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推理游戏’的那个夏天结束之后，原定于在当年9月把你唤醒之前，我查出了绝症。”

“于是你让自己昏睡过去，开始了时间旅行？而我则不得不陪你一起？”

“没错。”

“那为什么只睡了一年？难道现代医学发展的那么神速吗？”

“因为我的作品并没有达到理想状态。而且老实说，它要被用光了。”

“……用光了…………”吴影枫一时无言以对。

“嗯，我的作品从培养基开始发生了迅速的衰变，药效完全失去。这种情况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来的太早了，比我预料的要早很多很多。”

“有没有可能你被其他人骗了，就像你骗我这样？”吴影枫试探道。

“那不太可能。人生的经验上，你我之间还是有着质的差异的。”吴冬月微笑着，“有效的作品数量已经变得极为稀少，所以我也不得不在一年之后就醒来了。本来，我们之间会有更多更好玩的游戏，铺垫会更为稳妥，破绽也会得到更好的解释……不过时间所限，没有办法。”

“也就是说，‘看不见的墙’是妈妈那边的研究？”吴影枫转换了话题。

“当然。”吴冬月收起了笑容，“确切地说，是情人的研究。那个情人实际上我也认识的，我们是同学。”

“好像烂俗电视剧里的戏码啊。”吴影枫挖苦道。

“这并不重要。”吴冬月耸耸肩，“长话短说吧，后来，那个同学，也就是你妈妈的情人，彻底失联了，人间蒸发了。我尽力调查过他的行踪，也没有结果。我甚至不知道你妈妈是否知道他的行踪。”

“然后妈妈就……”

“嗯。”吴冬月重重地点头，“我得知这一切情况时，她早就去世了。”

“你是在调查‘看不见的墙’时顺便知晓这些事的吧。”吴影枫面无表情。

“不错。”吴冬月又露出了一点微笑，“我的催眠药，和他的新材料，其实是有很深渊源的。两者的原理差不多，本质上都是微生物培养技术。我在催眠药的研究中，自然而然地发现了它发生衰变的可能性。而为了寻求抑制衰变的解决办法，我倾注了很大力量，终于得知，在中国，已经有人研发出了可以稳定吸收分子级别作用力，并且不会给予反作用力的某种材料。这很可能就是我需要的方案。于是……”

“于是你终于将目光又对准了我妈，对吧。”吴影枫对于专业术语表示很不耐烦。

“呵呵，从结果看是这样没错。我的同学培养出了某种微生物，并用其制成了非常稳定的材料，也就是你所说的‘看不见的墙’。但这种材料，以我们掌握的情报和样品来看，只能维持很短时间的稳定。以我们眼前这三片材料为例，它们大概再有个几分钟，就会彻底失去效力，消失不见吧。”

“……原来如此。你两次进入教室来，实际上都是等到‘墙’消失了之后再从门口堂而皇之的进来，对吧。”

“嗯。”吴冬月满意地点头，“门上的材料是先设置好的，窗户是后设置好的，这种时间差原本也应该发挥出更大的作用的，可惜……”吴冬月稍微停顿，转换了话题：“当我们查到这边来时。我的同学，你妈妈的情人已经失踪，而你妈妈也已经自杀了好几年。我们只能根据残留下来的样品和实验材料，做出很少量的‘墙’。这种东西使用时间太短，实用价值有限，而且并不能够解决我的作品的问题。”

“解决的关键在于妈妈的密码吗？”

“没错。费尽周折，我们终于得知，材料的关键情报，被你妈妈锁在了外壁由材料本身制成的一个保险盒中。这个保险盒本身极其稳定，到目前为止，并且恐怕在很长时间内，都会维持稳定的构造。”

“因为无法施加力，所以无法破坏吗……”

“没错。这个保险盒本身，作为材料实用性的证明，同时守护着材料的最终秘密，这真是你妈妈的风格！”吴冬月略带兴奋地说，“而打开盒子唯一的途径，就是在上面特地留下的四个田字格里输入密码了。”

“密码……”

“没错，这一切都被你妈妈以她曾经最喜欢的手法刻在某个地方。如果你有兴趣，我会带你验证我所说的内容。这个密码，应该是在XX年X月X日，你妈妈告诉过你的吧。”

“……”

没错。

那是在母亲送手表给自己前的某一天。虽然那段日子的每一天都是反常的，但这极其反常的情况还是被年幼的吴影枫深深刻在了骨头里。那天晚上，吴影枫已经躺在床上，准备入睡了。母亲悄悄走进了他的房门，静静地走到了他的床边，在他的耳畔告诉他四位汉字密码。然后离开了他的房间。吴影枫全程都在装睡。之后的日子里，母子二人都像没发生过这件事一样继续生活着，直到阴阳两隔。

……

“你最初的目的，”吴影枫打破了沉默，“是想取代我吧。”

“嗯，”吴冬月立刻回答，“骗到你的密码，解开一切谜团，牢牢掌握住两种技术，处理掉你，然后通过时间旅行去未来，取代你回到社会上，甚至以你的身份会一会过去的同学，这是最理想的发展。”

“如果我识破了你的骗局呢？”

“那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刚才也说过了，本来我的计划会更加精密得多。”吴冬月笑着说，“不过如果真的是那样，倒也不错。你能在那种不利的，十面埋伏、四面楚歌的情形下，看穿诡计，证明了你的能力。”

“没有考虑过拷问的可能性？”吴影枫微微一笑。

“对你这点信心都没有，还算你爸爸么？不信你也得信自己的血啊。”

“少恶心……于是在一年后，你不得不加快事件的进程时，你的侧重点已经不是骗，而是考核。于是之前的破绽也不加解释，不作掩饰？”

“嗯，也可以这么说吧。本来，你所谓的破绽都可以用‘读心术’的不完备作解释的。‘指导老师’这个角色本来就有着相当的弹性来发挥。不过既然要加快速度，也就没必要玩那么多花式了，直接让他成谜好了。”

“考核的结果如何？”

“只能说理想与现实之间还是有差距的。”

“你无聊的理想我不感兴趣。但现实很清楚，你身患绝症命不久矣，而你得意的作品也非常不巧地濒临幻灭。”

“身陷狼穴还会嘴硬，不是聪明人的做法哦。”

“你现在还有和我讨价还价的余地吗？”吴影枫微笑着。

“我好歹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吴冬月微笑着。

“哎呀，说的好像我今天就一定要活着出去一样。”吴影枫嘴角上扬。

“生意场上最难对付的对手，不是狮子大开口的老狐狸，而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想要什么的变态。”吴冬月嘴角上扬。

吴影枫再一次触摸窗户。“看不见的墙”已经消失了，玻璃冰冷的触感，整个手掌感受到的反作用力，窗户上留下的手印，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一切又如同在梦境中一般。

“你应该考虑过，就算打开保险盒，里头的内容对你毫无帮助的情形吧。”

“你最好祈祷不要发生这种事吧。没有我控制，一群涉嫌拘禁你一年多的，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会完好如初地把你放回到社会上？”

“说到这个，你养的这群狗崽子，应该都不是高中生了吧。他们的命运如何了？”吴影枫突然露出了一副兴致勃勃的神态。

“这个嘛，”吴冬月露出了一副意味深长的神情，“有机会的话，你自己去确认吧。”

“希望里头不会出一个像你同学那样的人。”吴影枫笑了出来。

“好了。父子之间充满温情的叙旧就到此为止吧。”吴冬月也笑着，摊开了双手，“现在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刚才说的话，现在随便抄起一把板凳和我拼命。”

“我会把你扔下楼去，看看你有没有足够的先见之明，在楼下放你那宝贝材料了。”

“呵呵，又或者，交出你的密码，和我合作呢。”吴冬月面对面吴影枫面前。

“然后再伺机把我干掉么？”吴影枫毫不示弱地回视着。

“这就交由你自己判断吧。”吴冬月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如何创造一个让我觉得足够安全的环境跟你合作呢？”吴影枫面无表情。

“我们一起想吧。难得的父子合力，不是很好很温馨吗？哈哈……”吴冬月已经笑得合不拢嘴。

吴影枫摸向了背后的椅子。

“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