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先生，有话请说。我洗耳恭听。”

渡边警官见高阳这支烟即将抽完，马上又机敏地递上了一根。

“渡边警官，我认为这案子和熊没关系。那山洞不是第一现场，是一个抛尸现场。”

既然渡边有诚意，高阳也就不再藏着掖着，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

“抛尸之人曾是岛上的人，对岬尾岛环境很熟悉，这个山洞的位置很偏僻，村里的人知之甚少。昨天听闻村民议论，这洞以前应该发生过什么，人都敬而远之，所以这个洞几乎不会有人来。因此，凶手才会选择在这抛尸。”

“但凶手万万没想到这个洞里有索齿兽化石，且月前村里一个疯婆子被小孩追打无意中闯入这里发现了化石。”

“村民层层上报，消息传到东京大学是一周后的事情，古生物系才特意组织了考察队来这里。”

“考察队要来村子的消息凶手是不会知道的，否则他还要选择这个山洞抛尸那就是愚蠢。所以我认为凶手应该曾经是岛上的居民，已经很久没回过岛上。”

“至于熊的掌印我以经验判断有新有旧，没有专业仪器测量，我无法辨别旧痕迹的时间，但是新的痕迹不会超过一个月。”

高阳一连串的发言让渡边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此刻他心里暗暗佩服这个中国人，短短一夜能分析出这么多东西，但职业的自豪感让渡边不免又抬起高傲的头。

“高先生果然名不虚传，我的队员都不见得能分析到你这种程度。但是，我有一个问题，假如是抛尸，凶手是什么时间作案的？”

渡边转身注视着高阳，又恢复了那种趾高气昂的态度，让高阳心里感觉有些不妙。

“高先生你犯了个错。你忽略了潮水的因素。”

海水每天两次涨潮，人能进洞的时间只有在两次潮汐之间。以农历计算，初一和十五海水的潮汐时间略有变化。

现在正值农历十五，海水最低潮的时间是早晚六点钟。这是唯一能进洞抛尸的时间。但是岬尾岛上这两个时间段也是人们最忙碌的时候。

岬尾岛上的渔民和矿工的作息就是伴着清晨和日落。如果凶手杀完人来岛上抛尸，在这两个时段露面要想避开岛上的村民，理论上有一丝可能，但实际上几乎为零。

岬尾岛只有跨海大桥一条进村的路，村口就是派出所。派出所大门口有两个监控，分别对着村里两个岔路。

渡边的人已经查看了三天内的监控录像，没有任何可疑人物进村，也没有可疑的村民出岛。

“高先生，我观察过。涨潮时洞口被海水没了二分之一，只有鱼能进去。落潮过程由于山洞结构问题，洞里面水位也是很高，这就解释了痕迹被冲刷干净的原因，但是又有一个新问题，那就是熊的痕迹！”

“我刚才说过这个洞一天除了落潮几乎都泡在海水里。我虽然对动物的了解没有你专业，但凭常识我也懂得黑熊是不会到这种地方栖息的。”

“不该出现的痕迹却出现了，所以我认为熊掌印是这个案子的关键，只要破解出它出现的原因，案情一定会有突破。可惜高先生，我并没有从你那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告辞。”

渡边连珠炮似得的话语让空气凝滞，最可气的是说完就转身离去，不留下一片尘埃。边走还边吹了声口哨，那曲调似乎是胜利者的欢乐颂。

很明显这一轮高阳败了，败得一塌糊涂。人一旦进入惯性思维就很难变通。辨别事物的能力也会产生了偏差，最可怕的是听不进去不同意见，高阳正是如此。

“好家伙，这是一个问题吗？这是一堆问题！特么是我有问题！我就不该嘴犯欠，我就不该来日本！呸，什么破烟这么难抽！”

高阳吃了口大憋，肚子里的气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棋输一招，技不如人，只好拿无辜的香烟撒气。

到了晚饭时间，纪子和润子感觉很诧异，来自中国的高教授绝食了。对料理热情似火的他从温汤回来就好像抑郁了。不声不吭，不吃不喝，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

“不该出现却出现了，但那肯定是熊的掌印，这个矛盾怎么解？”

高阳一直在思考渡边的话，不得不说的确有道理。错了就是错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高阳不服输，不蒸馒头争口气，他一定要搞清楚，为这连饭都忘了吃。

“高教授，您在吗？我是润子。”

女孩子心思细腻，见高阳没吃晚饭，润子特意端来一碗飘香的海鲜拉面。香味刺激了高阳的食欲，当润子的注意力被桌子上的东西吸引的时候，面条已经快吃完了。

“咦，高老师。您在这里研究什么？”

高阳的桌面非常凌乱，电脑、笔记本、烟盒和烟灰缸横七竖八，最吸引润子的是一张图纸，很像一个工程的平面图，明显是高阳的杰作。

“哦，我在研究发现尸体的山洞里为什么会有熊的痕迹。润子，这面真好吃，还有吗？”

一碗面下肚，勾起了高阳的饭量。两个人一起下楼来到了民宿的餐厅，正好纪子也在。三个人继续刚才的话题，边吃边聊。

“我犯了一个错，忽略了潮汐的因素。山洞的确不应该有熊在那里栖息。”

“纪子，考察队的设备里有没有带紫外线分析仪？”

天色已黑，屋外的气温也到了一天的最低点。此刻高阳心中却热得发烫，一半是被渡边气的，一半是自己憋的。他想立刻去山洞再查看一边，也许昨天他漏掉了什么。

“这位客人，您的面好了。趁热吃，凉了汤就腥了不好吃。”

民宿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妻，此时老板正在厨房里忙乎，老板娘笑呵呵地给高阳上面。高阳回敬了微笑，他仔细看了一眼这个女人，能感觉到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现在虽然人老珠黄但那股子底蕴仍在。

“几位客人，我刚才听你们聊到了黑熊？哦，我不是故意偷听，我就是顺便听到的，请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