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盗墓王的宝器洛阳铲

洛阳铲 十三（2）

李鸭子和他碰杯，好像是再次下了决心，手上的劲儿把酒都碰溅洒出杯外，说：“村子北边的地里有个地窖，一般人找不到，就在几个坟鼓堆间。那里俺还藏了不少东西，这些东西足够你置地买业。不论咋着，你都给俺婆娘孩子分一点儿。”

这厮拍着胸脯说：“这些俺一点儿都不要，这是哥哥留下的，俺要一个子儿天打雷劈！”

李鸭子说：“白马寺大雄宝殿的西北角，有块砖是活动的。把那块砖抽出，里面俺藏了个鸡蛋大的夜明珠，夜明珠亮嘞，俺包了三层布！”

这厮说：“哥哥，你就放心地走吧，有了这些东西，家里的婆娘孩子们吃喝不愁。”

李鸭子一脸悲伤地说：“后事全都拜托贤弟了。”

这厮显得十分亢奋，再次拍起胸脯向李鸭子赌咒发誓，喝酒吃肉却也一刻不愿意耽误，说着话，嘴里喷出的吐沫星子里都是酒和肉末子。

日过午，酒足饭饱的两个人已经都是一副心满意足的醉态。监狱长带着执行的警察进来，叫了一声李鸭子，两个人谁也没有反应。他过去踢踢这个，又踢踢那个，手指着大烟贩子，厉声吩咐把他戴上刑具，押赴刑场。这厮迷迷瞪瞪被几个健壮的警察撂翻，上了刑具，才从惊惧中挣扎出几分明白。刚拖出牢房，就惊恐地张嘴大叫。监狱长呵斥着挥手猛抽了他几个大嘴巴子，抽得他直着眼彻底晕了过去。指使人把一个竹撑子强行下到他嘴里，让他想喊也喊不成了，合不拢的嘴里呜呜啦啦，但没有一个字能说清楚，只有肮脏得难分清面目的脸颊上滚落着绝望的泪。这时候他肯定明白了，自己一直感谢着的李鸭子带给自己的幸福生活，原来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阴谋。他也后悔死了，自己竟然是被一种叫做阴险的东西算计了，还一直沉醉在替罪羊的幸福里！

监狱长大声吆喝着：“把李鸭子押到囚车上。”已经瘫软成一堆泥的大烟贩子被人抬起扔到了囚车上，像个断了脊梁的癞皮狗，戴着刑具，很别扭地倒伏在车厢里。孤单无助胸腔里饱满着冤屈、仇恨、痛楚、无奈、绝望、恐惧、悲怆和怅然！他的眼泪像小河一样不住地流，这也许是此刻的他在生命的最后时段唯一能做的，也是内心感受交织中唯一能够表达的办法，一直到被一颗子弹打死，都会无休无止地流下去。

囚车拉着即将被行刑的这厮直奔东市，那里有城防司令戒备森严的军人，还有警察局长荷枪实弹的警察，还有道貌岸然、仪容整肃的法院院长在等着宣判。

到了刑场上，上着锁的囚车门打开，被连抬带推地扔下车的这厮，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在刑场边上放着的一口黑棺材。押解他的狱警想把他提起来，他把身子故意地朝着地上坠，还把自己往土里泥里顶。他已经明白，自己的生命就是即将被泼出去的一盆脏水，已然成了李鸭子的替死鬼，凭什么还要为李鸭子死出一副很光彩的样子啊？他被几个警察抬离了地面，空悬着的身子在不甘地拼命挣扎，嗓子里也开始发出狼一样的嚎叫。他也许是因为绝望，而更是在做着一种努力，一种意识里对李鸭子的撕咬和作践。这样的努力在颠扑和扭曲中无畏地冲撞着，直到彻底声嘶力竭。被扔在行刑的石台子上，像一头被捆扎待宰的牛，只剩下了难以平复的粗喘。

几个大人站在用桌子搭起的台子上，一直看着这个调包计在挣扎中渐渐地完成着。法院院长主持宣判的嗓门响起来——

“盗墓贼李鸭子，男，现年三十有二，洛阳县人氏。该犯历年来目无国法，以盗取古墓中的财宝为营生，盗得陪葬品无数。其行为为人所不齿，百姓对其恨之入骨，千刀万剐亦不能赎其罪。近日，该犯勾结土匪和洋人，盗掘古代王陵，被捉拿归案。民愤极大，罪不可赦，本院依法判处李鸭子死刑，验明正身，即行枪决。”

匆匆的判决好像没有设计多少过场，法院院长一念完判词，威严的警察局长果断地挥下手臂，几个警察架起来所谓的李鸭子就跑到了城墙根儿。两个警察勉强把人夹着拉正身子，摆出一个跪姿，枪口已经抵在了一堆肉泥般的脑袋上。这厮发出了最后的哀鸣，就在他没有节奏的哀鸣声里，警察局长的手又挥了一下，一声短促的枪声不但把人打死了，还把那哀鸣声都打得飞了起来！

远处围观的百姓和记者们都像还没有明白过来，都还陷落在生命之轻的惊讶中，都还吃惊在生命之轻的失落中，这件事情就已经结束了。有记者想挤进警戒线，但没有成功。军警们却是放进来了几个收尸的人，他们慌慌张张地到了尸体边，手忙脚乱地把尸体装殓到事先已经摆在那里的棺材中。几个人齐用力，将棺材抬到一辆马车上。还有一个女人一直穿插在这群收尸人后边，最后是坐上马车伴在棺材旁边，掩着脸忽高忽低地哭，她断断续续重复发出一声孤单的哭号：“俺的天呀——”连一个能安慰围观者的花样也哭不出来。

整个场面就这样草草收场了，各路神仙也都一呼啦散去。吵吵嚷嚷了小半年的盗墓贼李鸭子这个话题将戛然而止了，第二天的报纸上肯定都会刊登一个只有几行字的消息，说李鸭子被枪毙了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