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岛
作者:田原一君 | 分类:游戏 | 字数:9.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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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斩刀02
我拖着沉重的眼皮从睡梦中醒来,罪魁祸首的是空气里的灼热和一股儿呛鼻的焦臭味。如果你闻过正在燃烧着的劣质橡胶的气味,那么你就应该能够理解我为什么而醒。我的头很重很沉,它使我感觉有人正在我背后揪着我某根神经才让我如此痛苦且难受。我不想睁开眼,真的,但火红的光芒从进入我的眼睛开始就激活了我的视网膜,于是它和我的大脑一起对此有了兴趣并抛出一系列关于我身处何地、为什么胸腔会感到憋闷等问题。
我第一时间能想到的形容就是地狱。这里没有身穿素衣的无常和怒不可遏的阎王,没有小鬼和喊冤的孤魂,没有鞭打或尸横遍野,甚至象征性的恶和残忍都没有。但我还是会因此领教到地狱才有的氛围:血色的天空和搀着焦味的空气作为最好的证据,不需要任何血腥就能带来压迫,也不需要场景就能传递杀戮;而我只是肉眼凡胎看不清楚。
这种预感很准确。我的感官传递给大脑的信息确凿无疑。不久后在干裂的红色土地上释放出一道道溢血的沟壑,期间还涌现出灰黑色的身影,仿佛地下的恶魔借机脱逃来到地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最残暴、最喜欢杀戮的厉鬼就被关在这冥府之下。我想逃可身体却动不了,不是我受惊所以身体发软而是我真的被困在原地身不由己。
地面摇晃,连同这个世界的天空都在受到牵连。破碎的云朵和红色的仿佛壁画残垣的渣滓,陨石般坠落,它们的力量很渺小和能让大地颤抖的力量相比简直不值一提。那么那股力量又来自哪儿呢?不是地下深渊的愤恨掀翻了土地,不是滚烫的血浆融化了土地,而是不远万里的一种类似巨锤的东西正在愤怒地敲击着大地就像一个不小心摔在水里的婴儿那样本能且敏感。
那力量正在像我靠近,即便它已经在压抑自己不让自己表现得太过分,但地上那如指数般增长的裂隙却一个也没忘记生长,它们是巨锤上的电流为大地雕刻出密集的花纹。我并不至于因地面的抖动而保持不了平衡,其中一个原因恰是那个要命的害我无法动弹的魔力。我现在与我脚下的地面连在一起,仿佛一件完整的弹跳玩具,互相不离不弃,所以我无法避开“巨锤”的能量通过空气射向我的刺痛,我也因此有机会看到它一点点从我的视线中浮现像脱去隐身衣那样渐渐露出真容。
生锈的铁臂出现时我仍在相信它是把“巨锤”,金属的光泽出现后我依旧有理由劝说自己它是锤子,直到锋利的刃和悬挂的铁索出现在我眼前,我才对自己说,好吧,那是一把大斩刀而不是我以为锤子,但它依旧具有开天辟地的巨力和锤子应有的使用习惯。
那把刀像台具有思想的收割机,只不过它不求结果,而是满心欢喜地沉浸在自娱自乐的破坏性玩乐中,给这个世界带来伤害、给我带来前所未有的恐惧:我一动不动地戳在它的必经之路上,被它收割显然是迟早的事。但大斩刀毕竟没那么做,倒不是它对我充满好奇打算花更多的时间折磨我,而是它其实专程为我而来好给我上演一场生死抉择的大戏。
也就是说,出现在我面前的事物何止大斩刀一个,和我一起坠落于此的阡米——我真心把他给忘了——及乐丝陶,在斩刀现身后不久,显现在斩刀两侧的铁支架上,像两个没有生气的木偶在空中飘来荡去。他们已经死了吗?这当然是我之后的顾虑,因为我看到他们的第一反应是他们是谁,接着是他们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再就是想到死亡、想到自己、想到之前看到的一幕幕。
“你的朋友在我这里。”斩刀的声音很苍老也很浑厚,像从数万米的高空冲击而下也像从数万米的深渊突破而来,它起源于四面八方,以我为中心围成一圈不透风的墙。
“你可以选择留下谁,而不留下谁。”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你只能带走一个,而另一个必须归我。”
“那另一个人会怎样?”
“会怎样?”斩刀发出咆哮似的笑声,它摆动身体使两侧的乐丝陶和阡米再次摇晃起来,就像后宫妃子头上的饰物,撞在铁杆上叮当作响。
“年轻人,我奉劝你还是不要问我太多问题。我老了,向来不喜欢被人问东问西,更不喜欢和人讲条件。你们总以为我越老越糊涂,脑子也不够灵光,说着说着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我却清醒得很,一眼就能看穿你们企图从言语上脱险的把戏,所以别白费力气了,孩子,要么做出选择,要么离开这里,不必有任何纠结。”
如果话说到这个地步,我都不能明白它的用意,那我就是一个特大号傻瓜。接受现实的残酷绝不是我的本意,但我确实会因斩刀的警示而有所担忧。二选一!不是营救而是把人当做奖品一般打赌。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你自己。”
我很吃惊,从我脑袋里一闪而过的想法竟然也逃不过斩刀的蓄意,它不光霸占了我的理性,还侵入我的思想像木马病毒一般使我瘫痪。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孩子,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你要乐丝陶死,不是吗,何不大胆地说出口呢?说吧,我马上就成全你!”
乐丝陶在这时突然扭了扭身体,她挣扎了片刻,闭着眼哭了起来。
“谁说的,我这次就是来救她出去的,没有她,任何人的牺牲都将失去意义。”
“是吗?你难道真的心甘情愿为她牺牲另一个伙伴?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嚣张跋扈,自以为是,品性恶劣,甚至还拐卖过女童,你觉得这样的人有必要留在这世上吗?别急着否认,你当然不希望,我只是说出你的心里话而已。”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和她不熟也不想了解她的过去,况且我现在需要她。”
“哦?你不是恨她恨到希望她死吗,为什么要违背自己的心愿呢?”
乐丝陶哭得更厉害了,她像一颗蝉蛹似地艰难地摆动着身体,相比之下,阡米简直是一具尸体。
“别否认你内心的恶意。”斩刀的笑声变得鬼魅,之前环绕在我四周的音墙不知怎地已经消失,我清晰地感觉到那些声音正在远离我而向远方撤退。
真正清醒后已为时已晚。斩刀以我肉眼跟不上的速度松开乐丝陶的绳索,将她一举砍成两半。“咔嚓”的脆响如雷贯耳,我的眼球机械地帮我记录着关于乐丝陶的尸体最后被处理的一幕。我看着斩刀在地上胡乱刮了几下,为乐丝陶建立了一座“坟墓”,埋葬她并把她和她的坟压平。
阡米按斩刀的承诺回到我身边,我跪在地上,隐约听到远去的被红色烟雾吞没的斩刀的声音:孩子,你已经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