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出了人命案子, 动物园的客流量几乎为零，阳光不仅让人感觉到慵懒，就连平日里尽显雄威的老虎和熊瞎子也隔着铁丝网玩起了剪刀石头布。

在动物园, 云藤发现那股熟悉的味道更浓, 而姬家人似乎也察觉出这股味道。

“有妖气。”姬言将手伸进裤兜里, 摸到一张咒符, 但视线范围内出现了华博和安诺的身影, 他只能乖乖滴把手从裤兜里抽出来。

“什么妖气？”安诺歪着头问道。

“……”姬言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诺诺亲，姬言亲是说能在动物园里感受到妖娆的气息。”云藤摸了摸大仓鼠的脑袋, 笑眯眯地出言为姬言解围。

“是么？”被忽悠的安诺将信将疑地看着姬言。

“……呃，是。”姬言面部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我没有感受到妖娆的气息, 而是闻到了各种臭烘烘的味道呢。”安诺抬手摸了摸下巴, 脸上尽是不解的神色。

一滴冷汗从姬言的额头上滑了下来, 他朝自家兄弟投去了求救的信号。

“……咳。”姬佐看了姬言一眼，随后望向萧也。

“……”萧也收到信号后, 微微一怔，随后看向云藤。

云藤抿嘴笑了笑，说道：“诺诺亲，因为姬言亲是属狗的。”

“……”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在动物园里转悠了一圈后, 众人便驱车离开, 找了一家环境还算不错的露天咖啡屋坐了下来。云藤捧着一杯卡布奇诺静静地窝在单人沙发里, 温度渗透白色的瓷杯传递至手心, 凑到唇边喝了一口, 温热的咖啡混合着香甜的奶沫滑进心田，她舔了舔沾在唇边的白色奶沫, 不由得长吁一口气。

动物园的那股味道非常熟悉，与文化公园的味道有着相同的来源，只是她不明白的是，那家伙不是呆在青丘山么？什么时候跑到人间来了？

“在第一位受害者身上发现的白色毛发经法医鉴定来自某种动物，而这样的毛发在第二名受害者身上也发现了，经过比对，是相同的。”华博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云藤静静地听着，指腹滑过杯身，暖意渐渐地褪去。

“两名受害者都为男性，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在死亡当天年满24周岁。”华博的声音很沉稳，就像他这个人给别人的印象。

云藤弓起手指，轻轻地叩向杯身，有些沉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垂下眼帘，看着杯中的奶沫，拿起小汤匙缓缓地搅动着，白色与深褐色渐渐地融为了一体，浅褐色的咖啡呈现在眼前。

“加再多的奶还是咖啡，黑色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会变成白色。”耳边传来姬言的声音。

云藤闻言，抿嘴一笑，抬起头看着肉脸上尽是挑衅神色的姬言：“是啊，就像狗嘴里永远吐不出象牙来一样。”

“……”

九尾狐狸与捉妖师的不对盘非常彻底地体现在云藤和姬言身上，然而每次言语之间的斗争永远是捉妖师处于下风，接连三次被云藤明朝暗讽为犬科动物的姬言打消了与云藤斗嘴的念头，如同一颗脱水的蔬菜般蔫了吧唧地坐在商务车的后座，从裤兜里摸车各式各样的咒符，一张张地整理着。

云藤自坐上副驾驶的位置后，便安安静静地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至于她在想些什么，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大仓鼠歪着脑袋瞅了瞅云藤，又看了看坐在后排的萧也，椭圆形的眼睛眨巴着，六根短胡须微微一抖，纵身一跃，跳进了萧也的怀里，有些时候，萧也身上的淡淡皂角香吸引了它，用现代生物科学来解释，就是萧也身上的雄性荷尔蒙强烈地吸引了它。

在大仓鼠离开的瞬间，云藤陡然睁开眼睛，黑金色的双眸映入了淡金色的光芒，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打算。

握着方向盘的傅延罗嘴角微微上扬，妩媚的桃花眼微微弯起。

这一天，过得很正常，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吃饭，上班，下班，吃饭……只是在晚饭的饭桌上少了萧也的身影。

云藤端着碗筷看了看萧也平日里坐的位置，收回视线，夹了一根菜心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晚饭在一片咀嚼声中结束，大家收拾完碗筷各自回房。合上房门，云藤有些疲惫地靠在门上，后脑勺抵着门，黑金色的双眸微阖，胸腔上下起伏，呼吸平缓如常。

“小藤，真的是它吗？”蹲在云藤肩上的大仓鼠纵身一跃，落在地上，用肉呼呼的小爪子抓了一把脸后，歪着脑袋问道。

云藤没有说话，依旧静静地靠着。

“小藤，它不是在山上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大仓鼠见云藤不搭理它，却也没有闭嘴的打算，“小藤，如果……如果真的是它做的，你会杀了它么？它还小……”

“璃魅亲。”云藤睁开眼睛，低头看着站在地毯上的大仓鼠。

大仓鼠不由得一怔，这是将近两年来，云藤第一次唤它的本名，它有些不知所措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无论是谁，都应该为他所做的事情负责，年纪小并不能成为逃避责任的理由。”云藤垂下眼帘，看着地毯上繁冗的花纹，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该接受的惩罚躲是躲不掉的。”

大仓鼠应了一声，转身，仰头，看向漆黑的窗外，海风吹起窗帘，一鼓一鼓。。

“呐，红烧狮子头亲。”身后传来云藤的声音，“晚上跟我出去一趟。”

大仓鼠正为它恢复本名窃喜不已，一听云藤这称呼，心里顿时凉了大半截，它转过头看着一脸平静的云藤，椭圆形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眨巴着，咧嘴一笑：“好。”

夜已深。

云藤打开房门，走廊上微弱的光线前仆后继地涌了进来，试图赶跑房间里的黑暗，云藤抿嘴一笑，无尽的黑暗岂是这点柔弱的灯光能赶跑的。走廊两边的门都是紧闭的，门缝里并没有泄露出一丝的光线，云藤抿了抿嘴，抬腿朝楼梯口走去。

楼下很安静，安静地只能听到微弱的鼾声。

“喵了个咪的，红烧肉红烧肉，本大爷要吃红烧肉……吧唧吧唧……”显然，红烧肉出现在小黑猫的美梦中。

云藤撇头看了一眼蜷缩在憨豆身旁砸吧着嘴的秃头秃尾巴小黑猫，转而对上了憨豆那双明亮的眼睛，或许见是熟悉的人，憨豆又俯下身子，毛茸茸的大尾巴一搭，盖在小黑猫身上，一狗一猫挤在一起睡得甚是香甜。

云藤松开拳头，双手放在身侧，她换上外出的鞋，推开玄关处的门。

残月当空，繁星点点，带着寒意的风扑面而来，让人不由得精神抖擞，风里夹杂着大海的味道，云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凉意渗入心底，她打了一个寒颤，抬手将外套的拉链拉到最高。

踩着依旧绿油油的草地，走到铁门前，一团跳跃的白光从手心里冒出来，当手指刚刚触及到铁门，却没有意料中的压迫感，云藤不由得一愣，白光渐渐暗了，弥漫在空气里的兰花香也渐渐地淡了，她回过头，一切如常。

“小藤，是傅老大撤掉结界的吗？”蹲在肩膀上的大仓鼠凑到云藤耳边小声问道。

“或许……是吧。”云藤拉开铁门，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路灯与车辆作伴，耳边传来海浪拍到礁石的声音，她微微扬起嘴角，仰望天空，唇边的笑意能将这个冬天捂暖，而眼眶里打转的泪珠能化开那无穷无尽的黑暗。

“小……藤？”大仓鼠带着几分犹豫地轻唤一声。

云藤闭上眼睛，夜的寒意渗透毛孔，她感受到天地万物，感受到一草一木的呼吸。

大仓鼠早在云藤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便从她肩上跳开，它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全身上下被一片柔和的白光笼罩的云藤，耳朵高高地竖起，警惕着周围的环境，白光渐渐散去，一只雪白的狐狸站在路灯下，九条毛茸茸的尾巴同一频率地摇晃着。

“哇，小藤，你的九条尾巴好像变长了。”大仓鼠一蹦一跳地窜到狐狸身旁，上下打量着这只九尾狐狸。

九尾狐狸，也就是云藤轻轻一笑，俯下身子：“我们走吧亲。”

“嗯。”大仓鼠身手敏捷地跃上云藤的背。

一道白色的身影在城市里飞快地穿越，所到之处都残留一股幽幽的兰花香。

一颗流星划过夜空。

“喂，傅延罗，我们不用跟上吗？”紧闭的房门打开，一身材不算魁梧的男孩站在门口，淡黄色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

“怎么？小豆豆很关心小云藤？你别忘了，她可是有主的人。”另一道门打开，衣衫不整的男子偎在门上，妩媚的桃花眼微微弯起，精致的锁骨和一大片雪白的肌肤LUO露在微凉的空气里。

“我擦咧，傅延罗，老子问这个问题关她有主什么……”

“死豆芽菜，算起来，小野鸡也是你朋友，朋友妻不可欺这句话你懂不懂啊！”江精卫的声音从另一道门里传了出来，“哎呀，完了完了，露露酱说做面膜不能说话，否则容易长皱纹。”

“我擦咧，老子什么时候……”

没等霍豆辩解完，只见他对面的那道门打开了，一个乱糟糟的脑袋探了出来，那是为了钻研法律而废寝忘食的常平正，他打了一个哈欠，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说道：“霍豆同志，从法律上来说，云藤未婚，你想抢她做女朋友那是允许的，但从道德上来说，这是一件非常不厚道的事情。”

“我擦咧，老子不是同志……”

“喵了个咪的，破坏人家感情是会遭天谴的，本大爷代表月亮鄙视你。”秃头秃尾巴的小黑猫出现在走廊上，它身后跟着憨豆。

“我擦……”

“啊，很晚了，睡觉吧。小豆豆，晚安。”

“晚安，霍豆同志。”

“喵了个咪的，你睡不睡，你不睡，本大爷睡了。”

“……”

无论何时何地，何年何月，他都是被欺负的主儿。