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瑜的瓜子壳儿攻击还是很有效果的，接下来的时间里，我果真没有在继续随便插话了。

巧的很，白俊升认识的最后一个“天桥八怪”我也认识，他就是茶语山庄的“秃盆子”何震坤。盆秃子的外貌特征自然是头秃了，只有鬓角有些头发；二是走起路来一拐一拐，好像民间流传的“八仙”铁拐李。头秃我知道，至于走路像不像铁拐李我是真不知道了，因为我认识的那个何震坤已经是成天坐轮椅的货了。但我至少明白了一点：原来何震坤青年时期就开始秃发了！

与朱晋三惨绝人寰的境遇不同，何震坤可以说是八个人当中出身条件最好的，因为茶语山庄家族传承的模式，用今天的话来讲，他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标准富二代...不对，是富n代。与大部分的纨绔一样，何震坤年轻时也是飞扬跋扈，恃宠而骄的主儿，但与大部分的纨绔不同的是，他是有真本事的，一手寻龙探墓的本领让无数人羡慕嫉妒恨，曾有诗云：“长沙纨绔盆秃子，寻龙探穴韵铮铮。高卧山头局中坐，何氏当兴业当振。”说的就是他靠着一手真本事将何氏家族的茶语山庄重新振兴，他为因此也被时人列入“八怪”。

白俊升与何震坤产生交集源于一处盗墓。之前说过，白俊升一出道就祭出大手笔，将一处西汉王族大墓挖开，但因为个人原因他在拿了几件残破的青铜器和钱币后就退出来了，守着盗洞口杀退了三批闻风而来捡便宜的土夫子，这三批人当中，有一批就是何震坤他们的茶语山庄。为了达到威慑的效果，白俊升还下了死手，将何震坤的腿打折了，至此何震坤成了瘸子，从此以后，何震坤收起了那一份跋扈劲儿，开始躲在幕后遥控，不再现身盗墓现场。

白俊升认识的三个人，一个是他亲密无间的密友，一个是他行业合作的伙伴，还有一个则是他势同水火的敌人。白俊升不是圣人，也是一个有仇报仇，有怨抱怨的江湖儿女，经过那一次事情之后，白俊升认为何震坤是个为了利益不顾一切的小人，不屑于他为伍，在他组建了特课之后，有偏向性的向茶语山庄屡屡出手，反而对越来越膨胀的天机门和危害性更大的鬼王党处处留手，在他看来，都是需要取缔的对象，谁也不干净，那么先取缔自己看不顺眼的茶语山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以说，茶语山庄之所以排在六脉的最后，跟白俊升的长期打压密不可分。何震坤要是知道自己的一个行为造成了如此巨大的过错，恐怕想死的心都有了吧。

至于其他的人个人，白俊升也就知道一个名字，但也极大的满足了我们的好奇心，至少我们知道了“天桥八怪”都是谁，这世上能说清楚的只不过一掌之数啊！“鼻嗡子”白俊升、“醋溺膏”朱晋三、“秃盆子”何震坤、“田瘸子”田文重、“穷不怕”邵长邦、“韩麻子”韩珲、“丑孙子”孙茂林、“常傻子”常厚振，这八人的名字，我想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吧。

“其他五个人，也就邵长邦我有过一面之缘，嘿嘿，那可是个捉摸不透的人物啊！”白俊升居然笑了出来。

“就是那个‘穷不怕’吗？这么奇怪的绰号，人奇怪也很正常吧。”这次开口的居然是陈嘉瑜。

白俊升揉了揉太阳穴，这么长时间的谈话估计已经很久没发生在他身上了吧：“要说八人当中还有我敬佩、敬畏的人的话，那就是邵长邦了。他跟我们有很大的不同，不管愿不愿意，承不承认，我们都有自己的势力，都有自己的派系，比如我是特课的，朱晋三是天机门的，何震坤是茶语山庄的，田文重、常厚振是鬼王党的，韩珲、孙茂林是地龙会的，而邵长邦则什么也不属于，他每次的装扮就是一身打着补丁的粗布麻衣，知情人讲，他的所有盗墓所得都济贫了，自己身上经常没一个铜板，所以才叫‘穷不怕’！”

“还是个‘义贼’啊！”听完白俊升的讲述，我感慨道。

“贼始终是贼，要不是他死得早，我迟早会对他下手的。”白俊升义正言辞道。我挠挠脑袋：“我也没有给他洗白的意思啊？”至于白俊升说他已经死了，我一点也不奇怪，八个人当中最年轻的何震坤都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耄耋老人了。“八个人当中有几个还健在？”

“算上最近的朱晋三，至少有四个了吧。”白俊升的语气不是很肯定。

“啥，才四个？”我大为惊讶，随即察觉说话有误，补充道，“老爷子别误会啊，我不是盼着你们早死......”

“这是我能肯定的人数而已，不过我想应该也就是这些了吧。大家都是贼，低调的活着才是王道，谁也不会轻易暴露踪迹的，这几个现在应该都是各自门派的宿老了，大家供着还老不及，想死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吧。”白俊升长叹一声，“不是说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吗，怎么越是作孽的活得越久呢？”我和陈嘉瑜相顾无语，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沉默了一会儿，想着白老头儿的感慨应该释怀了，我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我听人说那九个鼎的简称是你们命名的，这到底是不是真的？难道你们之前就见过这九个鼎了吗？”我有意隐去了邢璐这个消息来源，自从知道了九鼎的简称是八怪命名的，它就成了萦绕在我脑海中的恶魔，挥之不去，甩之不掉。

“九鼎？”白俊升迷糊了一会儿，然后恍然道，“是啊，这九个鼎的简称都是邵长邦命名的，只是世人已经把我们八个看做了整体，其中的一个不管做了什么，都会被认为是什么八怪做的。呵呵，真是可笑啊，我们八个有不认识的，有互不待见的，甚至还有恩怨情仇的，就这样八个人硬生生的把我们绑在一起了，这个社会的人啊，真是看不透啊！”

房间内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因为我发现我竟然无法再说什么了，白俊升的因果报应说和整体个人论都不是我能开口解释的，这个世界怎么了，谁又能说得透，看得清呢？当我读小学的时候，读大学不要钱，好不容易我读大学了，小学又免费了；我没参加工作的时候，工作是分配的，我熬毕业了，只能勉强维持饿不死人的状态；我挣不了钱的时候，房子也是分配的，我能挣点儿钱的时候，发现一辈子的拼命也买不起一套房；我没有进入股市的时候，傻子都在赚钱；当我兴冲冲地闯进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傻子......对这个社会，我已经无话可说了。

忍受不了现场比较压抑灰色的气氛，反正该弄清楚的也都明白了，我起身告辞走人，多余的废话和动作一个都没有。“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我好让那边的同事跟你做交接。”白俊升念念不忘吴乃定他们一伙人。我能感觉出来，自从知道了吴乃定一伙人的行事目的后，白老头儿已经不再单单把他们当做是一群心狠手辣的人了，要是他心中还有那么一份名单的话，吴乃定肯定已经超越了茶语山庄和何震坤，排名榜首了。

“明天。”我已经打开了房门，“帮我订好车票就行了，记住是车票！”我强调了一遍后，关门离开。

刚出了建筑，杨曦就白衣飘飘的站在大门口隔着山道和绿树仰望着隔壁那乳白色的纪念碑。“你怎么站在这里啊，不怕晒黑了？”我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见遮阳伞之类的物品和墙根子之类的阴影地儿，只有几株歪脖子大树从公路两旁探出来，总算稍微有了一丝遮阳处。

“没事，我也是刚来。对了，我的工作任务下来了，明天我就要走了。”杨曦回头看着我道。

“这么巧，我也是明天就走。不会是你协助我吧？”之前也反对，现在我心里居然隐隐生出了一丝期待。我深感自己罪孽深重。

杨曦笑着摇摇头，眯眼看了一眼朗朗乾坤；“大白天的，你想的倒挺美。我是去做评审员了。之前你们不是接受了大部分天机门的人吗，梁铁彪让我过去给他们每个人做一个评估，通过了就让他们上岗，不通过就继续改造洗脑。”看来白俊升真的挺着急的，天机门的这批人才刚接收进来一年不到，心里能有多大的改变？想让一个干了几十年毛贼的人一下子转变成正义的一方哪有那么容易。

“为什么是你？”我问道。

杨曦依旧看着纪念碑：“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我有过相似的经历啦，别忘了我上个月还在古集会呢。”我歪着脑袋：“这么说我岂不是也挺合适这个工作的，不行，我得找老头儿说说去，让他给我换个岗位.....”

“行了，别白费力气。还是跟我说说你的成果吧。”杨曦没有跟着去白俊升的房间，不是因为她不好奇，而是既然白老头儿没邀请她，她去了不太好。她一直都是这么一个细腻的人，想的比我远多了。

于是，我们就站在大太阳底下讲起了自己上司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