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压床中的世上最大秘密
作者:亨斯华 | 分类:游戏 | 字数:5.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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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第二先知
墨雅轩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百元钞。票丢给了出租车司机,无视司机的呼喊,毫不犹豫地跳下了车。
她不是爱挥霍的人,虽然平常在同学面前她总是展现出一副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样子,但其实她非常节俭。在墨致凭工作前,兄妹两人的生活来源都是赵建院长,她从小就养成了不在生活必需品之外花钱的习惯。
但是她现在很着急。
刚下车时,她感到自己差点失去了平衡,今天早上的事件造成的影响还没有褪去。
事实上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躺进了核磁共振仪中,她的记忆就开始中断,当她再度恢复意识时,她的半个身子正吊在三层楼高的半空中,面朝大地,哥哥和小李拉着她的双腿把她往回拉。
其实她的记忆也并不是中断了,当她处于睡眠中时,她陷入了睡眠瘫痪——但是与以往所不同,她的意识清醒,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是她却能活生生地感到自己的身体处于运动之中。是的,你的意识漂浮在虚空中,而你的肉体听从了另一个“异类”的命令。她看过一部电影《奇爱博士》,里面的一个疯狂博士得了一种神经疾病叫做“异手症”,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左手,仿佛它被另一个异体所操纵。她今早亲身体验了这种感受。
——被某个异类所入侵。
那感受真实得残酷,远比鬼压床恐怖。你不知道那个异类会将你的身体带往何方。
也不知道来到了什么地方,墨雅轩环顾四周。这是一处偏僻的所在,空旷的马路上只有远去的出租车的声音,老旧的昏黄路灯苟延残喘地照亮一小块地面,早应该拆除的危房里黑洞洞的,似乎有目光投来,陌生,贪婪。
一阵微风拂过,墨雅轩有些厌恶又有些恐惧地缩紧了身体。他来这里做什么?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跟过来了。但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
她鼓起勇气向他失去身影的小路里挪动脚步。墨雅轩的手扎在口袋里,握紧了自己身上唯一的防身武器——钥匙。在挥拳的时候,假如你的手心里握着一把钥匙,把尖端从指缝间对着外面,据说可以有很大的杀伤力,可惜她没有试过。
小路里更暗了,她咽了一口唾沫。心脏的声音越来越大,肾上腺素开始爆发式地分泌。她紧张不安地注意着四周的一草一木,暗淡的弯月——那自古以来便意味着不详、异类的辉光。
冷静,冷静,墨雅轩深呼吸,提醒自己太过于紧张了。
一道黑影飞逝而过——
墨雅轩惊得几乎叫出声来,但是刻在灵魂里的冷静让她确认了黑影的真面目——一只穿过路面的黑猫。它目视着这陌生的来客,发出不友好的叫声。
墨雅轩长出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也是个会草木皆兵的人。她重新抬起头,寻找一直跟踪的目标,但是却失去了踪影。跟丢了?她脑海中一片空白,跑到这么荒郊僻壤之地居然跟丢了?她有些着急地在阴暗的小路里越走越深。
被哥哥从死亡的危险中救回来后,哥哥不顾她的表态执意让她卧床休息了半天。其实她并没有受伤,最多也就是受了点一点惊吓,不过她不想违逆哥哥的关心。躺在床上时,她听见了哥哥和另一名研究员的对话。
“共振?你是指什么?”墨致凭不解的声音。
“你给了他睡眠记录仪,对吧?你看他的睡眠记录了吗?”
传来沙沙翻动纸页的声音。
“怎么了?”
“这份是一号的。”
沉默了一瞬。
“很相似啊……”
“对,入睡的时间,还有非REM的终止和REM……你看这里的西塔波形,还有德尔塔。但是进入到了十六分之后就开始不一样了,两人的开始分离。”
“一号是睡眠瘫痪的,二号这个是……深度——不对,是做梦了。”
“没错,当一号进入睡眠瘫痪后,二号进入了梦境,后来同时结束。”
“‘同时’结束?”
“……那时候一号已经跑到了栏杆上准备跳下去。”
“等会,你的意思是说,一号在睡眠瘫痪下身体醒来,然后跑去跳楼。接着在她要跳下去的瞬间,一号二号的大脑同时醒来?”
“多半如此。”
墨雅轩听着两人穿过墙壁的朦朦胧胧的声音,隐隐约约明白了些什么。
下午刚起床,她就跑去找了林海,然而却找不见。问了不知多少人,才终于发现了林海的所在。这家伙躲在研究院人迹罕至的角落里,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一棵大树,一动不动。
因为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的情况,她躲在一旁盯着那家伙许久。夕阳快落下时,那家伙终于挪了窝,开始向院外走去。也不知起了什么念头,墨雅轩悄悄地跟在他身后。
林海坐上辆出租车,墨雅轩也坐上辆出租车,一路尾随。
她快步
跑过小路,来到了一个岔路口,前方的道路不知延伸到什么地方,而右侧的小巷蜿蜿蜒蜒,也通往未知的深处。
“跑到哪一边去了?”墨雅轩咬着牙咒骂着那家伙。
她试探着走进小巷。小广告和涂鸦遮盖了原本的墙面,绕满电线的木杆子滋滋作响,黄色的光忽明忽暗,空气腐朽而肮脏。墨雅轩独自一人走在这狭隘的小巷里,追踪着消失的目标。
这小巷像是城市的旧伤疤,被新的高楼和柏油路所遮掩的不愿意被人们所看见的历史。你在地图上,在广告牌间行走时,永远不会想起的城市的过去。墨雅轩突然想起自己过去也曾经走在这样的小巷里……很久远的记忆了。她四下张望试图找到那个熟悉的、衰衰的背影,但却一无所获,她烦躁地越走越快,越走越深。
一只手拍在她的肩上。
墨雅轩先是一惊,然后又长出了一口气:“你想玩躲猫猫吗——”
男人攥住她的手把她按在墙上,一把小刀横在她的喉间,冰冷的刀锋抵在动脉上。
不是林海,墨雅轩确实把他跟丢了,而且陷入了更大的麻烦中。
“不是躲猫猫哦,小妹妹,”男人身上散发着浓重的气味,“深夜来这种地方是来干嘛?偷男人吗?”
墨雅轩使了下劲,发现动弹不得,本来用来防身抓住钥匙的手完全被制住了。
“最近手头有点紧,把你的钱都交出来,说不定可以放过你。”男人把余下的一只手向她的腰部摸去,但很明显不只是出于钱财的目的。墨雅轩感到一阵恶心,狠狠地抬起膝盖,向男人的裆部顶去。
男人低呼一声,松开了他的手,但是却没有受到太大伤害。本来在影视剧中很容易完成的动作,墨雅轩却没做成,因为她也不知道究竟踹哪个位置伤害最大,而且灯光昏暗空间狭窄,这一击似乎只是击中男人的小腹。
“妈的你这烂婊子!——”男人大怒,挥刀刺来,但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也没发挥好。刀锋滑过墨雅轩的左肩撞到墙上,发出铿锵之声。墨雅轩借着这机会用尽全身力量撞开他,向来路狂奔。
左肩的刀伤传来刺骨而冰冷的尖锐痛感,她用手捂在伤口上,湿漉漉的。墨雅轩呼吸急促,心脏发疯似的鼓动,她听见男人叫骂和脚步声,但一刻也不敢回头看。她的体能不如男人,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求生的本能。
大脑一片空白,她连呼救都喊不出来。冲过岔路,继续狂奔,只有耳旁呼呼的风声,自己急促而炽热的呼吸,机械摆动的双腿,还有身后越来越近追赶的歹徒。
当她感到自己快要跑不动时,才发现自己跑错了岔路,她没有跑回大路上,而是向着小路更深处奔跑。光线越来越暗,道路也越来越泥泞。
然后是死路。
“哈哈哈,躲猫猫可没有被发现了逃跑的道理。”男人追到她身后也停了下来,又怒又笑,“跑的还他妈挺快的,就是没想到跟个傻逼似的往死路跑。”
墨雅轩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气,肺像是要烧起来一样难受。完全跑不动了,一阵阵缺氧的眩晕冲上她的大脑。她转过身面对着走近的男人,绝望不可阻挡地漫上她的意识。
男人一掌拍掉了她手中握着的钥匙,一脚踢在她的膝弯上。浑身酸痛的墨雅轩抵挡不住这样的冲击,被男人压在地上,刀刃冰凉刺骨。墨雅轩感到自己的腹部传来剧痛,男人的肘击痛得她几乎想要呕出来。
“还你刚才那一下!”男人的声音越发地凶狠,“想让我断子绝孙,嗯?”
痛死了,真是痛。墨雅轩大声咳嗽,几乎想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平生第一次想骂粗口。一瞬间她想刚才如果乖乖把钱交出来就好了,现在她连自己的生命都不能保住。
一声闷响。
男人重重地压在她的身上,失去了知觉。
墨雅轩大脑空白地望着看不见星星的夜空,那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手里拿着个砖头,一脸惊魂未定之相:“你……你没事吧?”
墨雅轩愣了几秒才恢复意识,刹那间如释重负的她泫然欲泣,“没有才怪啊!你刚才跑到哪里去了!”
“我刚才一直呆在这里啊,”林海很委屈地眨眼睛,墨雅轩最受不了他这种眼神,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人畜无害”,“我一直在这里等……”
墨雅轩终于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她大口呼吸,极力抑制自己语气中的哭腔:“你说你一直等在这里,也就是你早就‘知道’了?”
她看见林海有些震惊地倒退了两步,然后点头。
“原来如此。”墨雅轩整理自己凌乱的领子,想站起来却脚底发软,只好瘫坐在地。
她希望找到同类已经很久了,但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惊险之后。
真是好啊……像是永远不能落地的鸟回到了巢。
在派出所警察做了点笔录,给墨雅轩包扎了伤口,就通知他们可以离开了。
“那东西有前科的,”给他们做笔录的警员说,“以后别深夜到胡乱跑,这附近挺乱的。”
墨雅轩只好笑着说谢谢频频点头,林海窝在一旁不说话。
警员嘱咐说你们也可以在这休息一下,就离开了。
墨雅轩长出一口气,瘫倒在有些冰凉的椅子上,有种想要蜷缩起来的欲望。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有些应接不暇。
“不用打个电话给你哥吗?”林海问。
墨雅轩沉默了一会:“不用告诉他了,免得他多事。”
两人都没有说话,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墨雅轩一点也不想先开口,可是如果她不先说,面前这个不会说话的死脑筋只怕再等到天亮都不会开口。反正大家心里都有数,不如敞开来谈。她试探性地说:“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你都已经预知到了?”
林海有些尴尬地扭扭身子,似乎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被看穿了:“也不能说是预知啦,搞得我像个算命先生似的……我只是梦见了今晚那个时候在那个地方会发生事故而已,完全没想到居然会是你……话说你是怎么知道我能够预言的?”
“我曾经做到过。”墨雅轩淡淡地说,“你知道我父母因为车祸而死,对吧?在出事的前夜,我平生第一次睡眠瘫痪,然后看见了他们的死亡。”
“……暴雨之夜中荒无人烟的道路上的车祸?”林海问。
墨雅轩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的?”
“今天早上,我们做实验的时候,我做了个梦,”林海低声说,看不见他的脸,“那场梦很明显不是一次虚幻的想象,而是被加工梦境化的回忆,但是却不是我的回忆。”
墨雅轩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孩。也就是说,今天早上的鬼压床,是因为他“入侵”了自己的记忆并夺走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完全没有任何逻辑,但是她却不得不去相信。
“这是你第一次预言?”墨雅轩问。
“不是,”林海捂着脸,“我曾经看到学校的那场火灾……难道你……”
“我只做到过一次,”墨雅轩回答,“再也没有过。”
很讨厌这种感觉,就像是与某种伟大的奥妙的劈面相逢,然后再也没有交集。
“越来越扑朔迷离了,嗯?”墨雅轩苦笑着靠在椅背上,“本来,我还相信能够在现代科学的范畴内找到答案,没想到已经变成了玄学了。你相信人的意识能够脱离大脑存在吗?”
“应该不能吧?”林海小声回答,“你不是最懂这一块么?你难道还对现代科学没有信心?”
“科学的可笑之处就在于你越是深入探究一个问题,你所不了解的就越多,你的疑问就越多。如果说科学的目的在于解答,那么这样一来过程不就毫无意义了嘛。你听说过射手的靶子这个比喻吗?”
“什么?”林海的声音有些烦躁,但墨雅轩没有注意到。
“有一个神射手,他在一个靶子上每隔十厘米打一个洞。在靶子上生活着一群高智商的蚂蚁,蚂蚁里的科学家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得出了结论:‘在这个宇宙上,每隔十厘米就会有一个洞!’”她干笑两声,“科学大概就是这种东西。你从小到大学了那么多东西,你以为它们都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其实都很脆弱的。我总是不能不去让自己去怀疑一切存在……甚至包括自己。”
“也不要那么没信心啦,邪乎到家必有鬼。”林海很疲劳似的把脑袋托在手上,“我觉得那个姓楚的精神病人似乎有点……呃……”
墨雅轩不安地看向林海:“怎么了?”
“我只是有些头疼……”林海靠在椅子上。墨雅轩这才意识到从来到派出所开始,林海的脸色就不是很好,本来她以为林海只是惊吓过度。林海的呻吟越来越大,然后变成痛苦的嘶吼。他用手抓住自己的头发,痛苦地在座位上翻滚。
“林海?林海!”墨雅轩抓住他的手,试图防止他伤害到自己,“冷静点,放松,深呼吸——来人啊,来人啊!”
林海像是哭号又像是呓语地发出难以辨识的声音,捂着自己的头部,像是一只脱水的鱼儿般抽搐着。他的口中吐出断断续续的字眼:“楚……楚……意识……我看见了那些……那些人……流淌的水银网络……金鱼的嘶吼谎言还有还有一切的从古至今的谎言骗子骗子骗子摇晃的玩偶从远处渗入高唱着永远不会醒来的梦——”
几个干警抓住不断疯言疯语的林海,往他的嘴里塞上了一团步,防止他咬到自己的舌头。
其他人说的话,墨雅轩都听不清了。触手可及的再度远去,触及了禁忌的人不能存活于世。
林海……疯了吗?
混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