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童香和王勇告辞。走到外面，童香忽然问王勇：“你都听见孙大哥的事了吧，能不能帮帮他？”

王勇茫然地问：“我怎么帮？”

童香说出她的想法：“孙大哥的儿子喜欢拉小提琴，但他住在小镇上，缺少老师辅导，而你的表弟是在少年宫教少儿拉小提琴，你能不能跟汤国荣说说，让他辅导一下孙大哥的儿子？”

“怎么辅导？孙大哥的儿子又进不了少年宫的小提琴班。”

“你怎么听不明白，我是说，孙大哥的儿子假期会来城里住，就让你表弟在这个时候辅导嘛。”

“你的意思，单独辅导？”

“对，可以利用晚上，或者星期天。”

“这个……”王勇搔搔头皮。童香催道：“怎么啦，连这点事都不愿去说吗？别忘了，我想出这个主意，还不是为了你。”

王勇知道这一点，这是在讨好孙大哥，以便更用心地为他治病。他连忙答应，一定会跟表弟好好说说的。

第二天一大早王勇就前去表弟家。汤国荣老早就去公园练琴。王勇跑到公园，把事情跟他一说。满以为汤国荣会爽快答应，没想到他一听就摇头：“这事可不行，我哪来这么多精力？”

王勇说：“你就利用礼拜天休息，给他辅导一下，花两个小时吧。”

“星期天，少年宫里忙得要死，很多学校都预订好的，学生要一个班一个班地来，这一整天我要教上好几课，哪来的时间。”

“那么，平时晚上能不能抽出点时间？”

“晚上我也忙，要给工人俱乐部的剧团谱曲子，还要看很多书，根本不行。”

王勇这才发现，事情根本没有预料的那么好办。他急了，央求道：“这件事，你千万要帮我，无论如何要答应下来。”

汤国荣有点奇怪了，反问道：“为什么？你那么起劲，这个孩子到底是谁呀？”“是我一个朋友的儿子。”“你瞧瞧，那只是你朋友的儿子，又不是你自己的儿子。如果是你自己的，我再忙也抽出时间来教。但别人家的，我就顾不上了。”

王勇脱口而出：“我都没结婚，哪来的儿子。你不帮我，我这辈子也别想有儿子了……”

“什么？怎么回事？”汤国荣听了很吃惊，以为表哥是在发牢骚。

王勇不敢直说他的病情，他灵机一动，说自己被检查出有不孕症倾向，现在能不能治好，全看孙大哥的了。他之所以来求恳表弟帮忙，就是为了讨好孙大哥，能全心全意治好他的不孕症。

汤国荣还是个28岁的小伙子，对不孕症根本不懂，一听表哥可能生不出孩子，正在求助医生，他当然要关心了。终于他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好的，为了表哥，我豁出去吧，这忙我一定帮。”王勇这才放下心来。

王勇回来先告诉了童香。再由童香去通知孙大哥。此时离暑假没几天了。孙大哥就作了准备。

暑假准时来临。这天王勇领着汤国荣前往孙大哥家。果然远远地他们就听到了一阵小提琴声，只是一听就知道没有经过训练，拉不出完整的旋律。走到门口，孙大哥迎出来，里面的琴声戛然而止，一个六七岁的男孩手里拿着小提琴也跟出来。孙大哥高兴地招呼儿子：“小辉，来认认汤老师。”小辉叫了一声汤老师。汤国荣拉拉他的手，叮嘱说：“以后我好好教你，你也要好好学啊。”小辉高兴地点点头。

看着这场面，王勇也很欣慰。他终于完成了童香交给的任务，以后孙大哥也会更尽心地给他治病了。但此时无论是王勇还是汤国荣，都不知道这只是那个圈套中的一环，他们正被对方牵着鼻子，一步步往里走。

从那以后，汤国荣每逢星期天，就会到孙大哥那里去，教小辉练琴。有时晚上有空也会去。汤国荣教得尽心尽意，小辉悟性也不错，进步很快。孙大哥当然很高兴，对汤国荣格外看重，除了给上辛苦费，还时时买点礼物奉上。

当然汤国荣并不知道王勇的病情，他与孙大哥的关系也越来越好，几乎到了称兄道弟的程度。这天汤国荣又去孙大哥那里。教小辉练了以后，孙大哥留他坐下来喝茶。闲聊中孙大哥感慨地说：“小汤，以你这样好的水平，办专场音乐会都绰绰有余了。”

汤国荣连连摆手，倒不是他认为自己没这个水平，而是当时国内可以办个人专场音乐会的人，寥寥无几，除非是像中央级乐队里的佼佼者才有可能。市一级歌舞剧团的人员是不太可能的。孙大哥奇怪地问：“现在改革开放了，个人音乐会不是已经大力开展了吗？如果你真想办，会有哪些方面的困难？”汤国荣笑起来：“这个事，我想都不敢想啊。”“为什么？”“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我的级别差得远。”

“那，像你这样的小提琴家，该怎么样才能达到这个级别呢？”“除非我是中央音乐学院的教授，或者是中央乐团的小提琴手。”

孙大哥沉思了一下，问道：“如果你到外国进修，回来以后，是不是身价会提高？”

“出国进修？”汤国荣更摇头了，“这更不敢想了，音乐家出国进修，更是顶尖的人才才行，不然国家哪愿意花这个钱。”

“我是说，自费进修。”

“自费……”汤国荣似乎倒吸一口凉气，“孙大哥，你就别说笑了，像我这种拿死工资的人，每个月抠着用，连给对象买个手表都要掂一掂，哪来的钱自费出国？”

孙大哥点点头说：“这个我理解，现在一般人都没那个经济条件。不过，像你这样的人才，真应该给这种机会，提升能力和地位。这样吧，我有亲戚在国外，他上次来信时跟我提起过，如果有可靠的人才，他可以提供经济担保，送到国外进修。”

汤国荣惊问：“你的亲戚为什么要这么做？”

“噢，这是国外正兴起的一种人才投资行业，就是替某个有前途的人进行经济担保，出国留洋，以后如果此人留在国外或回国发展，用所得的收益来进行一定的回报。你愿意合作吗？”

汤国荣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愣愣地问道：“孙大哥，你真的这么看好我？”“当然，我敢肯定在我们市，像你这样的音乐人才屈指可数。如果你有这方面的想法，我可以先跟亲戚联系一下，把你的情况介绍给他，由他来安排。可以吗？”

汤国荣这下喜出望外。他当然同意。

孙大哥对此事怀着极大热情，当场给亲戚写信。信写好就交汤国荣，因为他家离邮局近，让他明天上班时顺便寄一下。汤国荣一看收信的地址在香港，问道：“你的亲戚在香港吗？”孙大哥说：“我的亲戚在英国，中国跟英国还没通邮，这封信要由香港的一个朋友转寄的。以往的信都是这样。”

汤国荣把信寄出后，心中就一直忐忑不安。有了一份希望，就难于放下了，期待着早点有回应。毕竟出国进修是年轻人强烈的美梦，谁不向往啊。直到暑假快要结束，孙大哥喜滋滋地告诉他，他的亲戚来信了，寄来了相关的资料，并叫汤国荣马上向有关部门提出申请。汤国荣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他看到资料上的进修学校将是英国班培大学音乐学院，顿时浑身一热，那可是很有名的大学啊。汤国荣知道几名世界级音乐大师，就曾在这所学院里执教。

此时孙大哥又想起了什么，问汤国荣：“你对象在哪里工作？”汤国荣介绍是市歌剧团的一名合唱演员。孙大哥一拍巴掌，高兴地说：“这更好了。我亲戚说，出国进修有一项优惠条件，就是有妻室的可以带妻子，有对象的可以带上对象，如果你对象愿意跟你一起去，这护照就一起办吧。”

汤国荣吃惊地问：“我对象都可以去？可是，我们两个人的费用，不是要增加一倍了吗？再说，她去了英国，又能干些什么？”

孙大哥哈哈一笑说：“你呀，根本不了解英国的情况，你到那边进修，是有工资的，不像咱们国内读书都没收入。而且还有奖学金，这些钱足够你养活她了。而她也同样可以选择在这所学院里进修，她既然是歌唱演员，可以选择声乐系。”汤国荣自己懂一点英语，他担心对象不会英语，在那边学不了。孙大哥说到了英国会有专门的地方学习英语的。

一番话说得汤国荣心花怒放。他表示马上去找对象，跟她商量一下。

汤国荣的对象名叫靳玉，是个漂亮的歌唱演员。汤国荣找到靳玉一说，靳玉怎么也不肯相信，她摸摸汤国荣的额头，揶揄地说：“国荣，你该不是发烧了吧，大白天的做起了出国美梦。”汤国荣哈哈大笑，把资料一扬：“是不是发烧，看看这个吧，这可是从英国来的资料。”

靳玉接过去一看，资料中有不少英文，但大部分还是中文印制的，那些纸张精美的质地，以及行文的文雅亲切，令人耳目一新，一看就不是国内的文件。资料中还有一张便笺，是用钢笔写的，上面是对申请出国进修的流程作了介绍。清楚地写着汤国荣先生和靳玉女士的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