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高楼顶层，站着一个人。他双臂下垂，缓缓朝顶层的边缘移动着。

“那是……崔浩吗？”谭嘉嘉震惊地说道。

“恐怕是的。”林萧沉重地回应道。

只见崔浩继续向楼层边缘移动，动作缓慢而呆滞。谭嘉嘉和林萧不禁惊骇地瞪大了眼睛。

“喂——崔浩，能听到吗？不要再往前走了！”林萧将双手作喇叭状朝楼顶吼道。

他的喊声淹没在夜色里，倒是有不少行人开始抬头眺望。

“没时间了，我去楼顶制止他！”谭嘉嘉焦躁地朝酒吧门口跑去。

林萧惊慌地瞟了一眼手机：10时20分。马上就要到了！

“谭嘉嘉，别去，危险！”眼看着谭嘉嘉就要暴露于酒吧前空旷的街道，林萧不禁上前用力将她推开。

两人跌跌撞撞，差点跌进酒吧里。还没来得及喘气，只听他们身后“砰”地一声巨响。

这是躯体自由落体与坚硬的地面猛烈相撞所发出的声音。

如果可能，林萧一辈子都不想再听见这个声音。

他缓缓回过头，那是他此生见过的最血腥的场面。

崔浩后背朝上，看不见面孔，身体蜷缩成一团，手脚折断，衣服凌乱不堪。他身下，正有一股深红色的液体迅速地蔓延开来。

林萧猛然捂住嘴，跑到路边，对着树丛呕吐起来。此时，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路人已经全部惊叫着跳开离去。只有谭嘉嘉冷静地走到尸体面前，戴上手套，将尸体翻了个身。

果然是崔浩。虽然五官模糊，被鲜血浸染，却依稀辨认的出那歪斜的嘴和标志性的小眼睛。此外，他身着的衣服也是那天林萧和谭嘉嘉见到的。

“他死了吗？”林萧难受地捂着嘴，朝她走来。

谭嘉嘉背对着林萧点了点头。她掏出手机，拨通了公安局的电话。

林萧望着尸体，面容怔怔的，很难看清他在想什么。10时21分，崔浩跳楼自杀，他们连阻止都来不及。在他身后不远处，谭嘉嘉冷静地打电话通知警方，但林萧看得出来，她的背影有点落寞。

他知道，谭嘉嘉很想抓住死亡快递的真凶，但现实让她再一次失望了。

他走过去，扯扯谭嘉嘉的衣袖。她一动不动，依旧举着电话。

林萧垂下眼睛，他也很失望啊。明明跟着谭嘉嘉参与了那么多调查、讨论，甚至付出了自己一个月的生活费，结果，还不是被死神玩弄。

崔浩竟跳楼自杀了，他简直无法想象……

对了！林萧脑子里瞬间一亮。

凶手在哪里？应该还没能逃出那幢高楼吧？

望着林萧匆匆离去的背影，谭嘉嘉喊到：“林萧，你去哪里？”

林萧只是招招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林萧冲进大门，在电梯和楼梯中环视一圈，犹豫了片刻，毅然决然向楼梯口迈去。

楼梯黑洞洞的，没有开灯。林萧愣愣地望着那里——死神……会突然出现吗？

想到崔浩血肉模糊的尸体，林萧咬咬牙，他不知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勇敢，他满脸戒备，朝楼顶进发。

一楼，二楼……崔浩所在的高层起码有十几楼的高度。楼梯间很窄，若是在这里与死神狭路相逢……

林萧心里打起鼓来。

但是，他还是继续走上楼梯，脚步仿佛不听使唤一样，打着哆嗦。

终于，林萧登上顶楼，却发现空无一人。他来到崔浩刚刚所在的地方，朝下眺望着。

街道上灯光大亮，警车也已全部赶到，此刻正环绕在崔浩的尸体之前。

这个位置——

就是当时少女死去的地方！

没错，酒吧之前，空旷的街道上，跟新闻照片一模一样的位置！

林萧眯起眼睛，隐约能看到崔浩模糊的尸体。

此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谭嘉嘉。

“林萧，你去干吗了？”她惊慌地问道。

“我现在在楼顶，你抬头就能看到我。”林萧平静地回答。

人群里一个身影抬起头朝自己的位置眺望。紧接着，电话里响起一阵叫喊：“你疯了么？那里很危险，说不定会碰到凶手。快给我下来！”

“我刚从楼梯赶上来，没看到凶手。”

“那也快给我下来！”

林萧无奈地耸耸肩，离开了楼顶。

此时此刻，街道开始喧嚣起来，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警察忙着封锁现场，检查尸体，群众在一旁议论纷纷。谭嘉嘉在对同事解释着什么，一看到林萧便匆匆结束对话朝他跑来。

“以后不许乱跑！你出了危险怎么办？”

她神情紧张，脸色苍白，头发有些凌乱。林萧望着她，规规矩矩地接受批评，像个小学生一样。

只是此时他的内心涌出一股别样的情绪——温暖却伤感。

“除了妈妈，还没有人如此关心过我。”林萧心里这样想到。

不久，崔浩的尸体被抬走，地面被画出一圈死者的痕迹，在黑色的柏油马路上是如此的鲜明。林萧望着白框，心想：他们真的失败了，再一次被死神耍得团团转。

“喂，你很失望对吧？”林萧凑近站在人群中央的谭嘉嘉，关切地问道。

谭嘉嘉轻轻摇了摇头，“对不起，林萧。”

“跟我道什么歉？”林萧很诧异。

“我曾经答应过你，要把案件查得水落石出。”谭嘉嘉垂下眼睛，“我真的努力了，没想到还是如此结果……”

“你尽力过，这就够了。”林萧望着街道，努力不去看谭嘉嘉的眼睛。她可能哭了，也许没有，但她一定不想把软弱的一面展现给外人看吧。

“我会坚持的。林萧你说得对，我是警察，这是我的职责。”谭嘉嘉冷静地说道，连一丝哽咽都没有。

“嗯，我相信你。”林萧拍拍谭嘉嘉的肩。两人站在一起，望着灯火通亮的街道空地，警察们仍在不停地忙碌，群众也仍在窃窃私语。天空依旧暗淡，像是隐藏了一个巨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