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葬？这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啊，这自古人们都讲究入土为安，怎么会要求水葬呢？”

“雇主是藏人迁居于此，在高原上水葬是比较传统的。”

“需要我做什么呢？”

“藏人水葬向来讲究，需以职业水葬师来操行。在我们这边想找一个职业水葬师特别难，但是现在从高原上请也来不及了，所以……”

“所以您是让我来充当水葬师这个角色？”

那老先生点了点头，笑道“当然了，这也得经过你的同意啊。”

“那这次出活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少则三天，多则七天，一个礼拜之内肯定也就完事了。这家雇主的家业还是比较殷实的，所以事成之后，必当有重谢。”

“好，我听您的。都是吃阴间饭的，权当是积了阴德啦。”

“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这水葬可不比土葬，难度不小啊。”

我点点头，笑道“这不还有您做场呢？”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由于明天要提早出行，如果方便的话，今天就在店里先暂住一宿吧。”

“好，全听先生安排。”

中午饭后，老先生便关闭的店门。店门一关，他便打了一桶水，开始挨个擦拭这些泥菩萨。”

老先生很细心，他每次擦拭一尊菩萨像，都先将菩萨请出神龛，放以三支清香之后便开始打扫。

一下午的时间，老先生没有同我说一句话。他认真的在清洗每一座菩萨像，而我则由于无聊开始研究起鬼眼王留下的那本小册子。

傍晚的时候，老先生才将那些神像一一清扫完毕。

“孩子，认识一下午了你也没同我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老先生，我叫崔东。我看您一下午都在认真擦拭佛像，就没有敢打扰您。”

老先生摆了摆手，笑道“你觉得我擦拭菩萨像，菩萨会知道吗？”

我也摇了摇头，笑道“我想菩萨应该不会知道，当年唐僧曾立下誓言，要见佛拜佛见塔扫塔，可是依旧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才去取得真经。如果菩萨真可以显灵的话，那何必要让唐僧去取经呢？”

老先生一脸诧异的看着我，笑道“你这番见解倒是挺独到，虽然说言语有些偏激但也确实是这么个理。那你倒是说说，既然摆放神像和菩萨像都没有用，那人们为什么还要去供奉呢？”

“嗯，晚辈愚见，还请前辈见谅。“

“无妨，直抒己见嘛。”

“我认为人们供奉佛像和菩萨像其实都是为了自我安慰，寻找一个情绪的发泄口以及希望罢了。如果你正当受苦受难的时候，去庙里进香拜佛给自己的心灵一个慰藉，很可能苦难就会平安度过。当自己经历过苦痛之后，便会以为是佛菩萨显灵帮助自己渡过苦难，其实渡过苦难的还是自己罢了。”

“嗯，有点意思。这世界上物欲横流，违心者都希望能得到佛菩萨的保佑，可如果佛菩萨如果真会显灵的话这个世界不就乱套了吗？佛菩萨像不过是一种精神的寄托和象征而已，就好比看到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你就要想到怎么去善待别人，比如看到地藏王菩萨就要心存孝心，佛菩萨不会保佑你只有自己才能保佑自己。”

“是，老先生教诲的是。”

对于这样的老先生我一向都是毕恭毕敬的，因为我知道跟随着他们总会得到些不一样的收益。

吃过晚饭，我便同老先生一起住在了店里。老先生的这个店铺的面积很大，除去前厅光后室的面积就足够安置五张床了。

老先生睡在床上，而我只好在一旁的卧榻上暂时休息一晚。这一晚上睡得那真叫个别扭，可能是因为倒换了城市而不习惯吧，也可能是因为心中有事而辗转反侧。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只知道当自己醒来的时候老先生已经坐在一旁得餐桌上开始吃早餐了。

“昨晚睡得好吗？”

说着，他站起身来，从柜子里拿出碗筷来，给我乘了一碗小米汤。

“吃点吧，去了那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饭呢。”

老先生准备的早餐很简单，一盆米汤、一小蝶咸菜再加上几个素菜包子。

“老先生，这包子是您自己做呢吗？”

“当然了，在这里你看到过别人吗？”

“先生，这包子是什么馅儿的，太好吃了。”

老先生端起碗来，刮干净了碗边上的米粒。

“这里面都是我从山上挖来的野菜，你第一次吃可能还觉得比较新鲜，吃多了可能就不习惯了。”

老先生吃完饭，坐在桌边点燃了一支烟。他一边悠闲自得的吞吐着烟雾，一边在等着我。看来老先生也懂得，饭后一支烟赛过货神仙的道理。

他一支烟抽烟，我也风卷残云的把桌上的饭菜给扫了精光。老先生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干净，有口福啊。”

吃过早饭后老先生的店铺才开始开张，拉开卷闸门时正好看那西装男开车来到了店门口。

“聂师傅，准备得怎么样了？”

“嗯，齐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上路呢？”

“事不宜迟，我们还是现在就走吧。”

老师傅把刚拉开的卷闸门又从新关上，锁好后便带着我上了车。

从店门口上车的时候是上午的10点左右，等我们一路颠簸地到达目的地后已经是下午3点了。此刻，我终于明白老师傅为什么让我先多吃东西了。不过我纵然在早上的时候已经吃了很多，但是到了现在依旧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来到目的地，车子便停到了一处牌坊下面。那西装男刚一停车，便赶紧下车为老师傅开车，可见其尊重。

其实我本来是要自己开车门下车的，只不过在临下车前，老师傅拉着我的胳膊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着急。我看老师傅另有深意便没有着急，只等那西装男来开门。

其实到了后来，遇到了许多事以后我便明白了老师傅的想法。向我们这些吃阴间饭的人，在古时候人们都很尊敬。但是到了现代社会，很多人便开始不相信从事我们这一行业的人了。

不过虽然有不相信这些的，那就必有相信的。为了在这二者之间占据主动地位，我们就必须学会造势。只要你声势压过了他，你就占据了主动地位。

说道这有些人可能会问了，你下车不自己开门这不是装吗？没错，这就是装。装清高装神秘，才是我们这些吃阴间饭的人在现代社会的生存之道。

当然了，在做这一切准备之前，你的本身得足够硬。

我抬头看着那块牌楼。

“碾庄”

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而且这名字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这龙城周围的村镇众多，我也不可能全都知道。

“雇主家人呢？”

西装男走到老先生的身边，低声道“死者只有一个女儿在城里做生意，所以……”

“所以这里就没人管吗？”

“倒也不是他家女婿在这里照顾着。”

说话间，一个身着便装的男人跑了过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家里太忙了……”

“你是他家女婿？”老先生问道。

“对啊，这不家里出事了，我就赶回来帮忙。”

说着，他拿出了一支中华，毕恭毕敬的递给了老先生。

“聂师傅，我很早就在龙城听说过您的名号，这次就请老先生多费心了。我叫朱广龙，您在这里有什么需求直接告诉我，我去准备。”

“哦，您客气了，还是先带我去见见死者吧。”

“好，请……”

怎么说呢，朱广龙这个人看起来比较憨厚老实，说话也比较客气，但我总觉得这个人哪里不对劲，他笑起来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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雇主家距离村口比较近，大概得两三分钟，我们便看到了灵堂。老先生刚看到灵堂上的黑帐，便不由得皱起眉来。

“这是谁搭的灵堂？”

朱广龙堆满了一脸笑意，走来说道“这是我差人搭的。”

老先生皱了皱眉，说道“赶紧拆了这黑帐，你家的宅院本来就高，棚堂搭这么高你让村民们怎么抬头？你这是压了全村人的运势，好快拆了。”

我想这朱广龙棚堂之所以搭这么高，一定是受了什么高人指点。他明显不愿意拆去这棚堂，但是碍于现场这么多村名在场，他也只好听话。

因为逝者入殓后不得见光，所以老先生让其在拆棚堂之前，在其内提前建了一个较小的棚帐。

由于老爷子要求水葬，而水葬是不允许存在棺木的，所以入殓后并直接没有封棺，只是让老爷子暂时在里面“歇息”。

按照高原上面的规矩来说，死者必须停尸3到5天才可以背尸下水。当然了，五天的时间对于高原上来说并没有什么，但是在龙城而且是在这么炎热的夏天，停尸五天尸体难免会腐坏。

老爷子的尸体周围虽然置有冰块降温，但其表面依旧有腐坏的迹象。想要在这种情况下停尸五天，恐怕尸体将难以保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