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高原心情非常悲痛地走进红楼，他一步一步，步履沉重地上到第六层。今天画室的门竟然没有关，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司马高原走进画室，一眼看见向高穿着围裙，左手拿着油泥，右手拿着刮刀，正在专心致志地打磨着一尊泥塑。

司马高原走过去，仔细地观赏那尊泥塑，向高老师雕塑的是一座奇特陡峭的山，但侧面看是个人，是山又像人。突然，司马高原一声惊叹：“老师塑的是关酉阳。”

这时他才看见泥塑的底座上刻着一行字：

你像高山一样博大巍峨，又象泥土一样忠厚朴实。

司马高原说：“老师，你是塑来送给关酉阳亲属的吧？”

向高没有开腔，仍然那样专注，仿佛要将内心里所有的敬重、钦佩、挚爱都塑进这尊泥塑。

司马高原又问：“老师，这两天你都在画室里做这尊关酉阳的泥塑吧？”

向高似乎没有听见。

司马高原痛苦地继续问：“老师，昨晚你没有在画室做泥塑吧？”

向高终于说话：“是的，所以我把画室门打开，在等你嘛，便衣警察先生。”

司马高原终于呜呜地哭出来了，哭得很痛心，哭得很悲伤。

他流着泪说：“老师……我多么希望你昨晚一直在画室做关酉阳的塑像。可是，你没有……你为什么不一直在画室里做泥塑呢？我不希望中国失去一个天才画家！我还想你一直做我的老师呀！”

向高平静地说：“我为什么要一直在画室呢，该出去的时候必须要出去，我很高兴这样做，昨晚是我最高兴的一个晚上。”

“这是为什么呀？”

“因果关系吧。”

向高接着说：“真爱在某种时候会转化成巨大的恨，那时一切变化都有可能发生，包括他的性格、行为、思想、情感。就像战争能使一个文明优雅的人变得野蛮、残暴；能使一个胆小懦弱的人变得杀人如切瓜切菜。”

司马高原说：“爱情有毒？”

向高点头：“是的，神在铸造人类的时候，就把某种毒药铸进了人这个物种的基因。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这句话很普通，很多人都会说，但很多人都没有真正体味过，因为很多人没经历过真爱，便懵懵懂懂地过了一生。包括你司马高原，你也许正在进入爱的体会，但还没有恨的体味，因为你还没有经历某种时候。”

司马高原敏感地问：“看得出来梅朵挺喜欢你，甚至可能上升到真爱，老师怎样应对？”

向高说：“人的一生中，真正的真爱有一次已经很奢华了，感谢神给了我一次真爱，我守护，我珍惜，之后不可能再有真爱。何况梅朵是我的救命恩人，她是清纯美好的象征，我是注定要走进血腥杀戮的，怎么可能去爱她，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

。”

“老师，你不后悔让我走进这间画室？”

向高说：“不后悔，当你走进画室的那一天，我就觉得巨大的危险在向我走来；当我发现你的观察能力，感悟能力非同一般人的时候，我已经意识到了眼下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但是我不能拒绝你，因为梅朵会不愉快，我不想看见这孩子不愉快的样子，宁愿冒巨大风险满足她让你走进来。所以，你能成功破获这件出租车司机连续被杀案，你必须感谢梅朵。”

司马高原肯定地说：“是的，没认识梅朵前，我绝对不会想到画家向高会是杀人狂。你酝酿了近十年后才开始动手。”

向高打断他的话，说：“是我寻找真凶找了近十年未果，之前那四个出租车司机便成了我发泄仇恨，愤怒，郁闷的替死鬼，他们其实是无辜的。”

司马高原感慨地说：“人生有时真残酷，清纯，美好，善良的梅朵做梦也不会想到，她会把一个她最信任，最尊敬，最崇拜，最喜爱的男人送上断头台。而我也是在爱上梅朵后无意中发现问题的。”说着，长长一声叹息。

向高从容不迫打磨着他倾注了心血的泥塑作品，甚至笑着，说：“这是天意还是奇遇？”

司马高原回答：“都有吧，人杀多了也许就会有这种奇遇吧。”

“请你不要把这些告诉梅朵，不然这孩子的心灵会留下创伤和阴影。”

司马高原点头答应。

向高说：“不过，我想问问你是怎样发现破绽的？”

司马高原反问向高：“老师，你回想一下，我当初为什么死皮赖脸要当你的学生，当然主要原因是想和梅朵在一起，但是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一开始就有一种特异的感觉，你有可能是杀害出租车司机的凶手，只是没有证据。”

向高哦了一声，说：“所以你死皮赖脸当我学生的目的是抓证据。”

司马高原说：“应该说是目的之一，毕竟某种感觉只是精神上的反映，尚不能成为事实，但是这种反映会指导他的行为，最终去达到目的。”

向高说：“你太异了，你的感觉与众不同，如果用于绘画，你会取得巨大成功。不过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怎样发现破绽的？”

司马高原说：“当我一接触老师的时候，就觉得老师是一个思维意识不同寻常的人，比如你画的那幅《爱情有毒》上面的罂粟花，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的感觉，而秘室里那四幅陈绮云妹妹的画像，让我震撼，但这也并不能代表你有杀人行为。解决疑问的是梅朵的鼻子，是人血与颜料产生的化学反映。老师，当你去A市美院看画展的时候，我蓄谋已久的愿望与好奇实现了，我打开了你那间神秘的秘宝。这里要感谢老师教会我的美术知识，我很快认出了老师以春夏秋冬，画的绮云妹妹在不同季节里的姿态，油彩深沉得有些诡异，就像老师对绮云妹妹

的真爱一样，厚重得让人窒息。如果说我的眼晴视力超人，那么梅朵的鼻子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时，梅朵在老师的油画前连连打着喷嚏，接着心慌想吐。梅朵的鼻子老师是知道的，她能嗅出市面上的毛衣是真羊毛还是假羊毛，据说你带她去写生的时候，有毒的花草能通过她的鼻子，让她的皮肤起斑疹。当时就是梅朵的鼻子引发了我的疑虑，我认为很可能是画上奇异的色彩让她的嗅觉产生了异常。所以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我在绮云妹妹的四张画上分别刮下了一点点颜料，然后我秘送到了冉小妹的法医病理室做毒化实验，发现油彩里有血液的成份。而之前你用某种武器勒断脖子的四个出租车司机的血液标本，都保存在那里的，完全与画上的血液吻合。”

向高平静地说：“哦，是这样，你确实称得上超级警察，那你为啥不马上抓我呢？”

司马高原说：“老师，我又没打草惊蛇，你更不会像于大拿这种罪犯跑掉，我还想观察测试一下我的某些判断。加之于大拿，蝰蛇，江浩志等要犯都在那几天集中显现，梅朵又失踪。接着关酉阳牺牲，真还没来得及抓你呢。”

向高一声叹息，说：“这又是天意。其实我杀完第四个司机的时候，绮云的四幅画像也完成了，我打算从此放下屠刀，了结这桩怨仇，以后就埋头画画不问是非政事了。没想到我从抢救关酉阳的医院里带着梅朵出来，在吃酸辣粉时，我无意中认出了我真正要杀的人，就是那个昨夜被我碎尸的司机。我和他交谈后，进一步证实了他才是我要杀的人。真是踏破铁鞋无处觅，得来全不功夫。仇恨重新点燃了我心中的怒火，我用一种残忍的手法杀了他，我很高兴，十年沉重的心灵终于得到了释放。所以我也要感谢你没有及时抓我！”

“老师，你怎么会想到用死者的血液，调和在颜料里画绮云妹妹的像？杀一个司机你画一幅像，人血调出的色彩有一种很深沉的，很凝重，又说不出什么来的韵调。”

向高说：“人在极端愤怒仇恨的时候，精神处于疯狂，心态会有某种扭曲，会做出超出常人想象范围的事，同时也会迸发出奇思创意。比如说荷兰天才画家梵高的某些名画，我认为就是在那种精神状态下创造的，只不过他并非是我那种仇恨愤怒的心态。我感觉到这种方式能缓解我的心灵，并没有考虑油画的效果。”

“向高老师，我告诉你一个你意想不到的事实。你知道梅朵是谁吗？”

向高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梅朵是你妻子陈绮云的同母异父之女，也就是说，绮云和梅朵都是我的亲表妹，你呢是我的亲表妹夫，我们都是亲戚呀。”接着，司马高原给他讲了整个有关江浩志与于大拿之间的案情故事，还讲了在巴王洞穴里的经历。

听得向高惊讶不已，泪流满面，大哭不止……

（待叙　第一百一十七章　爱情有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