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姬还在睡，我没吵醒她，留下一张字条便去了大学，教授出事的地方再熟悉不过，正是他在大学的宿舍，一位教授在帝都没有自己的房子，始终住在宿舍里，虽然是个单间，但是毕竟不是家啊，教授把这么多年的积蓄全部投入到研究当中，现在……

我抹了一把脸，让自己专心开车，来到教授的宿舍时，教授的尸体已经被运走了，现场只剩下陶冉一个人，地上用白线描绘出尸体倒在地上的形状，看到这个人形标，我痛苦不已，鼻子一直发胀，我不信，我不相信教授会自杀！

陶冉站在我的对面，我们之间隔着一道打开的门，她的眼神悠远，嘴巴紧紧地抿着，终于，她开口说道：“教授是自尽而亡的，他用一根绳子挂在门框上，把脑袋伸进去，窒息之后绳子断开，身子摔在地上，就这样躺在地上，打扫卫生的大妈感觉不对劲敲门才发现，现场没有发现遗书，据宿舍的管理人员说，教授这两天的情绪不好，经常叹气，他们觉得自杀的可能性很大。”

我注意到陶冉用的是“他们觉得”，我说道：“那你呢，怎么想？”

“西夏酒书不见了。”陶冉说道：“我虽然没有找到他杀的痕迹，但是这东西不见了好像在暗示我什么，我会继续调查的，林天易，你的想法呢？”

“我不信，教授答应过我要好好活下去。”我说道：“他从来言而有信。”

“我的同事告诉我，陈助教参了教授一本，大学甚至考虑解职教授，已经暂停教授的授课，无限期休息。”陶冉说道：“王陵发生的事情加上教授现在的境地，教授产生沉重的心理负担，所以自杀，动机充足，而且查看过宿舍的监控，没有陌生人出入，教授昨天一直独自呆在宿舍里，中间叫过一次外卖，送外卖的也是很熟的伙计，宿舍管理员认识，这一点，我们找过伙计确认了，教授点了一份最爱的红烧茄子，配了一份大骨玉米汤，一盒米饭，伙计说教授最爱吃这种配餐，打电话过去不需要讲话，他们就知道教授要什么。”

陶冉的目光悠远，我心里一动：“一个要自杀的人能这么有胃口？”

“我也这么想过，但是不排除教授想饱餐一顿后了结自己的生命。”陶冉说道：“没找到真相以前，各种假设都可以成立。”

“你还真冷静。”我没好气地说道。

陶冉耸耸肩：“这是职业本能，侦查案件的时候，我不能将个人感情放在其中，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找到真相。”

“抛开你的职业本能，你现在不是陶警官，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认识教授的人。”我说道：“你更倾向于哪种情况？”

“一个准备了结自己的人不可能有这么好的胃口，尤其在叫外卖的时候与平时的语气一样，没有明显异常。”陶冉说道：“我和教授相处的时间不多，就这几天而已，女人最敏锐的感觉告诉我，教授不是会轻易抛弃生命的人，所以，他的死，一定有疑点，林天易，你满意了吗？”

“很好，百分百满意，咱俩想得一样。”我说道：“现场还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行李里的东西都摆出来了，衣服整齐地放在衣柜，洗手间的洗漱用品有使用过的痕迹，教授是早起。”陶冉说道：“牙刷上面的水迹还没有干，毛巾是湿的。”

“教授一直有早起的习惯，”我说道：“这充分说明教授如往常一样起床洗漱，而昨天晚上还叫了外卖，饮餐一顿，一切看上去都和平时一样，还有一点……”

我的目光扫过客厅的书架，然后落到书桌上：“教授在最后关头还在看书，一个要自杀的人，怎么有这种闲情？最要紧的是，《西夏酒书》不见了，既然没有上交，就还在教授手里才对。”

“对，我关注到的点你全部看到了，大家意见统一就好办了。”陶冉说道：“西夏王陵的失踪案组长会上报，他知道上头想要怎么样的答案，我们大可不必管，从现在开始，我会重点调查教授的死，你……”

“我要去。”不等陶冉问出口，我就干脆地回答道：“见教授最后一面。”

我和陶冉前后脚驾车到达警局，并非头回来到警局的太平间了，门口看守的老头儿对我微微点头，他身边长年放着一瓶二锅头，身上飘着一股酒气，这地方阴气重，二锅头是必须的，我站在门口，脚步不想再挪一步，陶冉不理我，自顾自地走向雪柜，拉出其中一个冰屉，回头看我：“过来吧。”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陶冉将拉链拉开，冰冷的尸体提醒我这是个死人，可那张脸曾经那么和蔼地对着我笑，就像父亲一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在教授的身上找到了父爱，内心真正地将教授当成父亲般尊敬，我相信教授也能感觉得到，他和我说话时格外仔细耐心，从他那里学习到的知识一生受用，我双手扶在雪柜上，眼泪终于止不住地落下来，陶冉愕然地看着我：“林天易，你哭了。”

我抹掉眼泪：“哭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伸手抚向教授的鬓角：“教授的家人知道消息了吗？”

“教授的家人都在外地，明天会赶过来。”陶冉说道：“事情发生突然，他们也很悲痛，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教授的名节，所以，我一定不会让教授的死亡定为自杀，死亡形式对于像教授这样的学者太重要了，林天易，你信我吗？”

“我信。”我斩钉截铁地说道：“你能办到。”

“既然如此，这件事情交给我，你好好地陪花姬。”陶冉的眼睛亮了一下：“我可不信花姬过来只是为了见你一面，她可是抛下了刚出生的孩子，还在月子期中。”

最后看一眼雪柜里的教授，我将冰屉推回去，“我们聊聊。”

我进了陶冉的车，将花姬的话一一讲出来，陶冉初开始面无表情，后来终于眉毛上挑，最终说道：“重回西夏王陵，找到四十九人的尸体，让他们回阳？”

“没错，这是花姬这次来的目的。”我说道：“六具僵尸的符咒亮了，这是他们认为时机到来的明显标志，我的理解是让魂魄重新回到身体里，重新为人，不过嘛……”

“不过什么？”陶冉问道。

“我和小神棍认识这么久了，多少听他提过一些阴阳方面的知识，死亡就是终结，所谓的还魂有违阴阳，就算魂魄回到身体里，也很难让身体复活重新呼吸，附身和复活压根是两码事啊。”我疑惑道：“而且，我不知道……”

“不知道这么做对，还是不对？”陶冉一语中的：“既然犹豫，不如放慢速度，让自己有思考的空间，这样做出的决定才会对得起自己的心，而且阴阳这种问题要问蒙洛才对，就是你嘴里的小神棍，他更有发言权。”

“对了，小荷死的时候蒙洛很激动，想要封住小荷的三魂七魄。”我说道：“但是干爷爷说过，这样一来，小荷将永世不能轮回，甚至会魂飞魄散，如果不能复活的话，当时蒙洛拿到《奇闻秘术》不久，会不会在里面看到什么奇术呢，好了，陶冉，有事电话联系，我先去老九家一趟。”

“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去看看花姬。”陶冉突然说道：“你不介意吧？”

“你想做什么？”我警觉地问道。

“不做什么。”陶冉说道：“朋友的爱人来了，而且刚刚生了孩子，我去关心看望一下不可以吗？后座的花是送她的，还有一套婴儿用品，你介意？”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对不住陶冉：“不好意思，毕竟你们以前有过过节，刚才我反应过激了，向你道歉。”

“不必，反正知道你是什么人。”陶冉大手一挥：“下车吧，大家各走各道。”

这话听着怎么不对劲呢？我还没有回味过来，陶冉已经将我推下车，她的脸色不怎么好看，我还想说两句，她已经开动车子，朝着我家而去，我耸耸肩，去找蒙洛。

那小子住在老九家十分不习惯，开口看到我便是一声惨叫：“林天易，你终于来了。”

客厅全是啤酒罐，一股浓重的酒味，还有一股鸭脖子的味道，我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嗯，是周黑鸭，再一闻，还有一股热干面的味道，蒙洛苦巴巴地说道：“成天就吃这些东西，我快受不了了。”

老九躺在沙发上没好气地说道：“这才一个晚上，你哭什么哭，而且你一开始不是吃得挺欢的嘛。”

“可是早餐也要吃这个，是不是太过分了？”蒙洛还在叫，我一把将他推进去，然后扒开沙发上的啤酒罐：“都坐好了，我有正事要讲。”

老九见我表情严肃，马上盘腿坐起来：“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