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的时候，彭波还没有醒来，青城山也没有醒来，整个天空都是灰蒙蒙的颜色。

而王和李博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悄地爬了起来。两个身影蹲在了破庙外的山顶上，准备日出后就离开。

四周天色昏暗，身边所有的东西只能被看到隐隐的轮廓。王看向李博，只看到他嘴里烟头的亮光在一明一灭地闪着。

“老湿？”

“嗯？”

“我有点儿担心，也有点儿慌。”王的声音在黑暗里传过来，听得出他有些疲惫。

“多新鲜，你是我徒弟，有我罩着你，有什么好慌的？”李博说。

清晨的露水把身下的石头沾得湿湿的，山风吹在身上，让王感觉有些冷。他在黑暗里抱住自己的腿，沉默不语。

“你是在担心异能者的事？还是担心世家的事？”李博问道。

“都有吧。”王说：“关键是，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最可怕的是，我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王的清秀的脸上此时完全看不出平时的惫懒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助。也只有在自己最信任的人面前，他才会展露出自己脆弱、迷惘的一面。

“我说过，你爹是个了不起的人，比你想象得要更加了不起。”李博淡淡地说：“你现在什么也不要想，先按照你爹嘱咐你的去做就好了，他不是个会让人失望的人。”

王把脸转向李博，想努力地看清他的脸，却只看到一个亮红的光点划出一条弧线，消失在山下的夜色里。

“嗯，知道了。”王低声说道。

两人沉默着，各自想着心事。

“对了，你现在是不是还不太清楚异能者和古武者的事？”李博突然问道。

“你知道？”

“嗯，知道一点儿。我跟你大体说说吧。估计这些人在不久后就会来找你麻烦。”

“嗯，说吧。”

……

王安静地听着，一点点地弄清楚了古武者和异能者的事情。

在异能者出现之前，这个世界的强者，以古武修炼者为。

华夏古武修炼方法享誉世界，在华夏内部，比较大的古武门派有六个：青城、峨眉、武当、华山、少林和昆仑，其他小门派不计其数。

华夏古武源远流长，六大门派与掌控华夏经济、军事、政治的五大世家之间，更是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长久以来，六大门派与五大世家之间相互依存，构成了一个相对完美的平衡，维持着华夏的和平稳定。

直到十几年前，异能者大量现世。

令五大世家和六大门派不安的是，这些异能者中不仅存在着很多可以与古武高手对抗的强者，行事中更隐隐地显出某种组织性和纪律性，就好像……他们已经自形成了某种团体似的。然而，作为近些年人类基因变异的而出现的异能者，在世家、门派的打压下，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形成自己的组织？

为了试探这些异能者的能力，各大门派都派出了高手，与异能者中的强者进行了切磋。

古武修炼者以内气心法修炼为主，辅以各种精妙的招式，在武力上确实不凡。华夏古武分三层九品，一品到三品为一层。晋入一品的武者，经脉里就已经有内气产生。当战斗时，内气在经脉中运行，不但可以提高肌体的度和力量，更可以使武者的感官更为敏锐，反应更为迅捷。

在十成的武者中，大概只有一成能晋入一层，从而拥有内气。这些一层武者都是各门派中的精英。

四品到六品为二层，四品的武者，体内的内气已经可以出体，从而大幅度地提高**的防御和攻击的能力。部分门派的招式中，更是可以把出体的内气加持到拳脚或者兵器上，使攻击力数倍增加。

在十成的一层武者中，大概只有一成能通过苦练晋入二层。二层的武者，大多数已经是各大门派中的长老级人物，年龄大都过了五十岁。

至于七品到九品属于三层的武者，他们所能达到的层次是一般人无法了解和体会的。这些人一般都是各大门派的掌门、太上长老级别的人物，在整个华夏也寥寥无几。

当各大门派派出一层武者去与异能者强者切磋的时候，结果竟然是……全败！

门派与世家震惊！

他们继续派出二层高手与异能者对战，胜负是五五之分，而且，二层高手中的胜者，无不是惨胜。

根据各位武者汇报的情况，各门派掌门才弄明白，异能者之所以强大，是因为他们的攻击大多是远程攻击。

尤其是火系、风系、水系、光系的异能者，他们可以操纵自然界中的元素进行攻击，心意所到，攻击就能到达。为了获胜，古武强者们不得不以内气护体，顶着他们的攻击上前。大部分的强者都倒在了近身之前。

而据某些对战归来的古武高手所说，在这些异能者中，还可能存在个别的双系甚至多系异能者，他们的攻击更是种类繁多，让人防不胜防。

……

“这些人可能都是我的敌人？”王微微笑着，问。

“也许是吧。”李博又点起一根烟：“但是据我所知，你爹在世家、门派和异能者联盟里都安插了一些人，可能能帮到你。”

“他自己都死了，可见那些人起不到多大的作用。”王轻轻摇头。

“你不明白，他其实可以不死的。”李博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我跟他认识了很多年了，但还是不能完全明白这个人的想法。有时候我觉得他是个老好人，有时候我又觉得他是个王八蛋。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王的眼前浮现出父亲严肃冷漠的脸。他不喜欢父亲，这种感觉是来自骨子里的。冷漠、强势、自以为是，这就是王对父亲的全部评价。即使是他死了，即使别人再怎么说，自己仍旧……不喜欢他。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为他哭呢？现在他死了，留给了自己一堆敌人，自己为什么还要为他做事呢？

王晃了晃脑袋，把这些混乱的念头从自己脑海中甩出。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天已经渐渐地亮了起来。太阳从青城主峰上冒出头来，把整个青城山染成暖暖的颜色。鸟儿醒来，花儿醒来，身周的世界都明媚了起来。

王看着像橘子一样挂在青色山体上的太阳，对着面前宽广的世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天亮了，我们走吧。”王说。

……

破庙里，原本在睡梦中的彭波突然睁开了眼睛。就在刚才的那个瞬间，他感到一股寒意包围了自己，就好像自己一步从夏天踏进了冰天雪地之中一样！这种寒意来自于身体里边，让他的灵魂都有一种被冻僵的感觉。

彭波的瞳孔急剧收缩。这种感觉……好熟悉。

没错，就是二十年前，青城之巅的那种感觉！

彭波一挺身从干草堆铺成的床上翻身起来，迅地穿好衣服冲出门去。

出了门口之后，他果然看到一个人正在上山的路上。

虽然此时是夏天，那个人却穿了一身灰色的长风衣，显得十分怪异。然而最有特点的却是那个人的眼睛。他长了一双柳叶一样细长的眼睛。

彭波就算是死，也忘记不了这双眼睛。正是这双眼睛的主人，在二十年前，一天之内带人屠尽了青城派上下数百人！

没有言语，没有询问，在看到这个人的那一刻，彭波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压抑了十几年的怒气，在此刻像一把大火，一瞬间就把他包围了。

苦修了二十年的青城心法在一瞬间运转起来，内气像是失控了一样，在彭波的经脉内流窜运行，让他的每一条肌肉，每一根筋骨都颤抖起来。

“轰”的一声，彭波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地面之上只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在青城派徒手功夫之中，威力最大的就是青城风火功法衍生出的青莲之怒。这一招式在彭波使出的时候，拳脚之间都携起巨大的风雷之声。他向那个人飞扑去，全身遍布的青色内气像一团烈焰，又像一朵正在盛开的青色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