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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迷雾

作者:师风 | 分类:游戏 | 字数:14.9万

第09章 画稿无踪

书名:重重迷雾 作者:师风 字数:9448 更新时间:2024-09-17 18:25:25

第09章 画稿无踪

画家笹岛恭三的葬礼,于次日的傍晚时分举行。

由于死者孤身一人,故而,一切治丧殡葬事宜,就由画友们合力操办。因为画家笹岛恭三自杀一事业已公诸报端,所以前来吊唁者济济一堂。

仰慕画家笹岛恭三生前为人者,多得出人意外。画家笹岛恭三的作品名闻遐迩,不少与死者并无交往的画迷也都慕名前来参加葬礼。

守在画家笹岛恭三自杀现场的警官还是助理探长铃木。他早早地来到了死者的家中,暗中监视前来吊唁的人们。

只见人群之中出现一位年约二十一、二岁的聘婷姑娘,一见她的相貌,铃木助理探长不禁暗自点头,与画夹里的少女头像完全一模一样!

“小姐,”铃木助理探长走近姑娘,拿出自己的名片,压低声音说,“我是警视厅的铃木。我想向您了解一点画家笹岛恭三先生的情况。对不起,小姐,能到这儿来一下吗?”

那位姑娘看过名片,就顺从地、一声不吭随着铃木助理探长到了另一个房间里。

画家笹岛恭三的遗体告别仪式正在死者宽敞的画室里举行,那儿人声嘈杂,而这个房间则空无一人。助理探长铃木重新正面打量起面前这位姑娘来,只见她教养有素,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请问小姐,您与笹岛恭三先生早就相识吗?”

由于铃木助理探长对眼前这位姑娘抱有一种好感,所以,说起话来,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

“不,不是,最近才刚刚认识的。”

姑娘两眼发红,泪痕斑斑。

“可以请教小姐的芳名吗?”

“我叫野上久美子,在外务省工作。”

野上久美子说出了自己的住址和工作单位。

“噢,是吗?失敬。那末,您这么早就下班了?”

“嗯,因为今天是笹岛恭三先生的葬礼,所以,我就提前下班赶过来了。”

“既然野上小姐是最近才接触画家笹岛恭三的,那末,就是与他的职业有点关系啰?”

“嗯,笹岛恭三先生正在给我作面部素描。”

铃木助理探长正期待着这样一种回答,所以,他不禁面露喜色。

“那么,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是笹岛恭三先生托一位朋友对家母提起此事的。于是,我从五天前,开始进入画家笹岛恭三先生家里。不过,只是客串,还算不上真正的模特儿。”

野上久美子回答。

“那末,在此以前,野上小姐和笹岛恭三先生素不相识喽?”

“嗯。那天见面是第一次。”

“笹岛恭三先生突然遭遇不测,野上小姐大概也吃惊非小吧?”

“嗯。”

野上久美子低下头去,铃木助理探长将其表情看在眼中。

“画家笹岛恭三的死因,”铃木助理探长和颜悦色地谈起来,“由于死者并未留下遗书,我们警方也不大好做出判断。野上小姐也知道,画家单身一人,又无一个家属,所以,很难弄清事情的真相。虽然有一个做日工的女管家,她却又一问三不知。既然野上小姐来此客串了二、三天的模特儿,那末,您对于画家笹岛恭三的死因,可有一点线索?”

“没有,毫无线索。”

铃木助理探长对其回答置信不疑。

“那末,笹岛恭三先生让野上小姐客串模特儿,究竟有什么打算呢?”

“我也不大清楚。只听说是画家笹岛恭三先生要创作一幅巨幅画卷,选中我作为其中部分人物的模特儿。”

“此话是听令堂大人说的吗?”

“嗯。就是因为听了家母这么讲了,我才请了假,约好来三天的。”

“原来是这样哦。那末,事情进展得顺利吗?”

“嗯。每天都画了好几幅呢。”

“好几幅?那末,合起来自然就很不少啰?”

“嗯。”

“笹岛恭三先生总共大概画了几张素描呢?”

“记不清了,我想,至少也有八幅。”

“八幅?”铃木助理探长沉吟起来,“那些画稿,笹岛恭三先生他大概不会立即送人或者卖掉吧?”

“不会。我一直听画家笹岛恭三说是要用它去创作一幅巨幅画卷的。”

“实话告诉您,”铃木助理探长面色困惑地说,“野上小姐的画像,笹岛恭三先生这儿连一幅也没有留下来。画家万万不会将自己得意的作品随随便便撕碎或者烧掉的,所以,必定是失落到什么地方了。”

对于野上久美子来说,这可是件新闻。画家笹岛恭三那么上心描绘的得意之作,对于画家自己也是非比寻常的,由他洋洋得意地将画稿拿给野上久美子展示,就能够明白这一点。

野上久美子现出一种冥思苦想的迷惘神情,那八幅画稿哪儿去了呢?假如真像这位助理探长所怀疑的落入某人之手,那可讨厌死了。原先就和画家讲定,只进行素描,以供用作其巨幅画卷中的一个形象,并未说过要假手与人。

如果真的如同铃木助理探长所说,那八幅画稿已经不翼而飞,那么,肯定是在画家笹岛恭三自杀以前发生的,因为,不可能有人在画家死后再随便拿走什么。

“这一点,我们已经询问了女管家,但是,也没有问出个名堂。”铃木助理探长告诉野上久美子,“那个女管家每天早晨八点左右来上班,傍晚就回家了。由于如此来来去去,已有四、五年之久,所以,对画家笹岛恭三先生的日常情况,她应该是了如指掌的。可是,她竟然说画家对野上小姐进行面部素描一事,她毫不知情。不过,”

铃木助理探长停顿了一下又说,“在野上小姐来笹岛恭三先生家里客串模特儿的三天里,画家不知为什么却不让女管家上班了。”

这么一说,野上久美子也想起来了。她来客串模特儿那天,女管家并不在画家的家里,是画家笹岛恭三先生亲自给她开的门。她还听画家讲过,为了便于作画,他已经打过招呼,不让女管家来家里了。

“那就是说,女管家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野上小姐来客串的模特儿啰。当时,您发现有什么异常情况吗?”

铃木助理探长凝视着野上久美子问。

野上久美子仔细回忆着。

自己认识画家笹岛恭三先生,始于来这里客串模特儿之后。而且,又只有短短二天时间。虽然原定三天时间,可最后一天赶来,却吃了闭门羹。谁知,当时画家笹岛恭三先生早已命丧黄泉,与世长辞了。然而,在前一天自己与他分手告别的时候,画家笹岛恭三的态度还是欢快开朗的,没有一点迹象会让人料想到他居然会自杀身亡。画家笹岛恭三先生神情快活地作了画,并且分手时对她的态度也和前一天毫无两样。尽管光棍一条,但他却并不郁郁寡欢,反倒显得十分开心。

野上久美子将这些情况讲了之后,铃木助理探长点了点头:

“那末,在画家作画的时候,家里就只有你们二位喽!”

“嗯。”

做饭、泡茶,都是画家笹岛恭三亲手操持的,房间里确确实实只有他们二人。

不过,野上久美子蓦地想起,房间里虽然只有他们二个人,但是,室外还应该有一个人呀。有一个男勤杂工,曾在花坛之间时隐时现的嘛。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在画家作画的时候,那位勤杂工的白衬衫在阳光映照下闪闪发光的情景。

野上久美子这么一讲,铃木助理探长就很感兴趣地问:

“那个人长的什么样子?年纪多大?”

“嗯……不清楚,我觉得好像年龄很大呐。”

“噢,相貌呢?”

“哎呀……”

野上久美子感到茫然了。经铃木助理探长这样一问,她可真的是什么也说不清了。不,不是说不清,而是因为她记得那个人一直是背冲着她。自己说他年龄很大,也还是由那老态龙钟的动作来推测的。

野上久美子只记得,他戴了一顶很旧的登山帽,似乎是画家戴破的。因为处于阳光之下,长长的帽舌遮住了光线,脸上成了一片阴影。

“那末,看不清他的相貌喽?”

铃木助理探长听了野上久美子讲过之后,反问。

“嗯,看不清楚。”

“那位勤杂工与画家谈过话吗?”

“没有,我在那儿的时候,从来没有看见他们谈过话,因为,那位勤杂工一直都在忙着整理花坛呢。”

“那么,野上小姐和画家坐得离那位勤杂工很远喽,他有没有到画家眼前来过呢?”

“嗯,我记得那位勤杂工一次也没有靠近过。”

铃木助理探长让野上久美子等他一下,说着就走了出去。足足等了二十来分钟。

“对不起,我刚刚去问过女管家。”铃木助理探长道过歉之后,说,“可是她说,画家笹岛恭三家里从来没有这么个勤杂工哟。您是一到这家,就发现他的吗?”

“嗯。我赶到先生家里的时候,那位勤杂工已经在那儿忙活了。”

“是吗?那就是说,画家笹岛恭三是在女管家停工期间,雇用了那位勤杂工的。”

这话并不是讲给野上久美子听的,铃木助理探长自言自语地嘟哝着。野上久美子寻思,为什么铃木助理探长会不厌其烦地问这一些呢?是不是警方对画家之死尚有怀疑呢?

“我能提个问题吗?”

野上久美子问。

“请吧。”

铃木助理探长又将视线投向野上久美子。

“您是不是对笹岛恭三先生的死因有什么怀疑呢?”

此刻,铃木助理探长面上露出迟疑不决的神情。不过,最终他还是认为以谈出来为好,就回答道:

“画家笹岛恭三先生服用安眠药过量致死。这一点已经尸体解剖结果证明无误。事实上,死者枕边就倾倒有一个安眠药瓶,里边空空荡荡的。因此,断定为用药致死,合情合理。”

铃木助理探长接着说:

“安眠药是笹岛恭三先生自己所服,枕边放着盛过水的空杯子,上面清清楚楚地残留着画家自己的指纹。另外,安眠药瓶上也留有同样的指纹。我们已经仔细作了鉴定检查,但再也没发现有他人的指纹。再说,即使有人强迫死者用药,那么只能是受骗上当误用。此种场合,大抵是掺入啤酒,或者果汁等饮料之中让其饮下。但,在死者胃脏中并未发现此类物质。明显可以辨别同安眠药一起服下的,只是少量的水。这就说明,画家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意愿而服用药物的。”

“那么说,笹岛恭三先生肯定是误服安眠药过量致死的?”

“这种情况,倒是屡见不鲜。平时就习惯服用安眠药的人,总会逐渐加大药量。据女管家讲,画家通常服用八、九片。然而,”铃木助理探长表情一变说,“据医生解剖的结果,画家用药远不是十五、六片,竟然多达七、八十片。因此,在服用方法上就存有疑点。”

野上久美子尽管听了这些情况,但自己也无从答对。因为,她与画家笹岛恭三先生的接触也才短短三天,画家笹岛恭三仅仅是坐在自己的对面,不时眯缝起眼睛,以一种眺望远方的眼神,凝望自己的面孔,挥动着铅笔而已。铃木助理探长大概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就改换了话题。

“那未,那位勤杂工模样的人,野上小姐您连一点眉目也记不清喽?”

说铃木助理探长改换了话题,还不如说他更近乎逼供了。

“嗯。记不得了。”

野上久美子斩钉截铁地说。

“真是奇怪呀。女管家也从未见主人雇用过这样的人呐。换句话说,画家为什么独独在那三天里辞退女管家而雇用那位勤杂工呢?”

铃木助理探长凝视着野上久美子说。

当野上久美子回到家的时候,街市上已经是万家灯火了。

野上久美子刚一拉格子门,母亲闻声就连忙走了出来。

“妈,我回来了。”

野上久美子打了声招呼,母亲却用手拦住她:

“别,先别进屋,快退到门外去!”

野上久美子一一照办。母亲手抓盐面在她肩上簿薄撒了一层,老人毕竟还有那么一点迷信的旧意识。

“累了吧?快进屋吧。”而后,母亲野上孝子又告诉她,“你节子姐来了。”

“是吗?”

进入里间一看,表姐芦村节子正坐在靠着廊檐的座垫上,外面就是院子。今天表姐未穿和服,一身西装打扮。

“姐,您来啦?”

“你好!”表姐芦村节子冲野上久美子嫣然一笑,“够呛吧?”

“嗯。”

母亲也和表姐芦村节子并排坐在一起,三人自然坐成了一排。

“你表姐说,”母亲告诉野上久美子,“她看了报,大吃一惊,就跑过来了。”

表姐听母亲说过自己去笹岛恭三家里客串模特儿的事儿,所以,一听说画家笹岛恭三的死讯,就立即赶过来了。

平时,这三个人一见面,总是欢天喜地,兴高采烈的。然而今天,则全部阴沉着脸,闷闷不乐。

“葬礼怎么样?”

母亲问野上久美子。

“嗯,葬礼十分隆重呐。”

野上久美子简明扼要地讲述了葬礼的情况。

“噢,那就好。”母亲肩头一动,叹了口气,“那么多生前好友会聚一堂,还弄不清笹岛恭三先生自杀的原因吗?”

“唉,这事儿大家都闭口不提呀!不过,我被警察叫去了……”

“被警察?”

这句话一下子将母亲野上孝子和表姐芦村节子的视线一齐吸引到了野上久美子的脸上。

“警方看来知道我给笹岛恭三先生客串模特儿的事儿,问我能否对画家笹岛恭三先生之死提供一点什么线索。”

野上久美子扼要地介绍了自己与铃木助理探长的谈话情况,母亲野上孝子和表姐芦村节子都凝神屏息地听着。

“哦,那末,警方认为笹岛恭三先生的自杀不合情理,是不是?”

母亲说着,将视线由野上久美子转向了外甥女芦村节子。大概是野上久美子的主观印象吧,表姐芦村节子的脸色显得十分难看。

“这倒不大清楚。不过,从警察的说法看,自杀之说似乎有点牵强附会。唉呀,我还忘记说了呢。听说,笹岛恭三先生那儿,给我画的那些画稿,全都不翼而飞,连一幅也不见了。警察再三追问我:先生总共画了多少,我说大概是八幅吧。警察说那八幅画已经不知去向了。”

“那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母亲野上孝子脸上布满了愁云。

“假如画家笹岛恭三先生把画稿送给了什么人,那可苦了我啦!那可是我的音容笑貌哇。一想到它将落入陌生人之手,我就感到一阵恶心。况且,它大概算得上是画家笹岛恭三先生的绝笔呢。所以,我格外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会落到什么人的手里呢?”

母亲没有朝她,而是朝外甥女芦村节子征求意见。于是,表姐芦村节子的脸色比先前更加阴沉了。

“久美子,你没看清楚那位勤杂工的相貌吗?”

“嗯。这一些,警察都不知问过多少遍了,可我没有一点印象嘛!因为,他头上戴一顶长舌帽,就象登山帽一样,又一直蹲在花荫里,根本就看不清嘛。”

“那人,只是在女管家停工那几天才去的吗?”

芦村节子这才接腔了。

“嗯,警察就是么讲的,说是女管家一次都没有见过。”

母亲和表姐芦村节子面面相觑。表姐缄口不语,母亲愁眉不展。种有助于地说,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舅妈,”芦村节子对野上久美子的母亲说,“笹岛恭三先生找表妹去客串模特儿的事情,听说是泷良精先生说的情?”

“嗯,是呀。”

母亲抬起头来。

“那末,舅妈,笹岛先生自杀这件事儿,立即就给泷良精先生打了电话吗?”

“嗯,当即就打了,当时,泷良精先生不在家里。”

“舅妈,您后来没有再打?”

“不是的,电话里说泷良精先生昨天一早就出外旅游了,所以,再打也没有什么用。”

“既然是昨天早上,那就是笹岛恭三先生的尸体被人发现的时候喽?”

“是呀。”

母亲野上孝子定睛望着正在说话的外甥女芦村节子。

“那么,泷良精先生就不会了解笹岛恭三先生之死喽?”

“那自然。”

登载画家笹岛恭三死讯的,是昨天的晚报。因此,在泷良情外出旅游时,只要没有特殊的消息来源,就将一无所知。不过,他无疑已在旅途上看了报纸,所以,此刻理应了解此事。画家笹岛恭三的死讯,无疑地方报纸也会转载。

“知道泷良精先生上哪儿旅游了吗?”

芦村节子问。

“这,我倒也问了,是泷良精先生太太接的电话,可是,他离家前并没有说明去向。”

“哦?连他太太也不知道,那就怪了。”

“不,这只是我的印象,看那光景,她好像不大想讲。所以,我也就没好意思再问。”

“是私人旅游呢,还是国际文化交流理事会的公差?假如是出公差,问一下理事会的办事处就清楚了!”

“阿节呀,”母亲问,“你怎么那末关心泷良精先生的去向呢?”

“因为,”芦村节子望着舅母,“向笹岛恭三先生介绍表妹客串模特的不就是泷良精先生吗?因此,假如他在旅途之中看到报纸,知道了这件事情,那就应该打电报或长途电话来打听打听呀!因为他介绍了表妹,负有责任嘛。”

芦村节子说得合情合理。

“倒也是。也许泷良精先生还不知道笹岛恭三先生的事儿!”

野上久美子的母亲似乎被芦村节子的话说服了,低声说道。

野上久美子一言不发地听着母亲和表姐的对话。表姐芦村节子有点过分关心泷良精的外出,使她感到颇为刺耳。

野上久美子暗暗打量表姐芦村节子,她惊讶地看到,表姐的面色十分苍白。

芦村节子所念念不忘的泷良精,终于在次日近午时分有了音讯。

那是野上久美子去外务省上班以后不久,大概是十点多钟吧,母亲野上孝子打来了电话。

“泷良精先生,”母亲的声音略带一点惊慌,“刚才寄来一封特快专递。原想在你回家之前先放在那儿不拆,可,不知咋的, 又想早点让你知道,这才打了电话。”

“噢,写的什么?”

野上久美子的心也呯呯乱跳。

“那,我就念了,”母亲在电话里念出了名信片上的话语,

“上次一别,音讯久疏。旅途阅报,惊悉笹岛恭三君自戕,不胜意外之至。敝人曾举荐令嫒为笹岛恭三君客串模特儿,甚虑此一变故会使令嫒倍受惊扰。然而,笹岛恭三君之死自然事出有因,故望贤嫂对此事尽管高枕无忧,不必多虑,切切为盼。”

母亲念到这里,说:“就这些。寄信地址写的是:信州[ 日本古代地名,即今长野县,位于本州岛的中部,境内横亘知名的日本阿尔卑斯山系。]浅间温泉[ 日本著名温泉城,历史1300余年,位于长野县松本市,北阿尔卑斯山区,环境优美。]。”

“信州浅间温泉?”

“嗯。就这几个字。连旅馆的名字都没写。”

“噢?”尽管母亲给自己念了泷良精的特快专递,可野上久美子却难以说出什么感想来,“谢谢。”

“今天能早一点回家吗?”

母亲问宝贝女儿。

“嗯,我尽量早一点回家。也许还得上别处拐一趟呢……”

野上久美子说着,又加上了这么一句,因为她突如其来地急切渴望见到恋人添田彰一。可是,她并没有对母亲说自己要去见添田彰一的事儿。

“尽量早点回来吧。”

母亲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野上久美子自打接了母亲的电话之后,就再也没有心思干活儿了。母亲所念的泷良精信上的话,一直萦绕在自己的脑际。它和昨天表姐芦村节子在她家所说的话交织在一起,沉甸甸的压在心头。

野上久美子心神不定,干脆给报社挂了电话。

“久美子呀,上次,多蒙款待。”

添田彰一对一周前到野上久美子家里作客一事表示谢意。

“彰一,我有点事儿,想马上跟您谈一谈。方便的话,我们是十二点至一点午休,我在这附近等您。”

“好的。”添田彰一十分爽快地一口答应了,“我正巧有事儿要到那儿去,可以谈上半个来钟头。你就在那儿的茶馆里等我,好吗?”

“好吧。”

说定茶馆的名称后,野上久美子放下了电话。她想,总算不用拖到傍晚再见意中人了。

十二点过后,野上久美子走出办公室,来到茶馆外面,只见一辆报社的汽车停在那儿。

添田彰一正坐在紧靠门口的包厢里喝着果子露。

“久美子,什么事儿呀,突然叫我来?”

因为看出野上久美子神色异常,所以,添田彰一连忙收住了笑。

“彰一,您看了昨天晚报上画家笹岛恭三自杀的报道吗?”

“嗯,经你一提,我记得倒好像看过。”

“请原谅,还没来得及对您说,是这么回事儿,我到笹岛恭三先生家让他画了二天像,偏巧,画家就死在那后一天。”

“你说什么?”

添田彰一放下嘴里的麦管儿,十分惊讶地望着野上久美子。

随后,添田彰一又露出十分关切的神情,让野上久美子重新讲了一遍,还不时提出一些问题。

最后,当野上久美子谈到泷良精来了特快专递时,添田彰一对这件事情显得更加关注了。

“久美子,笹岛恭三先生画的画稿,你记得准是八幅吗?连一幅都不见了?”

添田彰一沙拉沙拉地搔着头发。

“嗯,是呀,警察对这事儿也再三盘问过。”

“我看也不会是画家笹岛恭三感到不中意而撕毁或者烧掉的,无疑还是转手他人了。这得查一下。”

“查?”野上久美子一听,吃惊非小,“自己的画像落到陌生人手里,就够我腻烦了,你就不必查了吧。”

“对你来说,也许不必。不过,我看还是查一下为好。”

“可是……”

“不,不会牵扯到你,由我来查好了。”添田彰一打断野上久美子的话,“不过,的确画得很像你吗?”

“嗯。”野上久美子点头证实,“活灵活现,连我自己看着,都觉得它极有我的特征,还怪不好意思呐。”

“是吗?我也想弄一幅欣赏欣赏呐。”

和野上久美子分手以后,添田彰一立即驱车直奔世界文化会馆。

会馆设于高台上宁静的一角。由于时常接待来自世界各国的外宾,所以,它建造得极其时髦,陈设十分豪华。

添田彰一驱车直抵馆门。

添田彰一推动沉重的旋转门走进会馆,迎面是一个宽敞的休息大厅,服务台设在大厅的一角,宛如旅馆的结帐台一般长长的一条。

添田彰一走近服务台,那儿站着两个身穿白衣的服务员,还有一个打着蝴蝶结的中年男子,弯腰坐在办公桌后。

添田彰一递过名片。

“我是来了解泷良精先生的情况的。”

那个中年男子是会馆的大堂经理,他闻声站起。此人年约四十上下,戴着眼镜,留着短须,他看看名片又看看添田彰一的面孔。

“听说泷良精先生外出旅游了?”

添田彰一说了这句话,会馆大堂经理就神情愕然地说:

“是的。”

“我就是来了解泷良精先生外出旅游这件事儿的。”

于是,打蝴蝶领结的大堂经理随口说道:

“大记者消息好灵通呀!”

添田彰一不禁一愣。他凭着一个新闻记者的职业敏惑,觉察到其中必有奥妙蹊跷。出于职业习惯,添田彰一这种神情转瞬即逝,没有显露出来。

“您能谈一谈吗?”

会馆大堂经理看看名片,上面所写的乃是日本第一流报社。他的脸上明显地流露出为难的神色。

“百忙之中打搅,实在抱歉,不过,务必请您谈谈。”一见到会馆大堂经理迟迟疑疑,并没有立即答应,添田彰一就又补充道,“我知道,泷良精先生到浅间温泉了,找泷良精先生面谈太费时间,我想先听您谈谈情况。”

这种虚张声势的诈骗战术立见成效。会馆大堂经理便不再推辞了:

“好吧,请跟我来!”

会馆大堂经理说完,主动走出柜台,添田彰一感到一阵兴奋。

大堂经理领着添田彰一来到门前停车处,在此可以将一派日本特色的宽敞庭院尽收眼底,一览无余。飞瀑流泉在金灿灿的阳光下粼粼闪光。不远处,有一家外国游客,男女老少围坐在桌旁。郁郁葱葱的树木,映得人脸也绿莹莹的。

“请坐,”会馆大堂经理让添田彰一坐在椅子上,又不无感慨地说,“您真是消息灵通呐。”

消息灵通——添田彰一顿时悟出了它的含义:一定是泷良精本人出了事!并且,那肯定是泷良精的身份有了某种变化。

“泷良精先生为什么突然辞职不干了呢?”

添田彰一又一次铤而走险了。不过,他对此信心十足,满有把握。

果然,对方中了添田彰一设下的圈套。

“我们也不清楚。”大堂经理面有难色地吐露了真情,“反正,泷良精先生由旅途中寄来了辞呈。”

“啊?”添田彰一反倒惊谔不已,他张口结舌地问,“那,那,那理由呢?”

“理由是身体欠佳,需要休养一个时期。这只是泷良精先生信上的话,又无法询问。”

“请问,”添田彰一有所察觉,他问对方,“您是贵会馆的……”

“管总务的,主任,”

“唉哟,失敬,失敬。-那么,您看了泷良精先生寄来的辞呈,没有当即给对方打电报或者长途电话,以弄清其真实意图吗?”

“可我们怎么也联系不上。”总务主任越发为难地说,“泷良精先生的信上只写了:寄自浅间温泉。照这样看,究竟住在什么地方,哪家旅馆呢?真是丈二和尚,让人无法捉摸。连一封电报都打不成。”

听了他的话,添田彰一得知,泷良精寄来的辞呈应该和寄给野上久美子家的特快专递如出一辙,均未写明住宿的旅馆名称。

“这种辞职的意向,泷良精先生早就有所流露吗?”

“没有。实不相瞒,迄今为止还从未露过一丝风声。因此,十分突然,弄得我们惶惶然不知如何处理是好。”

“那么,泷良精先生的健康状况如何呢?”

“啊,泷良精先生体魄健壮,迄今还从未因病休息过一次呐。因此,递交辞呈的理由实在牵强附会,令人费解。”

“那么,您对泷良精先生假托健康理由提出辞职的原因,有所揣猜吗?”

“丝毫没有。应该说,自从泷良精先生任职以来,我们理事会的工作蒸蒸日上,成绩卓着。就连我们也都希望泷良精先生能长期留任呐。此次发生这样的事情,简直如同五雷轰顶,让我们无从应对。”

听到这里,添田彰一便连声道着谢站起身来。

“您是添田先生吧,”总务主任在添田彰一身后说,“此事我们目前还无意公开,在决定泷良精先生去留之前,请您千万保密,不要见诸报端。”

“明白,请放心。”

添田彰一报以一笑,使对方放心。

此刻,添田彰一的脑际同时又浮现出泷良精对自己那种不屑一顾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