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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墓新娘

作者:光影涂鸦 | 分类:游戏 | 字数:15.6万

第五章 眉间凉

书名:盗墓新娘 作者:光影涂鸦 字数:9409 更新时间:2024-09-18 00:53:34



我该如何,将此刻的悲喜与你分享。我该如何在这煊赫里,轻轻抹去你眉间那一缕荒凉。

三月。春风乱。柳絮坠。

静默小巷,闭上眼扶着墙沿缓步徐行。指尖凹凸微凉,是淡青暗沉纹理,兀自班驳。不敢睁眼,只怕这荒凉空景,不经意落进眼里,便成了折人噬心的刺,动摇了信念。

即便是身隔沧海,云泥之遥,为你,我亦可跋涉而来。我许你的,不是沧海桑田、生生世世的虚妄。我许你的,便是这一生,这一生所有的流光。

温言软语,犹在耳侧。耀光熠影,历历在目。耀柘,你的这些话语,即便到了如今,我仍是欢喜。只是,它们已落满荆棘。你许的漫长一生,是否便是如此短暂,就在你一个转身间,结束了。

但即便杳无音讯,我依旧笃定地相信着,那日你话语里的真诚:“此生,最幸福的,便是望能如这样几个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锦落,我要你,做我的妻。”

凤冠霞帔,红烛照影。

锦落安静地坐床沿上,聆听着外面喧嚣变化的动静。平西王府的喜事,自是要一番热闹。她的丈夫,则是当在今朝廷江湖皆叱咤风云的小王爷,慕容耀柘。而她却未感觉丝毫的喜悦。只有悲凉,一点一点,渗进骨里,渗进心里。这门亲事,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

父亲获罪,于是锦落选择牺牲自己。但她心里,竟还是有隐隐的期待。尽管,她深知他恨她入骨。她深知这是一场难以辩解的误会。她的身子动了动,挥掉这些无用的情绪。

夜渐渐深去,声嚣也慢慢静寂下来。不时,锦落便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一阵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她的心,也随着脚步声的临近,渐渐缩紧。抓着喜被的手,也不觉间加大了力道。

喜帕被猝然揭开。锦落低眉敛目,不敢抬头直视。但她能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忽然,锦落感觉鄂下吃痛,头被迫抬起。肌肤相触,摩挲出粗糙的温暖。他琥珀色瞳眸里,放射出冰冷若刀的光。更深处,涌动着千回百折的颜色,复杂得令她无法探究。而他的眉目,依旧那样深艳绮丽,如女子般顾盼嫣然。锦落的心,为之一动。

这样无声对峙良久,锦落终于微微偏过视线,身子轻轻颤抖。如今面对他,竟会有莫名的恐惧。

耀柘却是忽然一哂,放开了她,而欺身向前,靠得更近。他凑到她耳朵边,轻声说:“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既然娶了你,本王自然要好好照顾你,不然怎会甘心。”说罢已抽身离开,向门外走去。而那些话如针,狠狠刺进锦落心里,扎得她鲜血淋漓。极力控制,才未让泫然欲泣的泪掉落下来。

她起身敛裙,恭谨地说道:“王爷好走,臣妾恭送王爷。”不愠不怒,得体大方。而耀柘的身影一震,停顿一会,走出了房间。

月光透过窗户,冷清落照,寂淡了这屋子里喜庆的红。

成亲当晚分房而睡,这样的事第二日早已传遍整个平西王府。一时间,流言四起。但奇怪的是,竟无人出来辟止。锦落苦笑,这便是一个下马威。那些下人看着她探究的眼里,隐隐胀满了幸灾乐祸。

而之后的几日,耀柘依然睡在书房。对锦落,依旧是一言不发的冷淡。看着这情势,府里的下人对锦落也越发放肆起来。锦落倒是不在意,每次见了耀柘依旧淡笑行李,不失分寸。但当独自躺在床上时,心中依然流出一声浮云般的叹息。

这晚,已过二更,房间里依旧燃着蜡。锦落披着衫子,望向窗外。这时耀柘依旧没有回来。锦落在等他。不知为何,她要等得他回来,才能入睡。耀柘是知道的,却只是冷笑:“别以为这种伎俩,便可让我放过你。”说完绝然离开。而这席话,说得锦落背脊一僵。那面上的笑,再也挂不住。

忽然,屋外响起了声音,是耀柘的贴身小厮:“主子,爷现在请您走一趟。外面车已备好。”锦落生疑。这么晚了,能去哪里。想问,最后还是罢了。小厮定然是一些客套话便滴水不漏地挡回来,索性随了他去。

马车颠簸了一会,停了下来。锦落在小厮的搀扶下,下了车。赫然眼前,竟是红灯高挂的青楼。丝竹之声,不绝地飘出来。

“爷在里面,主子随我来吧。”锦落略有踟躇,最后心一横还是走了进去。忽然间,那莺歌艳舞,绮香丽影兜头而来,撞得锦落一个趔趄,险些不稳摔倒。牙齿紧咬,嘴唇泛出一片苍白。

他,竟要这般提醒她,羞辱她。而记忆,却是纷至沓来。

锦落初遇耀柘,便是在青楼里。

那时锦落贪玩,竟扮了男装来烟花之地一看究竟。而正巧的是,竟让她遇见夺魁大会。

那花魁虽只是略施粉黛,却是面若芙蓉,丰姿绰约,却又带一点纯真的羞涩。顾盼间,眉目生辉。引得一干人趋之若骛。

出价的声音此起彼伏。“一百两!”“二百两!”“三百两!”……一时间,喧嚣鼎沸。锦落一时没耐住性子,竟然也跟着喊起价来。她适可而止地玩玩,反正总有人能比自己出更高的价格。而此时,一个喊价却只比她高出一两的差距。这分明上挑衅。

锦落一倔,竟和那人僵持起来。整个场,便只闻两个声音将价不断哄抬。最后,当锦落喊到一万两时,那个戏谑的声音竟戛然而止了。而当一个洪亮的声音宣布结果时,才令锦落幡然醒悟,自己根本没有一万两。

于是她准备开溜,却被老鸨拦了去路,笑里藏刀。锦落看着她渐渐凶狠的表情,一咬牙索性亮了身份。对方现在没料见她会是个女子,都愣在原地。而那讨厌的声音再次响起:“长得明眸皓齿,倒是一个标致的可人儿。既然没钱,不如留下来抵债。”

回转过身,看见一个男子随意立在身后。披着云纹缎面狐裘。腰间南锦淡黄流苏细碎垂坠。纤细指间,折扇穿梭自如。眉目嫣然,仿佛锁着清冷的月华,散出淡淡光辉。这男子,惑如鬼魅,邪如妖灵,偏偏又散发出一股温暖却也出尘的气息。

而面对如此俊美的他,锦落却全然没有欣赏的心情,只是狠狠地盯着他。而他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这时,两个彪形汉子朝锦落走了过去。忽然,那男子腿微微一伸,那两人便摔倒在地。锦落惊讶地看着他。而老鸨此时满脸阴霾:“公子可是要来趟着混水?”那男子不置可否,径自朝老鸨走去。经过锦落时,一阵幽兰的清香随着柔软的声音而来:“你这女扮男装的样子实在差劲。不过我很喜欢。”锦落脸顿时烙出一片红霞。竟被他一眼看穿。

他走过去,仿佛亮了什么东西出来。老鸨立时寒蝉若噤,恭顺起来,立刻对锦落堆满谄媚的笑:“方才得罪姑娘了,还望姑娘见谅。”而那男子转过来,望着锦落笑意清浅。

这场景,早已重放千百次。锦落烂熟于心。而每一次,皆只疼痛。只是,他不明白。

尔后,两人当然是山盟海誓,缘定终身。然,就在平西王府来提亲后不久,锦落家竟然举家搬迁南下。父亲更是要她断了与耀柘的一切往来。仿佛落慌而逃,弄得锦落不明就里。

她不从,倔强地要留下来。最后母亲以死相逼,她只能就范。本是权宜只计,哪知一切早已无可挽回。

南下后不久,就得知耀柘被圣上软禁的消息,说是有篡位之嫌。这时锦落才明白父亲的落慌而逃。篡位,是何等严重的罪名,必定牵连甚广。

锦落望向京城的方向,潸然落下清泪来。她知道,此后必定为他,寝食难安。她竟就这般,抛却了他,辜负了他。

但朝政风云变幻,峰回路转,不时间慕容小王爷就已获赦。而暗中主导这阴谋的势力,被一举掀翻。这次之后,慕容小王爷更是深得圣上信任与眷顾。

锦落欣喜,欲回京去寻耀柘,却被父亲的一席话冷冷地泼了回来:“此刻前去,你认为他还会顾念旧情?你认为他会原谅你的落井下石背信弃义原谅你?锦儿,不要傻了。而且那样的人家,不是我们这样的商户高攀得起的。”

“不,我没有……”锦落听得心惊肉跳,不住呢喃。苏父看着心疼,却无能为力,最后只能一声叹息,说出最残忍的话:“可在他眼中,你就是如此。”锦落颓然跪倒,眼神里一片空落落的绝望。

而不想,父亲最后竟然莫名获罪,被收监关押。多方疏通无路,只能厚着颜面去求她曾经断然拒亲的青梅竹马,沈怒。然而沈怒也是无能为力。最后无奈,她只能寻到平西王府门下。

她仍记得他再次见到她时那种震惊里怒不可遏的神情,仿佛要将她活剥了一般。她却只能忍着心里万蚁啃噬的痛,哀声求他。在情绪起伏叠没后,耀柘平静下来,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不知对峙了多久,就在锦落几近绝望时,他竟然答应了。而条件是,她即刻

嫁给他。

锦落望着他冰冷目光里难抑的疯狂与狠绝,颓然低眼,心里一片寂静无声的凄凉空惶。他恨她。他恨她不声不响的离去。或恨她在他最困难时抛弃了他。亦或,两者皆有。

锦落闭上眼,不敢再去奢想未来。那里,早已落满苍白的荆棘。

“主子,请随我来。”小厮的话打断了锦落的思绪。她赶紧收拾心里涌动的情绪,不动声色地越过一池香艳奢靡,来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

房间里,耀柘正拥着这楼的红牌。对她,连一瞥都不曾有。锦落依旧是低眉顺目,安静地站着。仿佛眼前的一切,与她无关。他的风花雪月,根本打动不了她。

忽然,耀柘猛力往地上一掷,酒杯顷刻间碎裂,声响清脆。他挑衅地看着锦落。锦落却依旧如常,不言不语。而那个红牌却自以为是的走上前来,一巴掌就朝锦落呼了过去:“没见王爷正在兴头上吗,哪来的野女人?”尖细做作的声音撕裂了空气,却令随后赶进来的王府侍卫寒蝉若噤。

锦落暗中握紧了拳头。她拼尽全力,才忍住没让泪落下来。而耀柘眯起双眼,渐渐流溢出危险的气息。他看着锦落眉眼低得更深,心里却没有预想的那种快意,反而是一片怒火。

“你是说,我的女人是野女人?”字句清晰,缓慢平静,却让那红牌瞬间跪倒在地,瑟瑟发抖。而耀柘没去管她,拉起锦落便往外走去。指间脉脉的温度,令锦落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身旁的耀柘,依旧是从前那个温柔体贴的他。

刚上香车,耀柘就睡了过去。兴许是太累又喝了太多久。锦落迟疑着,最终将手指落在了他微微蹙起的眉间。她试图想要抚平,却最终没有动手。他时而平缓时而急促的呼吸,令锦落的心一阵一阵地收缩。

耀柘孩子般的睡颜,却仍放下警惕。锦落看着,眼里酸涩。

忽然,耀柘一个侧身,环住了锦落的腰。他在梦中呢喃:“求你,不要再离开我。”

一句话,令锦落泫然泪下。她反环住他,将头轻轻埋进了他的怀里,模糊地呢喃着。恐怕只有窗外清冷月光可以听见,她在重复着什么。

我在,我在这里。

当锦落从晨光中醒转时,发现自己竟爬在床沿上。而床,已空空如也。昨晚照顾耀柘,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锦落起身,披在她肩上的什物也顺势落地。她回身,看见那件云纹缎面狐裘。俯身拾起,手指轻缓掠过柔软光滑的皮毛,锦落心里忽生暖意,有不顾一切的冲动。但转念间,她已将那狐裘放下。

忽然,一只鸽子飞进房间降落在窗棂上,朝锦落发出“咕咕”的声响。锦落赶紧走过去,迅速拿下了绑在爪子上的小纸条。匆匆看过后,就急忙毁掉了。恰逢这时,几个丫鬟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将早点次第有序地摆放在桌上。

小米粥。芙蓉酥。水晶糯。甚至还有几碟开胃的小菜。锦落略微惊讶,自己不曾吩咐过早膳。问正要退出去的丫鬟,说:“是王爷吩咐的。”说完就退出了房间。锦落静默地看着桌上的早点,不辨悲喜。

呆立良久,她才坐到桌前,仔细地吃着眼前的食物。仿佛山珍海味琼浆玉露,需细细品尝。

一滴泪,砸碎在了青瓷花碗里。

这一日,锦落都显得有点心不在焉。修剪盆景时将花尽数剪去。刺绣时戳破手指。收拾布置房间却又将瓷器打碎。最后,她索性百无聊赖地坐下来,看天光的转换。而心底,仿佛总压着什么东西,沉重而烦闷。

子夜时分,耀柘才回到王府来。锦落照例掌着灯,等候在屋子里。耀柘看了看锦落的房间,踟躇片刻,还是朝书房走了去。

耀柘刚在书房里坐下,锦落就已端着一杯安神的清莲茶走了进来。她依旧是低眉敛目,默默不语。她将茶放下后,便即刻转身朝外走去。忽然,一手上忽然传来的力道停止了她的脚步。

“怎么?既然敢来送茶,又何一副急于撇清自己的清高模样。苏锦落,本王倒是越来越看不清你了。”话一出口,便刺得锦落浑身一震。她勉强自己,扯出一个微笑:“王爷多虑了,妾身只是怕王爷辛劳,所以不便叨扰。”

“不要这样跟我说话!” 耀柘猛然拍案而起,盯着锦落的眼仿佛在火海里淬过一般。锦落忽然抬眼,势均力敌地对瞪回去,眼里满是倔强的闪光。不时,却渐渐蓄满了泪。以前,她何曾受过这等羞辱,更别说,对象是他。

两人在沉默中对峙良久。最后,锦落低眉就笑,虽说是笑,却藏满凄凉。两行清泪,也终于潸然而下。而忽然,耀柘一把拉过锦落将她狠狠地揉进了怀里,恶声气地说:“苏锦落,我是疯了才娶你进来这么折磨我!”

幽兰芬芳,暗香叠涌。锦落此时大脑一片空茫。这个怀抱,暌隔数年,竟还是这般熟悉。就仿佛深渊沼泽,令她情愿深陷,难以自拔。就如同穿越幽远的时光,落在她面前的,一枚等待已久的奇迹。

终于,可以在他的怀里,肆无忌惮地哭泣。

这时,竟有黑衣人破窗而入。手中利剑直刺耀柘后背而来。电光火石间,已是来不及隔档。锦落用力一转,那剑便穿锦裂肤,刺进她的身体里。顿时,鲜血逶迤而下。锦落意识模糊里,只听见喧嚣声中,那一句温暖如春:“不怕,我在这里。”

锦落从昏迷中醒转过来,距离被刺那晚已过去六个日夜了。当她睁开眼,竟看到耀柘趴在床沿上,睡着了。

难道,他一直不眠不休的陪着自己?锦落用手,轻轻落在了他的头上。那种温暖,又几乎让她落下泪来。或许是牵动了伤口,又有情绪的起伏,锦落不住地咳嗽起来。这将本就浅睡的耀柘惊醒。

他看到锦落醒来,眼里波澜不惊,却默默地执起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脸颊边,轻轻摩挲。看着锦落的视线,也是不动丝毫。最后,他用沙哑的声音缓慢地说道:“大夫说那剑上淬了毒。虽然伤口不深,却是极凶险。我真的好怕,你再次离开我。”

孩子式无力心酸的语气,令锦落一阵黯然。她抚摸着他因疲倦而颓靡的脸,柔声说:“不会。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随着日子的推移,锦落的伤也渐渐好了起来,却落下了畏寒的病根。眼看天气渐渐转凉,锦落出房门的时也越来越少。更多的,是静静地坐在窗前,看窗外一片天高穹蓝,云卷云舒,眼底是一片难以化开的阴郁。

只有当面对耀柘时,才能勉强地笑出来。耀柘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只当是身子太虚,影响了情绪。于是他更加无微不至地照顾。

他们俩,仿佛回到了初见一般。那些隔阂仍是有的,只是不愿在去注意了。如今,没有什么不好。

某一日,阴霾的天空飘起了净白的雪粒。转眼,已入冬了。而父亲的案子,拖了那么久,也终于将有消息了。锦落有些落寞地想,却期待又惧怕着答案的到来。

这日,耀柘从朝中带回了消息。父亲的案子终于尘埃落定。死刑免去,改发配边疆,即日启程。锦落听得这一消息,只觉胸口一闷,眼前一黑,昏了过去。而心里的忐忑,也随着死去了。

原来,他竟还是这样恨着,不肯放手。

夜色深浓,没有一丝光亮,只有绵密的雪冷然而无声地悠然坠落。平西王府的后门被悄然打开一条缝。一个身影静而疾地走了出来,朝着在夜雪里静候已久马车走去。当身影完全消失时,马车忽然朝着前方迅疾地奔跑起来,激起一片尘雪。

空旷的街道,回响着马蹄溅地的清脆声响。

马车里,锦落抖去身上的残雪,面容憔悴,神色无光。而坐在一旁的,正是碧云庄少主沈怒,锦落青梅竹马的哥哥。此时他神情焦急,望着锦落却又欲言又止。最后脱口而出:“阿落,辛苦你了。”话一出口两人皆是一愣。

“拿去吧。一切都结束了。”锦落将方才一直紧紧拽在手里东西递了过去。尔后,将眼神望向窗外。

而接过东西的沈怒,脸上顿时一片欣喜。车内微弱的烛火,竟将他映出一片灿烂光华。

事情原来是这样。这一切,都是沈怒的设计。他说耀柘早已因着锦落的关系对苏家恨之入骨,所以苏老爷的突然获罪便是耀柘一手策划的。所以,根本不可能对苏家手软。要救苏家,唯有将耀柘一举扳倒,而由沈怒在疏通人脉,可救得苏老爷。

于是,赌耀柘对锦落仍念旧情,去向他求情。本想是假意说以为奴为婢报答,混进王府,寻得机会偷得兵符。兵符丢失,乃是不可赦免的大罪,自然就能将他扳倒。却不想耀柘竟提出以娶她为条件,于是只能将计就计。

锦落是一直爱着耀柘的,对他亦抱有很深的愧疚,同时为了救父亲,她才甘愿在他身边忍受他的冷嘲热讽,她以这样的方式来偿还。

而中间的行刺,是沈怒为锦落进一步赢得耀柘的信任而设计的戏码。却不想,在这之后,锦落看着耀柘对自己的好,又重燃了希望,以为耀柘可以就此放手,两人便这样过下去。但当沈怒通过信鸽带来苏老爷的一封书信后,这种希望也渐渐熄灭了。

那信里不过写的是要锦落不必担心,但纸张上触目惊心的点点血迹,却刺痛了锦落的眼。而当最后得知父亲被发配边疆的消息后,彻底绝了望,这才将兵符偷了出来。而王府,也是回不去的了。

但一旦想到耀柘即将的下场,锦落心仍是一阵一阵地疼。那些不舍不忍,折磨得她快疯了。

寒风呼啸。黑夜里雪依旧绵密地下着。空明流光里,那王府里的亭台楼阁,莺光水榭,都已渐渐远去,最后隐没了。

这一场联翩的冬雪,终于下到了极致。

而锦落不曾料到的是,在她进入沈府后不久,便被软禁了。她不曾想,沈怒竟执意要娶她为妻。她不肯,便被软禁了起来。这次,她感到了彻骨的寒冷与绝望,如坠冰窖,生死不能。就连最后这个值得信任的人,也不复存在。

那日锦落正与沈怒闲聊,对方忽然唐突地提出:“阿落,不如,你嫁给我吧。”锦落吃了一惊,看着沈怒,摇了摇头:“不,沈大哥。我……上次就已说得很清楚了,我并不喜欢你,所以……”

“不要给我提上次你拒亲的事!”沈怒忽然大喝,继而冷笑,“今非昔比,嫁过人的你,还有什么资格再挑三拣四。”这一席话如同寒水,将锦落浑身淋了个遍。她的脸色蓦地苍白如纸。

沈大哥,怎么会成为如今的模样?在锦落的印象里,他一直是一个儒雅谦恭温和的男子。而她已不及多想,只是摇摇头,低声呢喃:“是啊,我已是残花败柳。如此不济的我,又何苦再来害人害己。”

“阿落,我……”沈怒欲言又止,口气也软了下来。最后没再说什么,走了出去,对外面的人吩咐:“照顾好苏小姐,她若不见了,唯你们是问!”锦落苦笑,她若跑,又能跑去哪里。

日子渐渐推移,沈怒的耐性也几乎被消磨殆尽了。这日,他再次愤怒:“告诉你,苏锦落,嫁不嫁,已由不得你了。”

“沈大哥,那等我爹回来,你如何向他交代!如果我爹知道你逼我,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爹?”沈怒忽然冷笑:“不放过我?难道他要请阎王来拘我的魂吗?他早就死在发配的路上了。不过,你还真是天真啊,到现在都还以为我会去救他。告诉你,当初诬陷慕容耀柘,就有你爹一份子。若非后来慕容耀柘傻到暗中保护他,他早就被王爷党给杀了。不过,我们怎么可能允许一个失败者知秘者继续活在这世上。不过他倒不是一无是处,正好利用他来牵引你上演这一出戏。不然,怎么能轻轻松松就获得这兵符?”

“这一切竟是你计划的?你利用我?我爹都是你害的?”锦落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淹没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已陌生至极的男子。“那,那耀柘他?”说到这里,锦落已哽咽难语。

“放心,他不会那么快死。等他来参加完我们的亲事,我再送他上路。”诡谲阴冷的话语,一字一句,寒进锦落心里,被砸碎。

世界颠倒。日月无光。

锦落却忽然乖巧,不再吵闹,顺从地接受沈怒的安排。而沈怒看她心灰意冷的模样,也逐渐放松了警惕。终于,让锦落寻得了机会。

沈怒出府办事,锦落绕过守卫溜出了碧云庄。她一路奔跑,心里只想着再见耀柘一面,告诉他所有的真相。这强烈的意念,支撑她至今。至于以后,她不愿再多想。或许死,才是她唯一的出路。

终于,她冲到了门口。但门前的侍卫却并不放她进去。最后她不得不亮了自己王妃的身份。但那两个侍卫却只是鄙夷地看着她。仿佛眼前的女子不过又是一个攀龙附凤的人。

“王妃?我们王妃早已在两个月前去世,哪里又来你这么个疯女人。趁早走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说着就将她往外推。她一个趔趄,就摔倒在地。

死了?锦落呢喃着。但转念一想,也对,她早就死了,如今的苏锦落,哪里还有点以前的样子,不过是一个没有尊严人人皆可唾弃的疯妇。但是,现在,还不可以放弃。

“你们放我进去,晚了,就没办法救你们家王爷了!”锦落说着就往里冲。但她毕竟为女子,单薄力小,轻易地就被再次推倒在地。而此时,一个身影从里门走了出来。

“什么事在这吵吵闹闹的?”锦落才升起的希望,在听到这声音时瞬间碎成千万片。来人,竟然是沈怒。锦落绝望地闭上眼睛,只觉一片荒凉。

“沈庄主,一个疯妇在门前撒泼,竟没想到将您给惊动了。”沈怒随着侍卫的声音,看到了颓然在地的锦落。他不发一言,拉起地上的锦落就走。锦落欲挣脱,无奈他气力太大,根本无计可施,最后只能任由他拖着走。

在转角处时,却忽然听见耀柘的声音传来:“何事喧闹?我大哥呢?”

“禀王爷,方才有个疯妇捣乱,恰逢沈庄主出来,将她赶走了。”

锦落听着那熟悉的声线,落下泪来。竟,只差这么一步。

而此时沈怒却凑到她耳边:“你逃不掉的,乖乖嫁给我吧。忘了告诉你,我们的喜帖已经送给我这义弟了。那天,他一定会来。”

呵,原来他们竟是义兄弟。

一个决定,已在锦落心里,悄然形成。

成亲的日子到了。整个碧云庄,一片喜庆,宾客喧嚷。锦落安静地坐在房间里,她的心如同烈火焚烧过后一般荒凉,摧枯拉朽。她紧了紧藏在袖里的刀,眼光一片平静。今日,所有的纠缠,都该有个了断。

吉时到了,落下喜帕,锦落被人牵引着来到到喜堂。而就在此时,她猛地掀开了喜帕,喧闹的人群忽然安静下来,沈怒的脸也骤然白了。而当耀柘诧异地对望过来时,锦落知道,这个赌她赢了。而沈怒气急败坏地表情,告诉锦落那杯水没喝,是对了。

不过耀柘若站在后面未看见她,她亦准备在沈怒制服她前自尽,用那把藏在袖间的刀。这样,亦可给耀柘警示。

此时,面对满座瞠目结舌地宾客,锦落一字一句说出了沈怒的阴谋。而沈怒碍于这么多人在,也暂时不敢将她怎样。

锦落的话一完,大堂里最后一个窃窃私语也黯消了。而沈怒忽然出手,直逼锦落面门而来。就在此刻,耀柘挡在了锦落面前,击开了沈怒。他冷冷开口:“顾西冷,你到底还要错到何时?”

一个陌生的名字,不喾惊雷,炸响了人群。

当年江湖正邪一战,死伤无数,而新一代翘楚“三公子”却在当时名声大噪。三公子乃碧云庄少主沈怒。冷香阁阁主顾西冷。平西王府小王爷慕容耀柘。而三人也是结拜兄弟。而顾西冷在那场战斗里已销声匿迹。却不想如今耀柘竟丢出这样一个名字。

“五年前你借机害死大哥,还顶了他的名接了这碧云庄。若非大哥早已知晓你的野心,强迫我答应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得伤害你,你以为你都苟且至今?你那点把戏就想推翻我,做梦。你拿到的兵符,根本就是假的。”

“哼,事到如今,我也无话可说。但我要走,你又拦得了我。”

“拦你,我并不打算。像你这样的可怜虫,哪值得我去动手。”

“可怜?你竟敢嘲笑我。你有什么资格!像你和大哥这种好出生的人,怎么懂得一步一步往上爬,受尽凌辱的痛苦。” 耀柘却只是摇摇头:“你终究是执迷不悟。大哥,实在不是值,为你这么一个人。”

锦落在旁,已听出了大概。她不禁苦笑,原来,他就从未真正相信过她。但是,现在一切已经不再重要了。趁着混乱,她偷偷出了碧云庄。那些恩怨,已她这个外人,毫无瓜葛了。她只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抬头望了望天,她忽然有种错觉。仿佛下一刻,那流光就化作线香落进炉里化了烬。这一切,不过只是琉璃幻想,终得醒来。

锦落靠着父亲留下的钱财,已足够了尽残生。她寻得一处幽深僻静的屋所,种一两亩田地。日升日落,便是她如今全部的生活。关于那日的结局,她不知道,亦不想再知道。

不过是后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罢了,她有何必自寻烦恼。

看着天光辽远,云卷云舒,水遇曲遇折才最是悠然。仿佛那些过去,已遥远得如同前尘旧梦了。

只是,偶尔会有挂心。那个人,他过得还好吗?

然,天终不邃人愿。

一双手,自背后轻轻环绕,将锦落温柔圈住。那魅惑般的妖音自耳边缓缓响起。

你说过要做我的妻。这句话,还算数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