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死了，骨灰就像她的网名一样被倒进了清澈的水里，真正做到了随波逐流……

倪悦收到的这条信息是当地公安局的一个小警员发的——那时清源还躺在冷冰冰的太平间里。

那个小警员叫张弛，刚毕业没多久就遇到了这个案子。也许是第一次办案，热血沸腾的他在明知道死者是自杀的前提下仍让同事破解了□□准备找上点蛛丝马迹。

他之所以找上倪悦是因为清源的□□上只有三个小头像，一个是她自己，一个是天黑请关灯，另一个则是倪悦——黑无常。

也巧，当时倪悦恰好在线。于是才有了之后的故事。

倪悦当时是真的傻了，在知道清源是自杀的以后，她脑子一下子懵了。

<你说什么？>

<陈晓死了，也就是清源。>

对方的口气让倪悦看了狠狠地锤了下桌子。

<你是谁？>

<张弛，H县公安局的。>

<哦，你想问我什么。>

倪悦冷静了下来，对方是公安，见惯了死人的自然是这副口气了。就像自己，看到那些哭着说要回去的魂灵不也是这种轻描淡写的样子嘛。谁也没资格说谁。

<你认识这个□□号上的人吗？>

又是这句，倪悦烦闷地挠挠头，然后回道，<网上认识。>

<能告诉我她平常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她在三天前跳楼自杀，但到现在也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会死。她和她的家人相处并不和睦，但我们觉得这应该不是她为什么会死的原因。>

没有经验的小警察轻而易举地就把死者的一些应该保密的信息说了出来，但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倪悦的瞳孔瞬时放大了，怎么会？！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在三天前死的！>

<……的确是三天前，我没理由骗你。>

三天前……三天前清源单挑了一个高她十级的法师，当时她还出来炫耀了一把。两天前，清源跑商为帮会赚了几百万，当时倪悦还夸口说要送她个高级装备，把这小妮子乐死了。昨天，清源和小黑——也就是天黑请关灯闹别扭，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只知道当时清源的口吻悲戚莫名，后来倪悦因为太晚提早下线，想着第二天再来安慰。

却没想到……她拍着自己的脸让自己保持清醒。

网络是由什么构成的倪悦不记得了，但她知道魂灵能够依靠构成网络的那些东西依存。这本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倪悦没想到自己会遇上，而且那个对象还是自己的亲密战友。

不知道出于什么思想，倪悦把这三天里的事告诉了张弛。

之后是久久的沉默。

倪悦打开游戏看好友那栏，清源的名字赫然的红艳刺眼。

<她游戏上是在线的。>

倪悦恶劣的把截图传给了张弛。然后游戏里的聊天框闪烁，来自清源。

<你都知道了。>

然后那头像就黑了，倪悦甚至还没来得及打出一个回复。但张弛那边的聊天框却是嘟嘟嘟地叫个不停，打开一看，一溜的黑色字体刷了满屏。刚开始是警告倪悦不要恶作剧，之后是疑惑，再之后是……他有些信了，但始终不肯承认。

有些警察信佛，他们办案前会烧香给关老爷——这是从香港警匪片里看来的。但很显然，大多数警察都不信鬼，一个整天和人命打交道的人如果去信那玩意儿那真是迟早都会得神经衰弱。

张弛约倪悦出去，倪悦答应了。然后打了个电话给小黑，小黑接到电话后很惊讶，浓重的鼻音说明他也许刚醒不久。

“小白？”

倪悦的眼角抽了下……她游戏里叫白无常，于是这家伙在知道自己被她称之为小黑后也毫不客气的反击倪悦，于是小黑小白就此诞生。倪悦懊恼，在地府她也被叫小白，难道自己真是小白属性？

“咳咳，吵醒你了？还有，以后叫我倪悦”

“刚睡下，没事。”对方的声音稍微有点精神了，不过还是迷迷糊糊的，“好吧倪悦，我叫罗登，怎么了有事吗？”

“唔……我就想问问你为什么和清源吵嘴。”虽然对方看不见，但倪悦还是尴尬地撇过头挠挠头，这几乎是她的习惯了。虽然和小黑认识了很久，并且也互相留了手机号。要说消息也没少发，但倪悦很久以前就有个要命的原则，网络就是网络，网友不能带到现实里。于是虽然他们在简讯里几乎到了玩笑似的调情，但通话却是第一次。

……

罗登沉默了一下，“小白，我知道你人如其名是很白，但没想到你这么直白……”

倪悦扯扯嘴角，“你到底说不说，身为会长的我有责任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清源都说要退出工会了！要她真这么做我可不会放过你！”

最后两句话自然是倪悦骗他的，但要是不这么说罗登肯定不会老实交代。

果然那边马上就开始坦白从宽了。

只是那件事还真是……让倪悦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如果论到谁伤心，那也该是罗登阿。

告白被拒！倪悦不记得罗登说了多少细节，但这明晃晃的四个字不容忽视。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有猫腻的？倪悦黑线满头，她居然从来没看出来过！

太失败了……

挂了电话，倪悦看向电脑，那又是一溜的黑色字体，只是变大了不少，<回答我！>

人阿，只要扯上这种事就会变得暴躁失去了往常的冷静。

<没事，我下了。>

不负责任地关掉□□，重看游戏，清源已经上线了，像个没事人一样约倪悦去刷怪。不知道为什么倪悦觉得有些恶寒，说是脑袋有些昏。对方沉默了一下，随后体贴地让倪悦快去睡，倪悦笑笑，发出个感谢的小人后就下线了。

躺在床上，她全身都在发抖——清源竟然是个厉鬼。

倪悦颓然地松开左手，被尘封了将近一个月的令牌纤尘未染。其实本来就是块黑木头，就算是染上了也看不清楚。

她刚才和清源聊天的时候用上了这玩意儿，那一刻，令牌抖得像个抽风病人。

这是厉鬼的象征，越是凶的鬼就抖的越是厉害。做鬼差那么久这是倪悦第二次碰到厉鬼。第一次，就是那吴王夫差，虽然两者的实力相差不是一点两点，但到底都是厉鬼啊。

白术说过，就倪悦的斤两也就欺负欺负新死的或是没什么恶念的鬼。要换成是厉鬼，被收拾的八成就是她自己。

但才死了三天阿，而且还是自杀……怎么就成了厉鬼了？

重新上Q，在看到亮着头像的清源后倪悦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失望。但她还是打开了聊天框，<还在吗？>

<在。>

<清源不止是自杀，可以的话，我们见面说吧。>

S市和H市相距并不远，于是那个小警察在发出了疑惑却没得到倪悦回答后还是松口答应了。他太想知道是什么让那个女孩选择自杀，并且……刚才通过同事的帮忙他确认了那个游戏账号确实存在，并且在线。

如果这是个恶劣的玩笑，他或许会一笑置之，但他忽视不了心底里的那股寒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