的手下人停下来喝水。由于溪水性质奇特,我们以为是受了污染,所以都拒绝尝一尝;过了一些时候,我们终于明白,整个群岛的所有溪流看上去都是那样。我真不知该如何赋予这种液体一个清晰的概念,也无法三言两语地对它加以描述。尽管它像普通的水一样急速地流往低处,但除了飞瀑直落时,它任何时候看上去都没有水通常具有的透明外观。实际上,它与任何石灰岩洞中的清水一样透明,不同之处仅仅是外观。乍一看,尤其是在溪底不太倾斜的情况下,它的浓度使它看上去很像普通水与阿拉伯树胶的混合液。但这只是它奇异特征的普通之处。它并非无色,也不具有任何一种始终如一的颜色;就视觉而言,它流动时呈现出深浅不同的紫色,宛若一块闪光的丝绸。这种浓淡变化的样子在我们心中引起的惊讶程度,不亚于太精酋长看见镜子时的那番惊恐。从溪中舀上一盆水,待其完全平静,我们看出那种流体由无数清晰的脉络组成,每一根脉络都具有一种清晰的色度;那些脉络互不交融;它们的凝聚力对自身粒子很强,对相邻的脉络则较弱。用刀横切过那些脉络,水体立即把刀刃淹没,与普通水的情况无异,同样,一旦把刀抽出水体就马上合拢,而不留下丝毫刀刃的痕迹。然而,若将刀刃精确地插入两根脉络之间,那抽刀断水立刻就成为现实,它们的凝聚力不会马上使裂缝合拢。这种水的现象构成了一根巨大魔链的第一环,而我则命中注定被那根魔链缠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