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城市相比, 山中的月夜带着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宁静，银白色的月辉洒落在山间每一个角落，每一片树叶都笼罩在莹润中, 一阵强劲而寒冷的山风吹来, 枝桠随风摇晃, 树影婆娑, 枯黄的树叶脱离了树木的禁锢, 在空中打了个旋儿，落在草地上。

云藤推开房门，走到庭院中, 月光下的小石桌透着沁骨的凉意，靠近走廊的位置放了一口大缸, 缸中储满了水, 水面上漂浮着一层薄冰, 伸出手指轻轻戳破，寒冷渗透指腹的肌肤, 顺着纹理传递至心底，她倒吸一口凉气，连忙缩回手指，被水浸过的地方冷得有些发麻，揉了揉, 带着微微的刺痛。

“哼, 只有傻子才这么做！”身后响起一道霸气侧漏的声音。

云藤转过头, 只见红衣银发女子站在门口, 清冷的月光落在身上, 一颦一笑染上了月华的清寒，她抿了抿嘴, 没有说话。

妲己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走到云藤面前，伸出白皙纤长的手指戳向她的脑门：“没发烧啊！”

“只是觉得好玩罢了。”云藤一把揽住妲己的腰肢，将脑袋埋进了妲己的肩窝，“阿姐，其实我一个人留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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妲己的身体微微一僵，带着几分倔强说道：“丫头片子少瞎猜，我又不是为了他！”

“姐姐，人类有句话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云藤的手轻轻地抚上了那头银白色的发丝，淡淡的花香刺激着她的呼吸系统。

“看来你跟阎罗大人学了不少东西，连我都敢调侃了。”妲己推开云藤，凤眸微微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云藤。

“呵呵……”云藤将搂着妲己腰的手撤了回来，改挽着妲己的胳膊，“姐姐，我们去散散步，消消食吧。”

妲己沉吟片刻，应允下来，撇下早已沉浸在八点档狗血小言情里无法自拔的江精卫，姐妹二人出了院门。

进入夜晚，巷道的路灯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莹白的灯光驱逐了夜色，站在巷道的最高处，看着每一幢建筑里透出的朦胧白光，为寒冷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暖意，云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刺骨的凉气钻进肺部，她不由得轻咳了几声。

“傻子……”妲己脸色微变，伸手将云藤拉进巷道的阴影里，朝云藤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施了一个隐身的咒语。

空气里的气息有些波动，云藤一眨不眨地看着巷道深处渐渐走近的两道身影。

“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儿子喜欢的你偏偏不同意。”声音很熟悉，晚饭的饭桌上这道声音的主人曾经非常热情地为她布菜。

“她是妖！而且是狐妖！当年我姬家的先祖曾死在她姐姐之手。”这道声音也不陌生。

“你也知道是当年！”云藤微微一怔，转身打算离去，却被妲己紧紧地抓住了手臂，她暗叹一口气，继续听下去，“当年都是三千多年前了，周朝都灭亡了两千多年了，再说了，云藤是云藤，妲己是妲己，你怎么能把她们两个混为一谈呢！”

“什么叫混为一谈！”人走近了，云藤清楚地看到姬驰愤怒的表情，“这就是一码子事，人与妖怎么可能在一起，更何况萧也是捉妖师，捉妖师与妖本是天敌，天敌又怎么可能成为夫妻！”

“国家哪条法律规定了？婚姻法上有这条规定吗？”

“你……你不要这般不可理喻！”

“你才不可理喻！爸爸妈妈都没说什么，你瞎搅个什么劲！再说了，这以后的日子是儿子和云藤过，又不是你和云藤过，难道你是嫌我人老珠黄了，想找个年轻漂亮的姑娘！”

“胡说！我怎么可能有这个想法！”

“哼，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又怎么可能知道你不可能有这个想法呢！有句话说得好，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你……”

“一个人触犯法律只要受到了相应的惩罚，回到社会还会做一个好人，那一个妖做了坏事受到惩处就没有做一个好妖的机会了么！真不知道大哥、大嫂是怎么想的，阿德受伤是妲己救治的，阿德迷路是妲己找到的，阿德喜欢妲己也是阿德自己的事情。阿德不找媳妇儿他们着急，找了女朋友他们又不乐意，真不知道他们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

云藤闻言又是一怔，下意识地瞥向妲己，只见妲己眼眶微微泛红，贝齿死死地咬着下唇，一滴鲜红的血珠沁出。

“你……”

“人有坏人，妖也有好妖。”萧也妈妈从云藤身旁经过，琥珀色的凤眸看似无意地朝云藤与妲己隐藏的位置瞟了一眼，嘴角微微扬起，“嫁给你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碰到真正的妖，还是一个会做饭的妖，也不知道她做的饭菜有没有儿子夸的那么好吃。”

姬驰夫妇一前一后地拐进了巷道，云藤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看着空无一人的长廊，皎洁的月光落在浅灰色的石砖上，风呼啸而来，树叶摩擦，沙沙作响，她抬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眼睛，好像要感冒了呢？

那一夜，某位被妻子赶出卧室的男人抱着被褥躺在书房里唯一的一张沙发上，翻来覆去，迟迟未能入眠。

翌日清晨，如往常一样，姬驰踩着点踏进了饭厅的门，发型正常、衣着正常，只是下眼皮处多了两块无论如何也化不开的墨色。

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扫了一圈餐桌，早餐的菜色与平常似乎有点不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同，经历了一夜的思考，姬驰早已饥肠辘辘，朝他发出指令的五脏庙再度表示抗议，他顺手从放在面前的盘子里抓了一个馒头，大大地咬了一口，馒头里带着淡淡的奶香，他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头，又喝了一口粥，软糯的大米在齿间融化……

“小云做的早餐真得不错呢，难怪阿言、阿佐他们迟迟不肯回家，原来是被小云的手艺给吸引住了。”妻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米粥哽在喉，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姬驰抬起头看着笑眯眯的妻子，只见那双琥珀色的凤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狡黠。

“嗯。”姬老太爷点了点头。

“云丫头熬的这粥真是入口即化。”姬老太太喝了一口粥，赞赏道

“喜欢就多吃点哦亲。”一盘冒着热气的春卷摆在了姬驰面前，诱人的香气、金黄的色泽刺激着他的嗅觉神经与视觉神经，导致口腔里唾液分泌过量，促使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带着哽在喉处的大米粥一并滚入腹中，付出了黑眼圈代价的思想斗争以破竹之势土崩瓦解，烟消云散，不曾在人世间留下一点尘埃。

盘中的春卷在一个接着一个地减少，牙齿与食物的摩擦声此起彼伏，姬驰暗自咽下一口口水，仰起头，看了看站在面前笑靥如花的云藤，手中端着的碗放在了桌上，手握上了筷子，筷子伸向了面前的盘子，一根金黄色的春卷就这样离开了刚认识不久的兄弟姐妹，落进了某人的嘴里。

“好吃么亲？”云藤笑眯眯地问道。

姬驰耳廓微红，转过头看向别处，只是咀嚼的速度泄露了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哼，他只是发痒姬家优良传统勤俭节约而已！仅此而已！

“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一首耳熟能详的歌曲在饭厅上空响起。

“哟，露露亲，早上好啊。”手机铃声的主人在害虫进行曲唱得正慷慨激昂的时候非常果断地按下了通话键，接通了电话。

显然，饭厅里的人们还没有从那首歌曲的惊吓中回过身来，饭厅很安静，以至于能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一道非常淡定的女声：“早。老大的电话怎么一直关机？”

“露露亲啊，你要知道，老大的手机最大的作用就是装饰，而且一般都是他通过手机找别人，别人很少能通过手机找到他的。”云藤拉开最后一张空着的椅子坐下，瞥了一眼隔壁桌正在喝粥的傅延罗，笑眯眯地说道，“露露亲这么早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情么？还是说你要跟老大说，他就在旁边哦亲。”

“不用了，跟你说一样的。”电话那头传来奚米露一声轻咳，随后是乒乒乓乓的动静，很快地，动静消失了，“早上接到诺诺的电话，她说这两天S市与D市连续发生了三起命案。”

“我勒个去，女人，你是孕妇，孕妇，你能不能给我表现出一点孕妇的矜持样。”奚米露的话音刚落下，云藤便听到小蝙蝠刻意压低嗓门的吼声，“你就不能柔弱点，这种事情你就不能让本爵爷说！胎教啊，胎教很重要，不要让我的宝宝这么小就接触如此血腥……”

“闭嘴！”云淡风轻的两个字成功地让转化为话痨的小蝙蝠瞬间掐断话源，云藤可以想象小蝙蝠此时此刻正蹲在墙角画圈圈。

“露露亲……”

“呐，小云藤，开免提。”傅延罗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巴，翘起二郎腿，桃花眼含笑地说道。

免提打开，电话那头的声音更为清晰：“三起命案有两起发生在S市，一起发生在D市，由于两个城市挨得比较近，所以两市的公安局成立了联合小组办案，华队长为总指挥。据诺诺说，三起命案有几个共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