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几乎每一个周日，陈朴都过得很忙碌，很充实，很愉快，因为整整一天，他都和女儿绮云呆在一起。还在周末的时候，他就会买回来各种女儿喜欢吃的肉菜瓜果，并且为了这个女儿，他早已练成厨房里的高手，他烹饪出的每一味菜肴，都是针对女儿的胃口来制做的。

这一天，陈朴心安理得穿着围腰，为女儿忙里忙外，包括洗涤女儿的衣服。尤其是女儿埋着头，唏哩呼噜吃着他做的饭菜时，他就在旁边笑吟吟看着，像听一首自己创作的歌曲似地，心里乐滋滋的。

绮云呢，这一天是她最放松，最悠闲的一天。她首先是美美地睡一个懒觉，然后坐在阳台上晒晒太阳，听听音乐，看看卡通书，或望着长江上空飞过去飞过来的鸽子……有时她想帮爸爸做点事。爸爸总是不让她做，说她在二中学习那么紧张，回到家该好好放松。爸爸工作时铁面无私，非常威严，和她在一起时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什么事都将就她，在爸爸面前她已变成除了读书，什么事也不会做的懒人。

伍子豪又在门外叫：“绮云姐姐，今天有刘德华的演唱会，爸爸找熟人买到了两张票，妈妈叫我和绮云姐姐去看演唱会。”

绮云打开门，温和地说：“豪豪弟弟我给你说过的呀，我周日不出门。”

伍子豪很不高兴地嘟着嘴：“绮云姐姐又要陪陈朴爸爸。”

“对呀，你也陪陪你的爸爸妈妈嘛，豪豪弟弟乖，周一我们又在一起了。”

绮云回到了屋里，还能听见伍子豪在走廊上嘟哝：“绮云姐姐都不去看，我也不去看了，就一个歌星嘛，有啥子看头……”

在没有妈妈的日子里，尽管这间小屋里充满了盈盈的亲情，但绮云仍然觉得少了什么。尽管妈妈离开她时她还不到两岁，没有一点儿实际的印象，但妈妈是每个家庭里最重要的角色呀。小的时候她要妈妈，爸爸总是说明年妈妈就要回来，可是十几年过去了，爸爸仍然会说明年妈妈就要回来……

绮云长大些了，有些懂事了，她隐隐觉得妈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是她不想去触动爸爸的痛处，因为爸爸在等着妈妈，绮云也在等着妈妈……

所以难得的周日，绮云只想陪着爸爸多呆些时间。有时出去走走，也是双手挽着爸爸的胳膊肘走路。

老院的人们说：陈绮云小的时侯，父女俩的手就没看见分开过，那时是陈朴牵着女儿的手走。现在绮云长高了，就变成了绮云双手挽着爸爸的手走。

回到家里，父女俩坐在阳台上，陈朴似乎要给女儿说什么事情，绮云就一根一根给爸爸扯白头发。扯着扯着，绮云就呜呜地哭起来了。

陈朴诧异地问。

绮云哭着说：“上次我把爸爸的白头发扯完了的呀……怎么又长出来了呢……还越长越多……我不想爸爸老……我不想爸爸老……”

陈朴笑起来：“傻丫头，这怎么可能，自然规律谁阻挡得了？爸

爸终归会老去死去的，我希望我的闺女绮云永远年轻，好好活在世上。”

绮云哭得更厉害了：“爸爸你要是不在了……我也不想活了……我不想爸爸离开我……”

“不准说傻话，你是爸爸妈妈生命的延续，必须好好活下去……”陈朴说着，也眼泪花花了。

绮云说：“我高中毕业后一定要考医科大学，保养好爸爸的身体，等我挣了钱，给爸爸买最好的食物，让爸爸吃了永远都不老……。”

“我的傻女儿，爸爸需要的是心灵的食物。”

绮云说：“那我就给爸爸买心灵的食物。”

陈朴说：“绮云才是爸爸的心灵鸡汤……”

父女伤感了一阵，陈朴才说：“绮云，我一直想问你？”

“你问嘛，爸爸。”

陈朴说：“绮云呀，这一大段时间以来，我给你的钱为什么总是不够用呢？以前你不是这样的。爸爸就你这么一个女儿，经济上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我们从小就要养成不乱花钱的好习惯，节约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不该花的钱不能乱花。我想问问这些钱你都做了些什么？”

一开始，绮云并不愿意给爸爸讲，钱都用来资助向高买饭菜票了，爸爸这一问，她就给爸爸详细地说了向高在食堂捡剩菜剩饭吃的情况。

陈朴听完，非常埋怨女儿，说：“你这孩子，原来是这么回事，你怎么不早给我说呢？”接着，陈朴就叫女儿下周日，把向高约出来吃顿饭，他想见见这个唐山大地震的孤儿。

到了周末，绮云给向高说了爸爸想见他。

但是向高一听，吓得打抖，因为他知道陈绮云爸爸是市公安局副局长，死活不肯见陈朴。

陈绮云一声厉喝：“走，你今天必须去见我爸爸”

向高尽管吓得打抖，但再不敢说什么，只得硬着头皮，规规举举跟着在陈绮云身后，来到了长江路。

那天，陈朴没有穿警服，一身便装，向高仍然胆怯，不好意思地埋着头，说话抖抖的。

陈朴看了看向高，说：“先去看看你娘吧。”

他们走到背街菜市场，这时，向高的娘，向婆婆卖完侧耳根已经回向家坡了。

陈朴很遗憾，他原本是想把向婆婆叫上，一起去吃顿饭的，他只好带着两个孩子去吃。

他们路过梅黄鳝的店面，只见梅老二俩口子正在血水横流中“滋滋滋”将黄鳝开膛破肚，吓得向高往前便跑。

陈朴吃惊地问女儿：“这个向高，他跑什么呢？”

绮云说：“爸爸，向高胆小，杀鸡杀鸭杀黄鳝他都怕，还晕血，看见血就头晕。”

陈朴摆着头，对向高的第一印象非常不好，说：“这怎么行，太胆小，太懦弱了，还是个男孩子，要是打起仗来，他往哪里躲。”

绮云撅着嘴：“唉呀爸爸，人是各有优缺点的嘛，你只晓得打仗打仗，向高的强项是绘画，要是叫你画张画，你画得出来不嘛。”

陈朴被女儿的话堵得说不出话，好一阵，才说：“咦，你这丫

头，为了别人的事敢说你爸爸了。”

那天，陈朴让两个孩子吃了一顿大餐，饭后，又带着两个孩子去商店，给向高买了两套衣服，一双皮鞋，还送了一双警用胶鞋给他。

从此，陈朴在给女儿生活费时，就多给了一份，叫女儿给向高买成饭菜票，别去捡剩菜剩饭吃了。

这样至到他们在二中读完初中升入高中，准备考大学，向高的一切生活费用包括学费，都是陈朴包干资助的。他叫向高继续给他的娘撒谎，说生活费用是学校评的奖学金，好让向婆婆卖侧耳根的钱，用来看病治疗身体。

二

向高的绘画，是在进入高中以后，他的画参加全市中学生画展时，引起A市美术学院关注的。

一天，二中来了个叫王子章的A市美院油画系教授，找到向高问话。因为王教授非常吃惊，据说这孩子从没有经过任何美术培训，也没有高人指点，但他表现出的色彩、线条、构图、创意……有一种出乎他意料的异，这种异，是能否成为天才画家的特质。

王教授问向高：“你为什么喜欢画画？”

向高回答：“我不晓得，我一睁开眼睛就想画画，画起就不想停下来，可是人要睡觉，要做其他的事情，我真想一天到晚就这样画下去。”

王教授问：“听老师们说，你的画是进了二中以后才有了突飞猛进的变化和发展的？”

向高答：“以前我是喜欢画，不停地画，到了二中之后，我知道了画什么，怎样画。”

王教授问：“这是为什么，是你悟到了什么？”

向高说：“是因为一个人。”

王教授吃惊地问：“一个什么人，他指导了你画画？”

向高说：“不是，她是我同班的女同学，她不画画。”

王教授更加吃惊了，问：“她是谁，方便告诉我吗？”

向高说：“可以，她就是我们班的班长陈绮云呀。”

“哦，是你爱上她了，是爱情产生的动力和创造力？”

向高说：“是的，我很爱她，我的脑子里成天就是她的影子，只要一看见她，和她在一起，我的脑子里就会灵感喷发，脑洞大开，出现奇异的各种画境，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教授疑惑不解地摇着头：“哦，爱情有毒，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爱情有毒。那这个陈绮云女同学爱你不呢？”

向高说：“她怎么会爱我，她只是很关心我，资助我，她在我心灵里是可望不可及的圣女，是我感情、精神、绘画艺术的寄托……”

“如果以后她结婚了，成为了别人爱的女人了呢？”

向高坚定不移说：“我不管，她仍然是我心中的女神，我会一直暗恋她，或者我会选择……”

“你会选择什么？”

向高回答：“自杀，悄悄地消失，不会给陈绮云同学留下什么不好的影响，甚至她一点都不知道我消失了，是为她消失的。”

（待叙　第一百二十八章　脑洞大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